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岫烟乘坐凤辇来了慈安宫, 刘太后此时早就用了早膳,便有今日休沐的和孝公主、温妃刘婧如和潜邸良娣出身的恭妃赵氏陪着在偏厅打牌。一听宸贵妃来请安, 温妃见此时无旁人,也不禁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这个时辰来请安, 倒真是有趣。”
和孝公主扯了扯嘴角道:“怕是先去了西宫太后那吧。”和孝公主此时已然将和德公主视为竞争对手,和德公主生母虽然低微,奈何她懂得上进学习成绩好,待人和蔼,徒元义又多给了两分脸面,是以前朝后宫风评比和孝公主要好。和孝公主一直提防和德公主会“抢去”她的机会和资源,并且她到底知道周太后事实上也是刘太后心中的一根刺, 原本只是一个太妃, 见到她还要行礼,此时却和刘太后平起平坐了。
刘太后淡淡道:“不许胡说。”说着令马嬷嬷扶了她起来。
一至正厅时,就见宸贵妃带着一队的太监宫女候着了,刘太后进厅来坐宁, 宸贵妃上前行礼。
刘太后淡淡一笑, 说:“贵妃不必多礼,快快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
刘太后又道:“这才刚从朔方回来,只怕身上都还泛着,贵妃如何就来本宫这儿了。”
宸贵妃中规中矩,说:“臣妾惶恐,晨昏定省本是孝道,太后娘娘慈爱体恤臣妾, 但臣妾也不能不知礼。臣妾出门一趟,购得一些土仪,送来给太后娘娘偶尔赏玩,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粗鄙。”
说着,便令宫女太监抬了箱子上来,并介绍了一应土仪,与周太后那的也差不多,只不过周太后那里多了四五件她亲自挑的。曾经的龃龉之事,刘太后装病实为陷她于不义之境,若不是徒元义打太后的脸够狠、护定了她,这个忤逆不孝的罪名强按在她头上,足以成为一个普通妃嫔人生的终结了。邢岫烟并不是心胸狭窄记仇的人,但是她对刘太后就难有真心,刘家和她的梁子结得也不算轻了。
刘太后笑道:“难为你有心了。这次巡幸朔方一切可还顺畅?”
邢岫烟道:“倒也顺畅,皇上英明神武,朔方诸臣自是归心,而蒙古诸部使臣都很敬仰我大周之威。”
刘太后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也是社稷之福了。”
因着太监打开了箱子,其中邢岫烟也说了有送和孝公主的几个箱子的礼品,公主到底年少,自然有些好奇心,去看了那些“土仪礼物”。
她拿着一串西域玛瑙珠串看着,因着与平日见着的都不一样,不由得喜欢,但是一转念,看着邢岫烟道:“这是只送给我的,还是和德也有?”
邢岫烟淡笑道:“和德也是圣人亲妹子,自然是有。”
和孝道:“是她的好看,还是我的好看?”
邢岫烟暗想:你又不是黛玉宝宝,黛玉是到了荣国府外祖母家,你不还在“自己家”吗?
邢岫烟道:“自然都是好看的。”
和孝公主放下珠串,哼一声说:“便是不知哪边为尊了。”
“和孝!”刘太后喝了一声,眼睛瞪她,“宸贵妃一片心意,你说的什么话来?还不退下!”
邢岫烟看看刘太后,暗想当年老圣人为何立她为后,这刘家也甚是没有底蕴,从刘婧如看出来是一味纵女却又没有教一些有用的东西的那种,与贾家相关的女儿相比就是天差地别了,现在连和孝公主也不怎么样。她却是不知,这刘太后原是真宗曹皇后的表侄女,当年曹太后还在世,极力支持立刘氏当皇后。而高宗又素来对这位改变他命运的养母抱着感恩之心,便是不怎么喜欢刘氏,也没有忤逆曹太后。
刘太后道:“宸贵妃别见怪,和孝年纪还小。”
邢岫烟本是不想与她们见识,她对看不上的人是只要别再惹她,连报复都能懒则懒的人。
但是这种花钱送出东西却一丝也得不到好的永远没有价值的投资,她也不想碰了,她便是真贱,但不必和钱过不去。
什么哪边为尊,给脸不要脸,真当自己是谁。人最悲哀的是看不清自己的资本,连我得到皇帝的喜欢当初因为没有得到“天时地利人和”尚且要受些委屈呢,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资本。你们又还有多少资本?
邢岫烟笑道:“本宫自然不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也是本宫多此一举了,本宫因着早两年很喜欢一些新奇物事,所以想着和孝公主这个年纪也是一样。原来和孝是不喜欢的,却是本宫恬着脸讨好公主,有些冒昧了。赵全!”
赵全恭身道:“娘娘有何吩咐?”
邢岫烟说:“原本送和孝公主的东西,公主既然不喜欢,抬回甘露殿去,不要污了公主的眼睛。”
“是,娘娘。”说着赵全指挥着小太监将原本给和孝公主准备的三箱礼品全抬出了殿外。
在场的大小主子无不目瞪口呆,刘太后拳头都握了起来,心中着实恼怒:贱人如此辱我儿,欺人太甚!
和孝公主可也真没有想到邢岫烟会这样做,但是眼见着三箱的新奇礼品就这样从眼前消失了,心底哪里又乐意了。小姑娘家正是喜欢收集东西的时候,邢岫烟送的东西有些是自己采买的,有些是蒙古诸使的礼品,有些是朔方官员的孝敬。反正这一回到了朔方私人礼结往来就是她主持的,收的礼品当然是不客气地入了她的私库,徒元义也是默许的。尽管与刘太后不交好,但是送到慈安宫的也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和孝公主委屈看向母亲:“太后……”
温妃刘婧如道:“宸贵妃,公主也没有说不喜欢呀,况且这世上哪有人将送人的礼品又收回去的?”
刘婧如已经不敢用从前的语气和邢岫烟说话了,但是她在后宫依附着刘太后才有好日子过,此时哪里能不为和孝公主说一句话?
邢岫烟笑道:“这不还没送出去吧?本宫突然又不想送了,抬回去赏人,人人都念本宫一句好,何必送了还让公主嫌弃呢?公主金枝玉叶,锦衣玉食,宫中份例哪样不必那朔方来的东西精细?”
和孝不禁道:“合着你就要这般作贱我!”
“公主怕是对本宫有所误会,本宫没有这心思。”邢岫烟一脸无辜,又对刘太后说:“太后娘娘,臣妾甘露殿还有些事,便先跪安了。”
说着盈盈福了福身,规矩地退后三步,然后转过身去,带着一众太监宫女步入了慈安宫大厅。
刘太后再也忍不住,将案几上的茶碗都拂在了地上,起身回了房,和孝公主哭着跟了上去,恭妃赵氏自然没有跟上去,和温妃道了别,出了慈安宫去。
邢岫烟回到了甘露殿,多出来了东西,盘算着自己留一半,另一半就分赏些自己的婢女和红楼姐妹好了。原本她也没有准备过给诸如惜春、宝钗、湘云等关系远些女儿的东西的,现在当是现代旅游一场给朋友带条丝巾一样,送点小礼品,如今以她的身份,这些女儿可都会念着她的好。用少得多的钱让更多的人感激,这比送和孝公主还要让她恨可合算多了。这些女儿可都是嫁得官宦人家呢,没准将来她用得上,人力资源就是根基。
正想再安排此事,却是上阳宫派了太监来问她昨日老圣人的书稿的事,邢岫烟叹了口气,只得先到书房看看老圣人的“巨著”。因为老圣人可是以续写她还远没有写完的《明末风云》,且他是有一众精读文史的翰林随时可以“查询”,不用自己亲自翻烂史书。她只得去瞧瞧再说,回复一下老圣人这种“新手”极需要资深读者点评的心态。
……
今日徒元义大朝会一直到午时才结束,又召了亲信大臣去了两仪殿御书房议事,还赐了饭。
等他从两仪殿回甘露殿时太阳已然西斜,邢岫烟却还不在殿中,一问又是去了库房,不禁抚额。
赵贵问道:“要不奴才去请娘娘回来?”
“朕去看看。”
她身在一个库房中看东西,身边跟着亲信太监宫女,但听她说:“慧妹妹那今次也不必送太于贵重了,过十二天她都出阁了,还要另外添妆呢。”
“是,娘娘。”
徒元义受不了她,在库房门口说:“你可不可以做点别的?”
邢岫烟转头一瞧,微笑道:“圣人事情做完了?”
徒元义说:“你还不给朕出来!”
邢岫烟笑着迎了出去,他牵了她的手就回走,说:“你怎么一回来就爱干这些?”
邢岫烟这才道:“可真冤枉,臣妾给太后请过安回来,就一直在书房欣赏父皇大作,也才刚刚得空,也得安排一下人情往来。”
徒元义不禁笑道:“那……父皇写得如何?”
“呃……辞句太骈了一点。其实话本和做诗是不一样的,主要是看起伏感,扣住人心,写得要形象,有时反而简练些看着清爽。文字过于华丽,听众反而失了真实感。当然,老圣人的文采,臣妾是甘拜下风的。”
徒元义呵呵一笑,说:“你该是得意了,你一个小篾片拐了朕一个皇帝当相公,又拐了一个老皇帝当你同行了。”
邢岫烟不禁扑哧一笑,这样一想自己还是挺成功的嘛!
邢岫烟笑道:“父皇绝对是有天赋的,他经历这么多,而且他有那身份在,自己又不用写初稿,有时口述就行了。要是父皇成了我大周的罗贯中、施耐庵、吴承恩,可当真有趣极了。”
徒元义仰头看看夕阳,畅快笑了笑,忽道:“父皇高兴就好,朕还是希望他安享晚年的。”
“我明白的,每个人都会老。”说起“敬老”,她不禁又想起一早得罪了刘太后的事,于是将事情转述了一遍。
徒元义嗤得一声,说:“好你个促狭鬼,你这是捅人心窝子里去了!”
邢岫烟说:“要不,我去向太后公主负荆请罪?”
“好,你去吧。”
“真的?”
“那么,难道你说要去是在欺君吗?”
邢岫烟甩开他的手,说:“我去!”
徒元义歪着脑袋,如果他是现代人,只怕此时会手插着西装裤袋看着娇妻发小脾气时一脸的无奈样。
“你还真去?”
邢岫烟转过头,眯着眼睛,说:“我是说‘我去!’”
徒元义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不禁失笑,说:“无法无天的女人!”
到了晚间传膳时,徒元义说:“朕已令欧阳、淳于二侠先行协助张志办完案子,再去京都禁军当教头。”
“嗯……这案子难办吗?”
徒元义道:“朕之前令锦衣卫和东厂秘密监视杨怀古,此人行事外表滴水不漏,实不易对付,不然,朕从前怎么会一直认为他是忠心厚道知礼之人,当初老圣人也这么认为。”
邢岫烟叹道:“也不容易呀,累代内务府家族的人能混到总管大臣,女儿当了皇后,自己当了国公。”
徒元义道:“朕当年便不该救了杨氏!”
邢岫烟切了一声,说:“我虽然有三分希望你没有救人,因为每一个女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阴暗幼稚的小女人,希望自己所爱的男人对情敌冷血残酷。但是,另一个成熟的我还是欣慰你曾经救了她,这也证明我爱的男人是一个人,你在灵魂上没有丧失自己做人的基本良知。一个会弃结发妻子和亲生儿子不救的你只是披着美丽的皮的魔鬼,拥有良知的我若与这样一个魔鬼同床共枕,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事。”
徒元义不禁释怀,轻叹:“朕便知你与别人都不一样。”
邢岫烟说:“当然不一样,世间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即便是双胞胎。”
徒元义摇了摇头,说:“朕不是这个意思。你拥有如云端开阔的胸襟,俯瞰苍穹的眼界,对百姓苍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同情,还有隽永尔雅的君子风流。朕只有和你在一起才能找到最初的自己,真实的自己。朕第一次拥有想当皇帝的念头时是为了什么,朕想起这个,才至后悔那时做过的事,才会羞于当时陷于皇室和后宫的手段中,陷于京都地界,没有真正拥抱朕的江山。”
无论是一个皇帝,还是一个普通男人,会说出这种话都是极为难得的了。
邢岫烟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说:“你说的是我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你说的这些品质?我不是还刚刚又打了你十妹的脸吗?”
徒元义说:“但是你也没有想过要报复她,你呀就是调皮而已。你遇上过无数的挫折,甚至还曾经死了,却从没有失去最初的自我。”
邢岫烟听他此言,不禁捂着双颊,笑道:“再夸!再夸!更猛烈一些!”
徒元义握着她的手,说:“朕和你认真说话呢,你正经点行吗?”
邢岫烟才不闹了,徒元义说:“你为什么能这么坚持,你从来没有迷茫过吗?哪怕受到伤害和痛苦,你也没有动摇过吗?”
邢岫烟想了想:“不能说完全没有,我知道我没那么好,还是有很多缺点的,也会有凡人的小心思和爱恨情绪。但是人一生如此短暂和珍贵,我不会让自己成为让自己不喜欢的那类人,这样保持我灵魂的安宁、快乐。如果别人都是那样,只有我这样会让人很讨厌,但我也坚持做我喜欢的自己。因为我的人生只是我自己的,做自己想做的事,选择自己想选择的东西,成为自己要成为的人,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徒元义嗤笑,说:“你也幸好遇上我,不然……”
邢岫烟笑道:“没有遇上你,我当然会有我别的际遇。大道三千,皆可成圣,没有道理和我不一样的女人们都会有自己的路,偏轮到我会‘此道不通’。如果我要遇上贵人才可以幸福、才可以成功,我想总会遇上的,而遇上后,我都会把握住的。”
徒元义笑道:“凡是你遇上的可以是贵人的人,你都把握住了,所以你有这份能力和智慧弥补,你可以奢侈地坚持最初的自己。”
邢岫烟道:“其实说一句比较玛丽苏的话,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若是清风不来呢?”徒元义挑挑眉。
“春天未到呀!”
两个相视一笑,也开始用膳,不再多言,但是他会给她夹菜,因为发现她挑食。两人日常生活时,却已然不爱动一筷子都要太监动手了,便如普通夫妻一样。
晚间,徒元义兴致不错,取了琴来,亲自抚了一曲《凤求凰》,邢岫烟心中高兴,因问道:“圣人今天是怎么了?”
徒元义不答,偏要她来抚琴唱曲,她道:“我吹笛子给你听吧。”
徒元义却道:“朕听你前生时的一些曲子倒是别有风致。”
邢岫烟说:“可是穿越女一唱流行歌曲,男人就爱上她,这很俗呀!”
徒元义笑道:“你还只会‘鬼哭狼嚎’时,朕便甚是心悦,不算因唱歌而心悦。”
邢岫烟叹道:“那你想听什么?”
徒元义问道:“你们那的女子会给情郎唱什么曲子?”
“要情歌呀?那可复杂了,我怕你受不了。”邢岫烟笑着说。
徒元义哪里会罢休:“朕有何受不了的,你鬼嚎一阵,朕也认了。”
邢岫烟搓了搓手,表示不用古琴,因为和现代情歌不太搭,徒元义一派期待,他曾听过几曲他其实觉得很好听。
邢岫烟起立,然后打起了拍子,唱了起来。
“娘子!啊哈?you will not get hurt.娘子!啊哈?you will not get hurt.好像唱情歌,看最美的烟火,在城市中漂泊,我的心为爱颤斗~~~”
一曲《郎的诱惑》唱出来,她还一人唱男女两人的,这完全和她从前偶尔唱的曲子不一样。
待她野性火辣唱到“是郎给的诱惑,我唱起了情歌,在渴望的天空,有美丽的月色,是郎给的快乐,我风干了寂寞”时,他也不禁俊颜红了起来。
一曲唱完,徒元义脸色复杂,说:“你不是江南人吗?为什么要唱这么粗犷的曲子?江南女子的温柔多情、诗情画意,你会不会呀?”
温柔多情?邢岫烟想了想最多情的不过琼瑶了吧,不管在后来有多少争议,但是她也开创了一个爱情童话的时代。
于是她取了筝来,给他弹唱一曲《鸳鸯锦》,却见他听得甚是认真,没有出现她唱《郎的诱惑》时的不适,唱到“情如火,何时灭,海誓山盟空对月。但愿同展鸳鸯锦,挽住梅花不许谢”时他凤目不禁一动,而那动听的曲调弹出来,他竟有几分动容。看来果然还是琼瑶比较接近古人的品味。
一曲唱完,徒元义道:“此曲倒是别有滋味。雪和梅本是寒冷,可心中的情却是赤热的,至寒时也压不住情的热烈。鸳鸯锦本不过是的死物,可这世上越是有灵性的东西却越难长久,反是这死物却是长长久久。”
邢岫烟不禁愣住,他爱琼瑶吗?明明她从前也讲过琼瑶式的爱情故事,他皆不爱的呀。人的品味变化那么大的吗?
徒元义又道:“可朕却要和秀秀长长久久。”
邢岫烟也不禁怔怔盯着他如雪俊颜,那双清澈的凤目中闪动着情火,他拥住她亲了亲,抱着她进了卧房。
他热烈地缠着她不放,她昏昏沉沉时,依稀听他说:“今天,是‘他’的‘死忌’。”
前生他五十四岁时,在这一天驾崩,阴历十一月二十一日。那是一辈子没有真爱过,也失去了初心的自己,可一生就那样过了。现在,他终于有她在身边了,以她的心为家,而他也将心让她住。
……
苏馥儿在邢府大门口下了马车,早候着的赵嬷嬷就迎上来,笑道:“大小姐可是来了,夫人昨日就开始念了。”
苏馥儿也是一脚出八脚迈,此时身后跟了几辆马车,除了谭府的丫鬟嬷嬷,还有些小厮抬着礼品。
蒋嬷嬷笑道:“小姐也是念着太太呢,但是几月未回家,姑爷也不在府里,少不得有些琐事。”
苏馥儿问道:“母亲可好?弟弟可好?”
“好,好!小姐去看就知道了。”
苏馥儿坐软轿到了邢府正院,此时十一月下旬了,京都已然天寒了,邢李氏正值哺乳期,轻易不出屋子。邢家原来也请了几个奶娘的,但小哥儿挑嘴,还就要喝母亲的乳汁,邢李氏自己又对儿子疼得紧,也没有别的贵妇的穷讲究,自然就“投降”了。邢忠看着儿子心中欢喜,嘴上却骂他“真是前生的债主,只挑着你母亲折腾着”。
云嬷嬷给苏馥儿打帘,面上喜悦,说:“大姑娘来了!”邢府中称“大姑娘”的就是指苏馥儿,如果称呼邢岫烟,当然是尊称“娘娘”。
“母亲!”苏馥儿见到炕上微微丰满的中年妇人,迎了上去。
此时哥儿正在摇床上睡了,邢李氏一把抱住了她,说:“可就盼着你回来了,你们不在京里,我心里就空落落的。”
“劳母亲惦记了。”
“谦儿呢?今日还要上衙门吗?”皇帝女婿是不敢差使,而皇帝女婿孝敬他们的方法就是封官,而她居然一生下哥儿就被皇帝女婿封为“一品安国夫人”。贫寒半辈子的邢李氏哪里能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当一品诰命。
苏馥儿道:“圣人任命他为钦差副使,去福建了。”
石谦直接从朔方出发去了福建,去得挺赶,也没有捎信回来。邢忠夫妻从前没有儿子,现在儿子还小,对这个女婿甚是倚重。
邢李氏惊道:“再过十来天,黛姐儿都出嫁了,岂不是赶不上喝喜酒了?”
苏馥儿叹道:“从朔方直接去的,到今日也有二十天了,过年许还能赶回来,但黛玉妹妹的婚礼怕真赶不上了。”
苏馥儿又问道:“弟弟呢?”
小国舅爷正在内间安睡,苏馥儿进去一看,只见此时他与刚生出来时大变样了,不是红通通的,而是白白胖胖的。娃娃头发浓密,睫毛很长,粉雕玉琢,苏馥儿因是嫁了人自然有生子的欲望,一看心头都有些化开,十分渴望自己也生一个。
这个小国舅爷今后将有一群只比自己小一两岁的“外甥”和“外甥女”,若是将贾琏一房也算上,那巧姐儿比他大七岁,都还要叫“叔叔”。
由于姐夫们都太了不得了,这小娃娃也成了后来真正的“混世魔王”,四书五经读得勉勉强强,却深得皇帝宠爱,只是长大后的职业不怎么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