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某天,双方家长在燕京一家大饭店的包厢见面了。
相比其他的女方家长们可能会重点考虑的一些条件,例如男方收入、车子、房子什么的,蔡爸爸和蔡妈妈其实都没有太在意,毕竟在物质条件上,他们可以给予蔡佳怡足够的支持,相较之下,陈嘉鱼的人品、性格是否可靠,未来两个孩子间的感情是否会发生变故等等……才是他们着重考虑的。
这几年的时间下来,他们也逐渐了解了陈嘉鱼,从一开始的或反对或持保留意见,到现在,如果满分是一百分的话,他们的心里能给陈嘉鱼打九十九分。
之所以没到满分,是因为蔡长兴扣了一分。
“小陈啊,其他地方都挺不错的,就是这个酒量和酒品不太行……”蔡长兴有点遗憾。
他点了瓶茅台,却只能一个人自斟自饮,连个捧跟的都没有,甚是无趣。
“我倒觉得,这是他的优点。喝酒本来就是种陋习,不像某些男人,五毒俱全还引以为傲。”蔡妈妈冷笑了一声,“女儿比我的眼光强多了。”
两人正式离婚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蔡长兴同处一室,要不是为了女儿……
蔡长兴招架不住这一番含沙射影、夹枪带棒的话,干笑了两声,岔开话题。
……
虽说有少许不那么和谐的小杂音,但整体来说,双方家长的首次见面会还是较为圆满的成功了。
吃完饭,几人走出包厢。
随后,蔡佳怡便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塞进了陈嘉鱼的大手里,依偎在他的身边,和陈嘉鱼小声地说着什么,偶尔抬头看他一眼,弯起的眼睛里全是笑,彷若陈嘉鱼就是她的全世界。
蔡长兴被天花板上的吊灯晃了下眼,看着女儿的背影,蓦然间,彷若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还没到他的腰高的小姑娘。
那时候,在她身边的人是他自己。
出门的时候,她也会把小小软软的手掌塞进他的手里,娇娇地让他牵着,然后那双大眼睛,也是这么依恋地看着他,喊他爸爸,缠着他,让他陪着她玩,撒娇地说她在全世界里最爱的男人就是他。
……这些种种,此时浮现起来,依然活灵活现,仿佛就在昨天。
蔡长兴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呢?
是因为他总以生意太忙为理由,把和她的约定一推再推,让她一再失望?
还是他因为挣了钱,开始放纵自己,开始忽视家庭,自认为不过是犯了男人都可能会犯的一点小错,而对她来说,却不啻于整个世界的崩塌。
她一定是失望透了,所以一点点地与他疏离了,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也不再满是星光,而是变得如陌生人一般。
不,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厌烦又冷漠。
那种目光,甚至让他甚至不敢面对她,选择了逃避。
幸运的是,女儿好像终于再次找到了一个,对她来说,比这个世界都要更重要的人。
也是一个,值得她托付未来的人。
这是她的幸运。
也是,他的幸运……
蔡长兴心里涌起一阵悔意,突然蹒跚地赶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蔡佳怡的一只手。
“小怡,爸爸有些话,想和你说。”
蔡佳怡愣了一下,站定了脚步。
蔡长兴看着她,几秒后,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叹了声气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总还记得,小时候你天天缠着我,让我陪你到处去玩,可是我总忙生意,想着以后有空了再陪你……”他唏嘘着,“怎么回事,在我的记忆里都没陪过你几次,一转眼就长得这么大,都要和人谈婚论嫁了……”
时间这玩意啊,就是这样,你在意它的时候,它就走得慢腾腾的。
当你偶尔才回头看它一眼,又兀地惊觉,不知何时,它已经熘走了极长的一段,让你满心怅然。
“以前的事情,是爸爸不对。”蔡长兴粗糙的手掌轻轻摸着女儿的头发,声音微微低沉地说,“爸爸知道,在你的心里,我除了有几个臭钱之外,对婚姻不忠,对女儿也不够关心,不算个好爸爸,更没有什么值得你骄傲的地方……”
“但是,在爸爸的心里啊,一直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最好的女儿,全世界的男人都配不上你,老觉得你很容易被骗……”
“爸爸既希望你能组成自己的家庭,又怕你遇人不淑会不幸福……一想到你现在有了男朋友,以后还会嫁人,爸爸真舍不得啊……你放心吧,等你结婚的时候,爸一定会给你很多很多嫁妆,女孩子一定要有钱,腰板才会硬,有了钱,你才有底气……”
灯光下,蔡佳怡的眼圈忽然有一点点泛红:“爸,你喝多了。”
“没、我没喝多,就一瓶而已,还早着呢。”
说到这里,蔡长兴像是想起来什么,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了皮夹,直接抽出一张卡,直接往蔡佳怡的手里塞:“来,这张卡是爸的副卡,你拿去,随便花!”
“爸,我不缺钱。”
蔡佳怡把手背到了身后,轻声说。
“我知道你不缺钱,而且,你一直生我的气,不肯原谅我,所以每次我给你的钱,你一分都没动……可爸除了钱,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而且小陈和他妈妈都在这儿,你就别再拒绝爸爸了,行不行……”
说到后面,蔡长兴的语气和神态中似乎还隐含着一丝恳求之意。
蔡佳怡抿了抿唇,终于伸出手,把那张卡接了过来。
蔡长兴笑了,又转头冲着陈嘉鱼,板起脸说:“就算你们将来结婚了,她犯了什么错,或者和你吵架了,你都可以跟我说。但你不能随便骂她,更不能打她或是欺负她。我告诉你,我这个人脾气可差着呢,你要是敢欺负我女儿,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拼了我的命,也会给她撑腰!记住了吗?”
陈嘉鱼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叔叔。”
阮秀莲则是大声地说:“放心吧,他要是敢欺负小怡,不用等你们教训,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
随着九月的到来,陈嘉鱼的第二本书正式完本,同时,他和蔡佳怡也成为了大三生。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新生报道时间了。
人来人往的校门口,众多蓬勃朝气的新生们站在那儿,抬头看着燕大的校门,都是双目放光,激动得和朝圣似的。
陈嘉鱼和蔡佳怡都是今年负责迎新的老生,毕竟做这种工作的,都是颜值上要拿得出手的才行。
两人一块儿站在校门处,负责指引来往新生报道的流程和地点。
今天燕京的天气有点热,蔡佳怡站在陈嘉鱼的身边,白皙的脸晒得微红,手里拿着个电动小风扇,给陈嘉鱼和她自己吹着脸上的汗。
她一脸羡慕地盯着新生们看,特别是那些十七八岁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们。
“哎,年轻真好,突然感觉我已经老了……一眨眼我都快21岁了,马上就要奔三的人了……和她们比不了啦……”
陈嘉鱼:“……”
他第一次见到,有这么算奔三的……
“胡说八道,”
陈嘉鱼抬手捏了她的脸一下,“你看着比她们都年轻,都好看。”
更特别的是,她身上微妙的兼具着女孩的青涩,与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在气质上,就足以让那些十七八岁的学妹们相形见绌,暗然无光。
“是吗?”蔡佳怡眼波轻转,弯起红唇,嫣然地笑了,却故意道:“我不信,你是在哄我开心吧~~”
两人的颜值原本就高,又站在大门口最显眼的位置,以至于不少新生都忍不住地往这边打望,她这么一笑,有几个男生都看得愣神了。
陈嘉鱼说:“没有,在我心里,你就一直是最好看,最可爱的,瞧这满脸的胶原蛋白,多水嫩,简直和没成年一样。”
忽然,蔡佳怡的脑袋歪了一下,凑到他的耳边,故作惊讶地小声说:“连没成年的你都有兴趣,原来你有这种癖好呀,好变态!”
陈嘉鱼:“……”
若非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他发誓一定要把她翻过来打屁股。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长发披肩的女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长得还挺漂亮,应该是今年的新生。
下一秒,蔡佳怡像是被激活了警戒模式一般,立即把小风扇换到另一只手,然后牵住了陈嘉鱼的手,跟他十指紧紧相扣,身子也贴了过来,就差没在陈嘉鱼的脸上直接写上“有主”两个字了。
这真是……
那名女生走过来,询问两人报道的流程,蔡佳怡似是无意般地往前踏了一步,站在陈嘉鱼的前面迎上去,同时热情又耐心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学妹你好,报道的地方在体育馆一楼,进门后往前走一百五十米,朝左转就能看到了……”
对方连忙说了声谢谢学姐。
等那女孩走后,陈嘉鱼笑了,握紧与她十指相扣的手,“不至于吧你,别人问个路而已。”
“你不懂。”她摇头晃脑地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也就是说,要把一切可能的危险都扼杀在尚未萌芽的状态。”
……
大三的忙碌不比大一大二少,除了搞好原本的专业课之外,大部分学生也开始着手考虑毕业的去向。
有准备读研的,就要开始为之准备了。因为保研、考研的吋间都在大四的第一学期,所以准备的时间最晚也要从大三的第二学期开始,当然,越早越好。
准备就业的,大三就要开始择时实习,准备应聘校招等,比如秋招的话,大三的第一学期就可以去试试了。
还有选调生的选拔、公务员、事业单位、各类相关证书的考试……都是大三学生要赶上趟的大事。
蔡佳怡的成绩在院系里的排名一直稳定前三,保研基本上没有悬念。
陈嘉鱼则是有点儿犹豫。
中文系的那位老教授主动表达出了希望陈嘉鱼报他的研究生的意向,可陈嘉鱼对自己的爱好兴趣心中有数,将来他不可能走往学术这方面深造的路子,所以一直迟疑不决。
思考许久,考虑到方方面面,再和蔡佳怡商量了一下,陈嘉鱼终于决定也读研究生。
毕竟,这也算是人生的一种难得的体验,还可以再享受两三年校园时光。
至于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决定。
夏宇是毫无疑问要继续深造。
侯子凡和朱舒前段时间又闹分手了,几人都习惯了。
朱舒准备考研,侯子凡则没有考研的打算,就他那成绩,考研也够呛能上岸,好在他爸开了个小公司,算是个小富之家,他就准备这么混到大四,拿个毕业证,回去继承家产。
大三忙一点,几个好友聚会的次数也减少了,近两个月来才见了一次面,网上倒是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陈嘉鱼和蔡佳怡也是老样子,忙的时候住在学校,空闲一点就回两人爱的小窝卿卿我我,也会抽时间去看阮秀莲和陈玉藻。
……
转眼间,就到了次年的六月。
又是一年的高考季。
下午五点,最后一门的英语也终于结束了。
校门外,依旧是一片乌泱泱的家长人群,几乎是人满为患。
过了片刻,校门开了,结束高考的考生们鱼贯而出。
人群中,陈玉藻目光明亮,脚步欢快,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她一边走,一边在人群中寻觅着老妈阮秀莲的身影。
没看到阮秀莲,但却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了另一道挺拔的身影。
看着那人,陈玉藻一下子傻在那里,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
几秒后,她才爆炸出一声欢呼:“哥!”
几乎是用冲刺一般的速度,跑到了陈嘉鱼面前,拉着他的手臂又蹦又跳。
“你怎么来啦?!”
陈嘉鱼笑了,抬起手,用力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怎么,没想到啊?”
“是没想到啊,”陈玉藻好奇地说,“你不是还没放假嘛!”
“是啊,但我请假了,”陈嘉鱼笑着说,“毕竟这几天你高考,我想来接你出一次考场。”
这种事情,可能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
陈玉藻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看你笑的这么开心,”陈嘉鱼噙着笑问,“应该考得还不错吧?”
年初的时候,陈玉藻就成功通过了几所名牌美院的校考,只要高考分数线达标,就能被录取了。
陈玉藻骄傲地拍了拍平平的胸口,语气里透着满满的自信:“那当然了,也不看我是谁的妹妹,放心吧,绝对不会给你丢脸的!”
陈嘉鱼笑了:“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