三人一看出了大事,都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打发铁牛回家报信,栓子兄弟两人赶紧就着旁边的滑坡下去寻找赵振兴。
等到众人赶到这处断崖时,这时的雪已是越下越大,风卷得雪花直往人身上扑,众人都被雪花打得有些睁不开眼,先前很多痕迹已经找不到了。
先下来大栓子兄弟俩已是找了一趟,并没有找见人。这时赵老爷子急了,不顾众人劝阻,自己带头沿着这块断崖摸索着滑下去。
待到众人差不多把下面这块地方翻遍,村里一个叫大勇的小伙子才在一个夹角的缝隙里看到已经晕过去的赵振兴。旁边的人听到了,赶紧举着火把围拢过来。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盖在赵振兴身上的积雪和一些残枝断叶都扒拉开,才看到半埋在下面的赵振兴脸色已是冻得青紫。好在那头惹祸的野猪被垫在赵振兴的身下,赵振兴留了半条命下来,只是两只腿连同膝盖以下被压在一根断了的树干下。
一时众人都有些束手无策,大家都知道这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定什么地方摔折了,是不能轻易挪动的,还是赵老爷子拿主意,让人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把压在赵振兴身边所有东西挪开,这才让几个人轻手轻脚的把赵振兴抬到担架上,再挑了两个走路稳健的,抬着赵振兴回了赵家院子。
待到众人回到赵家院子的时候,外面已是丑时过半,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李氏和赵如玉赶紧迎了出来,见到赵振兴的这幅人事不知的模样。
李氏再也忍不住泪水,她一边流着泪一边用热水混合着烈酒给赵振兴擦拭着身子。好在他人虽被冻得不轻,身上除了一些擦伤外,却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外伤。
赵老爷子让人去请周郎中,这才知道周郎中前天就出门去了县城还没回来,没办法赶紧让赵如玉去熬了两碗浓浓的姜汤,给赵振兴灌了下去,不知是姜汤还是烈酒的缘故,赵振兴很快就发了汗,脸色也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众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赵老爷子更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炕边,李氏和赵如玉几人都劝着他赶紧回去休息,这边有她们照看着。
赵老爷子想了想,便点点头,随即招呼众人“今晚都亏了大家伙帮忙,我家大郎才捡回一条命,老头子我先代他谢谢大家伙儿,明天中午请到老宅吃杯水酒。”众人也不客气,和里正等人辞别赵老爷子,各自归家。
这边赵老爷子送走众人,就悄悄叫过赵如玉,得知周氏也才刚刚回家。遂也不再多说,只关照赵如玉今晚就待在这边,帮助李氏照顾一下两个孩子,赵如玉点点头。
她历来跟大哥大嫂走得比较近,何况自己的姻缘还全是靠着大哥帮着张罗才成的。现在大哥逢此大难,就算赵老爷子不关照她也要留在这儿帮忙,赵老爷子欣慰的点点头,他挥手示意赵如玉进屋。
赵老爷子见到还在屋檐下站着的栓子兄弟和铁牛,也踱步走了过去:“今天这事谁也不怪,你们也别自个儿怪自个儿,赶紧回去睡觉。”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接着道:“振兴这一关还没过去呢,明早你们当中抽一个人先到镇上去帮我请个大夫回来,另外两人把这些野物都拿去卖了,至于怎么分,等振兴醒了你们自己再去商量。”
三人连连点头应是,赵老爷子也对他们挥挥手。三人对视一眼,才跟赵老爷子作别离去。赵老爷子再次去看了赵振兴一眼,见他呼吸已是平稳,这才有些放下心来,自己慢慢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二栓子就去把镇上一位姓贾的郎中请了回来,这位郎中给赵振兴诊完脉后,摇头晃脑的不知说了些什么,赵老爷子也没有听懂,刚想问两句,那贾郎中已是大笔一挥,方子也开好了,并对赵老爷子道:“患者这是寒毒入体,按照这张方子吃上几剂应是没有大碍,要是三天后还不见好,你们再请我来看。”
赵老爷子正想再问问赵振兴的病情,那大夫又是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大堆之乎者也之类的话,自己是有听没有懂,只好压下心里的疑问,让二栓子跟在后面去镇上抓药。
赵振兴直到下晌才醒过来,看到围在自己床前的妻子和儿女,看着他们红肿的双眼,他声音有些沙哑“孩子他娘,又让你担心了。”
李氏含着泪摇摇头:“我和孩子都没事,你要赶紧好起来,爹昨天守了你大半宿,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刚刚才家去。还有玉荷妹子也是,昨天晚上一直到刚刚都在帮我们照看两孩子。昨晚上村里的青壮们都跟爹和里正一道儿直寻了你大半宿。你病好了,可要好好去谢谢他们。”
赵振兴点点头,待李氏服侍他喝过药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本来事情按照这样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可是接下来发生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先是李氏当天晚上突然早产,提前半个月生下了棋哥儿和二丫兄妹,因之前并不知道这胎也是双胞胎加上又是早产,导致李氏差点血崩。
赵振兴原本以为吃几剂药就能恢复的身体,竟然患了异常严重的腿疾,不但不能经常上山下河,就连少许劳累都能诱发病症。跟别谈阴天下雨刮风下雪的,那更是只能躺在床上,几乎不能下地。好好地一个人竟差不多成了个废人。
整个家庭的顶梁柱突然坍塌下来,被迫着妻子要扛起大半的生计,两个半大的孩子过早的就要承担生活的重担,这一切完全超出自己预料的一系列打击,使得以往意气风发的赵振兴失去了生活的斗志。
他整天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突然有一天就听到周氏声嘶力竭的喊声“他天生就是个孤寡命!谁跟走的近了谁就得遭殃!这次倒好,先是害得自己半死不活,就连李氏这等旺夫命格的人都压不住他,你费心巴脑的给他找了这么个好媳妇又怎么样,就算给他生了两对龙凤胎又怎么样,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活下来”
“啪!”随即就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他听到赵老爷子冷冰冰的声音“闭嘴!再不闭嘴就滚出赵家去。”
他不知道周氏说这些话是不是真的,他已无心去计较这些,也让自己刻意忽略心里异样的想法。从那之后,周氏就再也没有来过他们的院子,待到他已经能慢慢下地走路时,已经是过新年的时候。
李氏还很虚弱的躺在床上坐月子,两个小的因为奶水不足,长得瘦瘦小小的好似两只小猫般,他有些不敢面对李氏和孩子们。可是生活还得继续,日子总要过下去,卖野猪的钱其他三人都没要,就算这样也不够这次他和李氏的医药费,之前手头上结余的一些,留着置办家具的一点家底也全都掏了个干净。
赵老爷子更是私下里贴补了他好几次。因为偏帮自己的原因,差点让赵老爷子和周氏之间彻底翻脸。
他渐渐把自己缩在以往的影子里,远离以前交好的朋友兄弟,疏远关心自己的亲人,就是怕被他们发现,曾经那个顶天立地誓要做个大丈夫的自己,曾经踌躇满志誓要挣份家当的自己。原来在命运的面前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原来躲在强悍的外表下也有那么一个懦弱的自己。
直到亲眼见到大丫倒在血泊里,看着孤苦无依的妻儿。自己仿佛又回到四年前妻子生产的那个夜晚,似乎还闻到那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就在得知妻子差点血崩,自己又患了顽疾,以后度将不良于行的时侯。
那一刻的自己是不是觉得天都塌下来了,然而,并没有。天还好好的在那儿,太阳每天还是照常从东方升起,日子还是每天的过。只是他赵振兴心里的那片天坍塌了而已,坍塌下来的天不只是压弯了他的脊梁,压沉了他的志气,现在还快要压垮他的妻儿。那么,自己现在还要任由它继续坍塌吗?
不!就算命运弄人又怎么样?我就需要束手就擒,乖乖就范吗?
此时的赵振兴并没有注意到他曾经被命运压得有些弯曲的脊梁正在随着他往家的脚步,正一步一步的又重新变得笔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