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皇帝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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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岫烟见他伤重还要生气, 怕有碍康复,忙说:“陛下不必为此动气, 总有一日,他们会臣服的。‘先灭后金, 再征蒙古’的战略却不可更改。”

总要防着“历史的惯性”,只有釜底抽薪,汉室衣冠文明才能延续,不要再被误上两百年。

徒元义忽凤目泠泠看向媳妇美丽忧愁的面庞,忽说:“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当年刘邦不过泗水亭长,不事生产;韩信一屋不扫, 靠别人糊口度日;朱元璋父母兄姐均被饿死, 为了一口饭去当和尚。然而,他们乃真英雄哉!”徒元义觉得他媳妇却和这些英雄有异曲同工之妙,让她去宫斗和后宫女人没完没了她绝对不肯,但是在大事的把握上, 方见她的能耐。

邢岫烟此时却以为他是自信, 不禁微笑道:“陛下也是真英雄。没有一个真英雄,一出生就是精明强干、无所不能,无往不利。拿破伦说过,人生之光荣不在永不失败,而在于屡仆屡起。陛下此时虽然受伤,还要承受蒙古人的小心思,可是陛下终究会无人可挡的。百年之后, 你所有的敌人和困难都不过是你的勋章,你会感谢你的敌人。就像陛下斗赢了老圣人,斗赢了三王,天下人终因为他们而看清陛下才是真龙,就像马保成天生反骨,江南被诸多势力染指,他们也是用自己鲜血来证明什么叫君威。”

拿破伦是谁徒元义却还是知道的,当年做阿飘,他经历过这时空的“中法战争”,辛秀妍也趁机和他说过拿破伦是谁。

徒元义忽淡淡一笑,问道:“朕确实杀过不少人,秀秀心地善良,便不觉得朕残忍吗?秀秀不害怕吗?也许哪一天你阻了朕,朕要杀你,你如何是好?”

邢岫烟不禁一愣,暗想自己哪里犯了他忌讳不成?还是因为他为她挡暗器后又有“顿悟”:身为一个帝王不能有破绽,他若想要选择克服她这个破绽,杀了她可一了百了是最好的方式。

邢岫烟想了想道:“若能平安富贵自然是好,陛下真要杀我,而我若是不能察觉自保,是我本事低微,我自己要负更大的责任。”

徒元义微微一笑,说:“秀秀学识、胸怀、谋略一丝也不差,朕想着唯有就是太过心软的毛病。可事实上,朕从前看到的也是表面,秀秀在女人中只怕是最狠的,能为寻常女子不能为之事。凤凰岂可沦落至与草鸡争食,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可秀秀也该庆幸遇上朕,才恰合时运!不然……落草的凤凰不如鸡。”

邢岫烟笑道:“陛下此时还要夸夸自己吗?”

徒元义朝她伸出手去,邢岫烟握住他的手,从前他的体温要比她高上一点,此时却比她凉些,想必是中毒后身体虚了。

徒元义道:“待回京都,朕便废了杨氏,立你为后。”

徒元义之前明白她的野心,但也未明说,此时竟这样承诺,让她也有些讶异。

邢岫烟眼中有丝水光,说:“那你快些好起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若不改嫁,不是到死都是小妾了?”

徒元义莞尔:“将堂堂贵妃之位看作是小妾的也只有秀秀了。”

紫?又端来了千年血人参由李医正亲自煎得补汤,千年血人参是西宁郡王府中的珍藏,此时他也拿了出来。虽对徒元义来说并不珍贵,但是李医正给他把过脉,其中又参杂了别的药为辅,煎药的火候把握得好,是极对症的。

邢岫烟亲自喂他喝下,又服侍他更衣,天竟蒙蒙亮了。

邢岫烟见他精神不佳,催他回去调息,他却道:“不忙。”

“圣人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要生气了。”

徒元义却径自唤了帐门外的李德全来,说:“宣西宁郡王、定中侯、孙原望、王子腾、钱源、周显川、卢坤、李文俊,还有绥宁总督、英亲王、金浩倡、萧景云、谭谦、贾琏、欧阳磊、淳于白于大帐议事!”

李德全连忙领令去找诸太监宣旨去了。

邢岫烟扶了徒元义侧身躺下休息,坐在床沿看着,徒元义道:“你也近一夜未睡,他们没有这么快到,你且上来一起眯一会儿吧。”

邢岫烟确实甚是困倦,依言和他面对面侧躺下,不一会儿就睡着。

直至申时初刻,李德全到帐外禀报说人都到了,邢岫烟才起来服侍徒元义穿上玄色常服龙袍,并未戴冠,只插了一支白玉簪子。由于中毒伤重,此时脸色有些苍白,这身打扮更显得他清俊无双。

他乘坐贵妃软椅,由太监抬到了大金帐,邢岫烟随侍在旁照料。

众大臣见到皇帝现身,虽然脸色有些苍白,总没有如马剑平所说的活不过半个时辰,心中不禁大安。

参拜之后,西宁郡王金世超奏道:“蒙古诸部使臣尚未离开边城,不知陛下可有示下?”

徒元义侧躺在软榻上,淡淡道:“既还未走,不如阅军之后再走。”

孙原望道:“陛下龙体欠安,暂不可操劳。”

徒元义道:“且先不提此事,景云,听说你找到了准格尔的帖木儿王子?”

萧景云虽有勋贵身份,但毕竟年轻,实职却不能和在场大佬比。此时站在比较末尾的位置,也只比谭谦、贾琏、二侠要靠前。

萧景云出列,奏道:“微臣在边城附近的一处废弃农舍中找到王子。”

王子腾忽然奏道:“陛下,臣觉得蒙古人的话不可尽信,这准格尔部几十年前的汗王葛尔丹野心勃勃,当年前任伊梨将军、西宁郡王,甚至罪逆马氏都曾在他手中吃过亏。葛尔丹死后,诸王争位,准格尔部才至衰败,到三十年前,才与大周交好通商。”

当年,北方准格尔部有心染指伊梨时,王子腾还年幼,便曾随任都太尉统制县伯的父亲去过伊梨,在那一带住过十年,他的才干本事也是阅历练成的。

邢岫烟也不禁吃了一惊,暗想:怎么这个时空也有葛尔丹的吗?

对了,葛尔丹于正史上是生于1644年,刚好是清军入关之时。这个时空是大周横空出世,当时中原动乱一时之间也难以影响到蒙古去,那时漠北该出生的人还是要出生的。只不过,因着当时大周太宗是一位大英雄,伊梨将军又归附大周稳扎地盘,压缩了葛尔丹的空间。

萧侯原不过是来打酱油的,他就这样给自己定位,不过此时却忽笑道:“这真是损人的好法子!两方若是勾结互相利用,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而他们毕竟不是大周人,在其它蒙古部落使臣在时,大周也不能太过降罪于明面上也是受害者的准格尔部王子等人,不然其他蒙古人瞧了也未必心服。而且此事出来,蒙古人有机会可趁乱捞好处。”

徒元义脸色却有些阴怒,道:“朕还怕他们不成?”

王子腾道:“如若准格尔部真的居心不良,便是不知他们有何图谋,有哪些同党。还是要逼问那些马氏逆贼。”

萧景云却摇了摇头,道:“贼子什么都不肯说。”

邢岫烟一直听着他们议事,暗想如果部分蒙古部落居心不良,与马家互相勾结才至让徒元义吃此大亏,便是对北方禀持拉一个打一个,此口恶气也难咽下。

邢岫烟忽道:“圣人,臣妾有话,不知当不当说。”

徒元义道:“此时此刻也不必讲诸多虚礼,你且说说看。”

邢岫烟道:“臣妾瞧着,马氏叛逆一行人,肤色、举止、语言与蒙古人无异,是以他们在围场这么久,我们的人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只当作是准格尔部的随行人员。一个人的习性需要多久才能改变?要怎么样的环境才能改变?光学习一门语言都不会无师自通,所以,他们必定长时间和蒙古人生活在一起。而三王之乱真算起来不过几年时间,那么他们只有在这几年和蒙古人朝夕相处才有可能。而蒙古人其实是相当排外的,‘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蒙古人却是例外,当年蒙元占我华夏江山百年尚不可改了习性,便曾将天下人分为四等,族群分明,明着是尊卑之别,实则也有华夷之别。马剑平等人身负武艺、还是大周人,若不是受到上位者的接纳,要与蒙古人朝夕相伴谈何容易?除非是行商,马氏逆贼可以给蒙古人商业、经济上的利益,那么马氏在关内必有合作商,也有大型商队,这几人又是不够的。如若不然,那么就是蒙古人觉得马氏逆贼有用才会收留。所以,臣妾认为蒙古人与马剑平等人勾结是勿庸质疑的,需要弄清的是还有谁参与了,还有我们是要和还是要打。”

徒元义自是早知她的头脑,只不过未完全得到她的心之前,或者他帝王本性难以让他令女人走到台前来。但是他连夫纲都不振了,她说她想站在他身边,而他也想好好的爱一回,如果他重她胜自己的安危,江山社稷又有什么好忌讳的呢。

诸臣虽然见后宫女子在此说话,有所不适,但此事也不能说和贵妃无关,之前皇帝为救贵妃受伤。而皇帝受伤后大家也默认贵妃的安排指令,且这里也不是紫宸殿。

诸臣到后来听来却是条理逻辑十分清楚,暗想此女见识果是与寻常后宅女子不同。

礼部尚书钱源道:“兵凶战危,古有明训,一兴兵戈征伐之事,不但生灵涂炭,而且有损我大周国力。自古圣王治国,当推黄老之术,殷鉴西汉之天下大治。我大周数年前刚经三王之乱,圣人呕心沥血,才至大周有中兴之望,此时切不可轻易兴兵。”

连兵部尚书孙原望也说:“臣附议钱尚书之言。圣人容禀:‘和蒙抗金’乃是国策,不可轻易动摇。据闻后金新王登甚,颇有几分能耐,又有意染指辽东,若是我们与蒙古人撕破脸,那么只怕让后金渔翁得利。蒙古人四分五裂,而后金自洪泰(即皇太极)之后,延续仿我中华建三省六部,而且八旗女真铁骑之勇尚略胜蒙古,这才是我大周之敌。”

在汉家王朝的史上是很难容忍身边有一个强大的已经有架构的且有战斗力的王朝存在的,不然就是有亡国于外族之祸,就如宋室。

隋唐征高句丽(绝对和棒子没关系)正是如此,北方一个强大的王朝存在,就犹如卧榻之上有他人酣睡。如若不征伐,五胡乱华之祸未必不会重现。

蒙古人自最后一个汗王林丹汗之后,在这个时空就从来没有统一过,各个部落各自为政,虽然有的部落也和后金有往来,但是同样和大周也眉来眼去,有好处就占。这个时空后金洪泰在死前就杀了多尔滚,继位的也不是顺治,之后历史大变了,而联合蒙古的事却被大周打乱。后金虽未入关,可建制还在,所以才被排为首要敌人,犹如当年的宋辽,只不过大周比宋的疆域要大得多。

徒元义道:“王爱卿,你曾巡边辽东,你觉得如何?”

王子腾听皇帝居然特意相询,心中不禁一喜,奏道:“皇上,辽东今有禁军驻军三万,卫所兵约有五万,依城尚且能守。但若后金借道蒙古,幽燕之地便难守了。”

王子腾说一个“守”字,可见在他看来,辽东兵将的战力不尽如人意。原本辽东一带是北静王的驻地,原著上说过四王之中北静王的功勋最大,绝非虚言。当年北伐,第一代北静王实乃帅才,帐下也是兵强马壮,方能首当其冲怼上女真铁骑立于不败。

但上一代老北静王开始,水氏成功转型,弃武从文,自是为了徒氏放下对他们的猜忌。高宗当年见北静王如此识趣,很是厚待,当竖典型了。所以,现任北静王水溶都常年留在京都,虽是异姓王,但是一般宗室都不及他的荣华。

徒元义长长叹了口气,虽然他也不打算打,但是听到王子腾都这样说“能依城而守”,对于雄心万丈的重生皇帝来说自也有打击。

天下之事,并不是武功有多少高就能解决的,皇帝是一门技术活,不是登上高位就是百官敬服的。并不是皇帝政令一下,百官就百分百执行的。

权力这东西不是你有什么好听的封号和名义上的至尊来决定的,而是你能驾驭多少人,手下有多少人才,口袋中有多少钱。

他已经很强大,但是手中的人和钱还不足以让他纵横阖闾。

邢岫烟见徒元义凤目微微一眯,知道他有不爽之处,笑道:“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如果政治上没有足够的利益,就像买卖不合算,当然不能打。但自古君辱臣死,此仇不能不报,在不与蒙古人打大仗的情况下,若要报仇,诸位大臣有什么主意?”

此时,诸大臣一来知皇帝心有不悦,二来这贵妃说话也在理,倒真的想了起来。

萧侯若说让他想国家大事,他再聪明也是不习惯的,但说要胡闹,却是在场大臣没有人能及得上他。

萧侯说:“咱们可以给他们下毒,也可以设个仙人跳,这事儿可以请臭石头和老白出手。”

邢岫烟负手一笑:“手段要够毒,却不能让他们死在大周。仙人跳不过是损些名声,蒙古人可不会重些虚名。”

徒元义眯了眯眼睛:“你有主意?”

邢岫烟笑道:“我没有把握,况且,诸位大臣在场,不宜说这个。”

徒元义说:“此事朕若交给你,你敢不敢做?”

邢岫烟道:“有何不敢?但要让人听我安排,便有一半机会成功。”

徒元义拳头轻握,龙眉轻轻一挑:“好,若是不打仗也能成功报仇,朕定然好好赏你。”

邢岫烟捏了捏拳头,笑道:“圣人不必赏我。我平生为人最是护短,任谁害我丈夫,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圣人好好闭关疗伤,出关后我给你说笑话听。”

诸臣见帝妃之语,不禁暗想:皇上果然骄纵贵妃,而贵妃真的是将《女戒》丢恭房里去了,偏偏皇上就是喜欢她。

而在场没有御史,其他人不是徒元义心腹之臣就是和贵妃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是西宁郡王本是藩镇之臣更不会管这些事。

西宁郡王能混到现在还看不清朝堂后宫风向也是白活了。这位贵妃虽然出身低微,但是文渊阁大学士林如海和前石太傅之子兵部员外郎石柏是她的义父,吏部尚书李洵却是她的石家义父的姻亲了。再有之前的能干强臣王子腾多少也和她有点关系,连萧家也算是一边倒向贵妃了,年轻一辈的人脉也不少。她的根基不可谓不厚,何况有皇帝的极度宠爱纵容。

徒元义此时精力到底不济,只接着交代阅兵延后半个月,最后还说:“朕闭关疗伤期间,不见任何人,诸卿若有什么悬而不决的急事……便由贵妃……听政。”

诸臣听后大惊,连邢岫烟都讶异地看向他,礼部尚书钱源道:“皇上,贵妃娘娘虽然聪慧,但毕竟是女子,让二位皇子和英亲王听政是否更为妥当?”

徒元义龙颜肃冷,说:“大皇子和二皇子不过稚童,英亲王虽然才干也不错,但他的见识谋略未必及得上贵妃。事急从权,诸卿不必多说。”

诸臣虽然心情各异,却只能尊旨。

徒元义撑着开了御前会议,现身于人前,不管怎么样,稳了人心。

邢岫烟陪他回卧房副帐,令退左右。

邢岫烟才说:“圣人因何下那道令,回京后岂不是让御史弹核于我?”

一弹核,当皇后会不会有妨碍?

徒元义微微一笑说:“爱妃可以试试,你若可以令诸臣信服,以后朕就允你管工厂甚至别的事。”

邢岫烟一听,精神不禁一震,说:“真的?”

徒元义淡笑:“但是不能影响侍候朕,也不能影响生孩子。”

邢岫烟听他不正经,本能握起拳头,差点要捶过去,最终却想到他伤病着,又收了回去。

她坐在他身边,抱过他,说:“你要十几天才好,我要这么久见不到你了。”

徒元义道:“从前你在林家也未见你有这般想朕,你给你三妹写信,却也未先想给朕写。”

邢岫烟道:“我想你也许没有时间看。”

徒元义叹道:“只怕当时你心里朕就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你是不爱的。”

邢岫烟说:“我那是敬爱。爱情有时和年龄没有必然的关系,在我们那,二十几岁的还有嫁给七八十岁的。虽然也有人言,但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必在意别人的叽叽歪歪。而如今,我们都还年轻,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就想我们年轻时相知相爱,老了后相亲相伴,然后一起去做阿飘。”

徒元义虚弱地一笑,想抬手,邢岫烟连抓住贴在脸上,他有几分缱绻,她却冲他微笑,两人眼中此时只有彼此。

也许曾有许多不愉快,但是每一对相爱的人也都是从不爱不识开始的。每一对夫妻也都是从不知怎么当妻子或丈夫开始的。

……

徒元义闭关后,邢岫烟则在想为他报仇的事,虽然在推理逻辑上蒙古人也有份添乱,但是邢岫烟还是想去看看马家的人。

不管怎么说,用蛇吓她,最后又暗伤了徒元义的罪魁祸首是他们。

由淳于白、锦衣卫、李德全守在帐门外,禁令他们进帐。她又召了萧侯父子,带着欧阳磊、二十名锦衣卫高手、四个西厂太监前去关押马家人的地方。

那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将大部分的人关在兽笼中,他们断手断脚也没有被救治好,而四周有拱圣军严密看守着。

邢岫烟穿着胡服,头发像男子一样束着,但是并没有掩饰女子的身份。马家的一众刺客此时自然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口中也再不能藏暗器了。

拱圣军的士兵搬来了椅子,邢岫烟在马剑平的笼子前坐下。马剑平自然是识得她,不禁来了精神。

马剑平殷切问道:“狗皇帝死了?”

邢岫烟呵呵一声笑,指着自己唐代胡氏开襟袍子的红色滚边,说:“你色盲呀?圣人若有不测,本宫能穿这衣服吗?就你这样的草履虫智商也能当刺客?”

马剑平惊怒得双眼发红,倚着笼子边沿,急道:“不可能!那是五种剧毒粹练的毒,我们做过实验,无论人畜,沾之半个辰时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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