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见他不说话, 不禁说:“皇帝叔叔呢?”
徒元义转开头不理她,深吸一口气, 控制自己不要掐死她。
邢岫烟摸着下巴打量他,呵呵笑道:“你喜欢我叫你哥哥, 还是……哈哈……”
她心中却想着,红楼中宝玉薛蟠都有契兄弟,皇帝叔叔不可能没有。赵贵说这里他都不能随意进,那能进的自然是比贴身太监还亲近的人了。
徒元义不禁瞪她,邢岫烟一掌拍在他肩头,说:“别这么瞪我嘛,我才跟别人不一样呢, 我相信你们才是真爱。”
徒元义说:“是吗?”
“当然!必须的!他可是我叔叔,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不觉得。”他转过头,侧颜杀太美太妖,让邢岫烟也不禁一怔。
邢岫烟一转念:这是吃醋小傲骄吗?年下傲骄受?
“我不跟你比了解他,我跟他女儿比……哎哟, 你也别吃醋他还和女人生孩子, 责任嘛。但凡得到了凡人得不到的爱情,哪有一点都不用牺牲的?”邢岫烟安慰道。
邢岫烟看到亭中桌上抬着席面,早上吃了后,现在太阳都快下山了,她早饿了。
她在桌前坐了下来,对着食物暗暗流口水,但面上还是要装一下淑女。
她足等了有五分钟, 见“大叔”还不来,不禁和绝世男宠说:“唉,这个菜能吃吗?”
徒元义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邢岫烟对着手指,说:“我觉得吧……我当然知道是不能比领导早动筷的,何况是皇帝。要不你叫一下圣人吧。”
徒元义:“要不你叫?”
邢岫烟反问:“我去哪儿叫他?”
徒元义说:“就在这儿叫。”就有笨成这样的吗?朕提醒得够明显了吧。
邢岫烟怀疑:“这不太好吧?”
徒元义怒:“哪不好了?叫!”
邢岫烟一怔,然后,起身,挺胸,走到栏杆边沿,对着空旷荷塘,提气,手放在口边,大喊:“皇帝叔叔!!你在哪儿??秀儿来看你啦!!秀儿好饿!!你快来吃饭呐!!你不来我就先吃了!!”
徒元义目瞪口呆看着喊得脸都红了的少女,她今天比一年半以前还要更令他惊艳,她长大了,可是这个眼力……是越来越差了。
徒元义的俊脸黑沉黑沉的,看着她咬牙道:“你再喊一句试试!”
“还要喊?”她愕然,手一挥,自信地说:“我估计方圆一公里内都听得见。皇帝叔叔又不是聋子!”
徒元义凤目掠过怒色,瞪着她说:“你白长眼睛吗?难怪你会瞎,难怪你曾遇人不淑!你再敢喊一句,朕将你扔荷塘里浸上三天三夜!看看不是莲藕身后,你泡着舒不舒服!”
邢岫烟嘴巴慢慢张开发怔,大脑档机当中,就愣愣看着他。
徒元义也看着她,邢岫烟从他的脸的线条,五官特点去和大脑中的记忆验证,又看他一身雪色极品丝绸,窄腰上一条眼熟的玉带,不是她亲手做的又是什么?
徒元义从栏上站起身,身形高大,比她记忆中更高些,非一般的俊拔。
他低着头,她仰着头,四目相对时交流了许多东西,徒元义叹了口气,说:“你说最了解朕,却连认都认不出朕来。”
邢岫烟头脑一片混乱,忽然在他生气前,扑了下去抱住他一条大腿,喊道:“叔叔……秀儿终于再见到叔叔了,秀儿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徒元义头痛,这个百年养成的习惯现在让他头疼。
“你起来,朕没让你跪。”
邢岫烟心中下跪和抱大腿是两回事,所以她不觉得丢失人格尊严。
邢岫烟说:“叔叔再让我抱一会儿吧,我好想叔叔。”
“朕让你起来!朕命令你起来!”
邢岫烟这才站起来,有一分怯意站在他跟前,他迈出一步,展开臂膀轻拥她进怀里。
她贴在他胸口,惊愕地睁大眼睛,鼻间传到他微了一丝酒香,一丝龙涎香的身上味道。
“想抱的话,今天朕准许你这么抱。”
邢岫烟脑子转得不快,枕在他怀里,不禁问:“叔叔……你真是叔叔吗?”
徒元义威严地声音说:“朕不是你叔叔,朕是徒元义,表字宏正,从前是肃亲王,现在是大周皇帝。别再弄错了。”
她身子一僵,有些担心失去靠山,但是她这时感受到他的帝王威仪。
“那圣人还会照看秀儿吗?”
徒元义温淡一笑,说:“秀儿怕朕不管你吗?”
邢岫烟忙装可怜说:“我怕的要命!要是叔叔不在,秀儿在这里活不下去,因为大家会将秀儿抓去刺绣的。”
“那朕勉为其难。”
“不难的,圣人就是举手之劳。”
“但朕瞧你挺麻烦的。”
邢岫烟推开他的怀抱,说:“不麻烦,秀儿从前乖顺,现在也一样。”
徒元义终于心情好些,邢岫烟看着这张倾国倾城俊脸,不禁问道:“叔……圣人,你怎么变成这个模样?”
“穿越时空两百多年,你说朕长什么模样?朕难道生下来便是老头不成?”
邢岫烟抚掌道:“对呀!我怎么这么笨呢?”
“笨得比猪还不如。”
邢岫烟也不以为意,拉着他的袖子,说:“圣人,你现在年轻才好,我就不用怕晚年没靠山太凄凉。”
徒元义气恼,说:“你是在想朕老的要死了,是吗?”
“皇帝不是应该叫‘驾崩’的吗?”她可是个挺红的网文作家,这都不知道就是笑话了,况且就算不写小说,电视总看过。
徒元义竟然无言以对。
正在这时,她的肚子叫了起来。
两人坐在桌上,又无近身太监宫女服侍,邢岫烟当阿飘时到底侍候过他在那方空间吃果子、饮果酒,于是就动手给他斟酒、侍羹、布菜。
徒元义却打量了她好几眼,她发现后就讨好狗腿地笑,然后她自己也不客气喝了羹汤,又装作很淑女地吃饭。她跟着嬷嬷学了这么久,况自打她成为邢岫烟起,她也受妙玉教导,仪态自不必说。
徒元义上回见她,她正瞎了,起居都还要他帮忙,自看不到她文雅的一面。
古人女子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寂然饭毕,太阳也要下山了。
然后他起身离开亭子,邢岫烟有眼力地紧跟上去,但见他白衣墨发,一步一步,衣袂飘飘,仙姿灵俊,赏心悦目之极,邢岫烟又暗自乐呵。
我叔真是有钱有权又有型呀!有这样的靠山,真的好拉风!
邢岫烟跟在他一旁,忽说:“叔,不,圣人,你这园子比大观园还好看呢!”
徒元义说:“你喜欢?”
邢岫烟点头,是不错,只不过就是郊区,交通不便。
徒元义说:“这是太宗留下的行宫,不能赏你。”
邢岫烟忙道说:“我没这野心,况且这里当我的公主府也太偏了点……公主府也不用这么大,太大了管理上废力了些……”
徒元义顿住脚步看她,凤眸闪烁,薄唇轻启:“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邢岫烟只道他还在误以为她在贪这个园子,倒也不以为意,只笑道:“干我们这行的就靠想。梦想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不过,我真不好解释我怎么就傍上圣人这么粗的金大腿,我不得不跟我爹爹妈妈撒个小谎,我把您也撒进去了。”
徒元义轻笑道:“你胆子不小,编排君王的也就你了。”
“不然怎么办呢,我们的秘密是不能说的。”
“你怎么编的?”
邢岫烟说:“我是说义父……林大人回乡探亲,慕名来求我的绣品,然后发现我瞎了,怜我孤苦,又想着有荣府的拐弯亲戚关系,就带我回扬州让胡太医给我治好眼睛。圣人驾临扬州,微服到林府,我得逢机缘,御前奏对得宜,圣人龙心大悦,欣赏我心灵手巧蕙质兰心,有心收我当义女。但我淡泊名利,就婉辞了,圣人更加欣赏我的品性,心想能教出我这样的女儿的父母当然人品不会差,于是虽未当义女但也给了这么多的恩典。真是粉身碎骨,难报皇恩呀!”
徒元义哧一声笑:“朕费心救治你,倒成林海的功劳了。”
邢岫烟说:“这不是没法子嘛。”
徒元义道:“你还认林海为义父,你便如此喜欢他吗?”
邢岫烟笑道:“我肯定更喜欢圣人呀。但是我和二妹是结义姐妹,林海尚未续弦,她现在都进京了,家中没有个女性长辈也难,荣府那地方真去不得。有我母亲和石家义母当二妹义母,那也少受些长舌妇的气。我二妹矜持性子,我不先开口认义父,她怎么好意思叫人义母?”
徒元义嘴角微勾,说:“你倒是讲义气。”
邢岫烟笑道:“我们是八拜之交,这点小事都不能担当,算什么大姐?”
两人进了一座殿,脱去鞋步入,大周宫廷延袭汉唐盛世之风,殿内要脱鞋的,但民间也只宗室贵族这么做,如贾府这样的二流勋贵却是不这么做的。
好在地面铺着地毯,站上去软软的,这是秀园行宫的一处寝殿。拥有隔间,纱缦围账,华美非常,与苏式园林的秀丽相比更雍容大气。
徒元义到了书房塌上坐下,邢岫烟自然地跑到另一头去坐了,发现他一道冷然目光,邢岫烟尴尬一笑溜下塌来。
这人到底是皇帝,他不赐座谁敢乱来?
徒元义在塌里边拉了拉一个绳子,不过时远处隐隐听到一阵铃声。
只两分钟,一群的太监宫女小心进来服侍,上了茶水点心,而他拿起案上的奏折翻看。
邢岫烟接过宫女泡好的茶奉上,徒元义批阅了一本折子,接过她奉上的茶喝了一口,才说:“坐吧。”
“谢谢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