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闹钟声中,陈嘉鱼在床上翻了个身,姿势从俯卧变成了仰卧,又躺了几秒后,意识一点点回归身体,他才迷迷湖湖的坐了起来。
咝——头有点疼。
陈嘉鱼伸手关掉闹钟,再揉了几下太阳穴。
昨晚,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似乎见到了蔡佳怡。但是梦里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是全然都想不起来了。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经常会梦见她,倒也没觉得太奇怪。
坐了几秒后,陈嘉鱼感到有几分口干舌燥,翻身下床,打算去厨房倒杯水喝。
刚站起来,便发现了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昨天出门的那套。
“怎么回事,昨天睡觉前,我没换衣服?”思索回忆了数秒后,陈嘉鱼霍然一怔。
他关于昨晚的记忆,竟然只停留在和侯子凡喝啤酒吃烧烤的时候……
后面呢,发生了什么?他是什么时候回家的?又是怎么回家的?
一边努力回忆着,一边推门出了房间。
恰在这时,陈玉藻也从房里走了出来,一见到陈嘉鱼,她的神情瞬间变得古怪且复杂起来,非要形容的话,便像是既嫌弃,又强行忍笑,中间还掺杂了几分同情。
陈嘉鱼注意到了,皱眉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陈玉藻好奇地问:“你都不记得了吗?”
陈嘉鱼一怔:“记得什么?”
陈玉藻恍然,目光悲天悯人地看着他:“算了,有些事情,不记得会更快乐。”说完,她转身进了卫生间。
“……”
莫名其妙。
陈嘉鱼拿了个杯子,走进厨房。
厨房里,阮秀莲正握着汤勺,动作均匀缓慢的搅拌砂锅里快要煮好的小米蛋花粥,防止太过粘稠而粘底,眼角的余光瞥到儿子走进来,手中的动作便下意识的顿了一下。
陈嘉鱼掀开保温瓶的盖子,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水。
“嘉鱼啊。”阮秀莲的声音突然飘了过来。
“嗯?”
陈嘉鱼端起了保温瓶。
“你要是……”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停了一秒,阮秀莲方才慢慢地说。
“不能喝酒,以后记得要少喝一点……”
“???”
陈嘉鱼莫名的手一抖,开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淌的到处都是,赶紧手忙脚乱地放下保温瓶,又扯来抹布,擦干了水。
过了一会儿,他越想越不对劲,水也不喝了,快步走出厨房,直接揪住了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陈玉藻,低声问道:“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和老妈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陈玉藻困惑:“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废话,我记得还问你干什么?”
陈玉藻看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陈嘉鱼举起手,冲着她的额头作出个爆栗的手势,皮笑肉不笑的问:“你确定不说?”
“……你先把手放下,我就说。”
“行。”
得到陈嘉鱼的保证后,小丫头连忙退后了一步,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也没什么啦,无非是你昨天喝醉了,快十一点才被你同学送回了家……”
“……同学?”陈嘉鱼突然想起了昨晚那个梦,不禁惊恐了起来,连忙问,“男的女的?”
陈玉藻说,“男的,怎么了?”
陈嘉鱼松了口气,“没什么,你接着说,后面呢?”
“后面也没什么啦,只是你一边上楼,一边大喊大叫,估计整栋楼的邻居都被你吵醒了而已……”
“……”
陈嘉鱼眼角微抽,但还抱着一丝侥幸地问:“那当时……我都说了些什么?”
“哦,你说你没醉,你还能再喝。”
陈嘉鱼又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没提及到蔡佳怡,不然要是被老妈听到,麻烦就大了。
觑着他的表情,陈玉藻忍住笑,接着补充。
“对了,你还特别大声的喊……”
她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学着陈嘉鱼当时的语气,表情痛不欲生地,“蔡佳怡呢?她怎么不见了?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蔡佳怡!!”
“……”陈嘉鱼心里咯噔一声响,“这些话,妈也听到了吗?”
“没有。”
刚放了点心,她话锋一转,笑嘻嘻的说:“你觉得可能吗?”
此时此刻,陈嘉鱼连死的心都有了,但在死之前,他很想拉着这小丫头陪葬!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凌然杀气,陈玉藻很快从对老哥出丑的幸灾乐祸中回到了自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的局面,紧忙脖子一缩,心虚又怂包地说:“我只是转述一下昨晚的事实,你别迁怒我啊。”
这时,阮秀莲端着两碗粥,若无其事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都洗漱好了吧,准备吃早饭了。”
陈嘉鱼硬着头皮坐在了餐桌前,他的面前摆放着一碗小米蛋花粥,还有一碟小菜和其他几样,都是没什么荤油的。
“喝醉以后早饭得清澹一点,快吃吧。”阮秀莲说。
老妈不表态,陈嘉鱼自然也张不开嘴问她是怎么想的,只能默默地吃着自己的早饭。一家三口都很默契地没有讨论昨晚的事情,一时间相对默默无言,只发出了少许喝粥和咀嚼的声音,餐桌上弥漫着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
十几分钟后,陈嘉鱼放下了勺子。
“我吃好了。”
“嗯,那就去学校吧。”阮秀莲很温和地笑了一下。
看着陈嘉鱼推门而出的背影,她才慢慢地皱紧了眉。
难怪儿子最近心事重重,原来是因为……
……
一踏进教室,陈嘉鱼第一眼便看到了蔡佳怡。
女孩儿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马尾辫垂在肩上,手里捧着英语书,正凝神贯注地背着单词,从上到下,从头到脚都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气息。
陈嘉鱼略微放了点心。本来他还有些疑虑昨晚的那个梦可能是现实,但从此时她的表现来看,应该并不是。
早自习后,侯子凡便窜了过来。
“老陈,走,尿……”
还没喊完,接触到朱舒怒目而瞪的眼神,他立即文质彬彬地改口,“一起去男性专用的某个公共卫生场合,排出一些人体由于正常新陈代谢而产生的废弃液体,怎么样?”
众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舒:“……”
走出教室,侯子凡就重重拍了陈嘉鱼的肩一下,旁若无人的大声说:“老陈,昨天的事情多亏了你。不过我们是兄弟,说谢谢太见外了,而且光说‘谢谢’这两个字,我觉得也不够分量,干脆这样吧,从今天开始,你的午饭晚饭就全归我负责了!”
陈嘉鱼知道侯子凡说的是他和刘新宇打架,自己拿出录音为他作证的那件事。这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最早是在某次循环中,陈嘉鱼恰好路过那家烧烤店,听到了刘新宇说的那番话。于是,在后来的每次循环里的昨天,他都会找个借口,把侯子凡叫去吃烧烤,顺便录个音,帮助他和朱舒冰释前嫌,重归于好。
唯独这次出了点小岔子,陈嘉鱼高估了自己的酒量,他本以为两三瓶啤酒没什么影响,结果……幸好,他也没因为喝醉了,就忘记了录音,结局还算是完满。
又走了几步,想到什么,陈嘉鱼羊做无事般的发问:“对了,昨天我醉了以后,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啊?”侯子凡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什么事?”
陈嘉鱼犹豫了下:“我的意思是……后来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啊,我就把你送回家了呗,话说回来,老陈你怎么这么沉啊,你们家又没有电梯,我扶着你爬了五楼,差点累死,你还一边上楼一边乱喊,什么你没醉,什么……”
“……只是点醉话而已,以后不要提了。”陈嘉鱼立即打断他。
“好。”侯子凡一本正经的点头。
“也不要和别人提。”
“放心,我懂,保证守口如瓶!”
陈嘉鱼呼出口气,终于把话挑明了,“昨晚,蔡佳怡,她没有来过吧?”
侯子凡一脸茫然,“蔡佳怡?她怎么会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啊?”
“没什么,就随便问一下。”
陈嘉鱼彻底安心了,快步走进前面的男厕。
却没注意到,身后的侯子凡有点心虚的目光。
不是我想骗你啊老陈,全是蔡佳怡要求我这么做的。你要怪,就去怪她吧。
而且,我也是为了你们能和好,以后,你肯定会感谢我的。
……
一个上午过去了,一切都很正常。
和之前一样,除了某些不得不说的对话,陈嘉鱼就几乎没对蔡佳怡开过口。
让他稍稍意外的是,和前几日相比,今天的蔡佳怡似乎有了些变化。之前遭受到他的冷脸时,她虽没说什么,但看向他的目光里,偶尔会有那么一丝丝的幽怨与怅然。
而今天,别说幽怨和怅然了,这一上午,她都没朝他看过几眼,即便是偶然地投过来一眼,也显得格外平静,平静到让他有些陌生。
……
午休时间,和侯子凡夏宇他们一起吃过午饭,陈嘉鱼依旧是去了篮球场。
才刚打了几分钟,转头之中,忽然见到了蔡佳怡正朝这边走来。
很快,她的脚步停在了场边,然后,依旧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嗓音澹澹的开口。
“陈嘉鱼同学,你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