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也是双眼发红, 到如今处处不顺,连妹妹都已和她离心, 宝钗这么些年也是白疼她了。
薛姨妈倒是不想和姐姐闹得十分难看,也没有想到邢夫人的火力这么猛。
薛姨妈道:“老太太, 姐姐,这些年借居的恩德我们也感怀在心。那打点的几万两银子姐姐怕是真操心了的,只是我们宝钗没有那造化。我只……只想姐姐怜惜宝钗一回,让她嫁得体面一些,那十万两便是还个八万九万的……也好过宝钗寒酸着嫁了。”
贾母虽然贪财,却也是最要体面的人,对王夫人说:“宝丫头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不说是借了人家的嫁妆银子, 我们就是给她添点妆也是一番心意。你看着办了,别说你没有。”
王夫人看着贾母目中的寒光,这才知此事没有转还余地了,她掌着田庄家业, 多少油水, 这权力还是老太太护着她才能保住。
王夫人身子颤抖,回复贾母:“老太太既这般发了话,媳妇……贴尽自个儿的嫁妆也得还上妹妹的银子。”
邢夫人说:“弟妹果然是通道理的。那拣日不如撞日吧,这薛太太为宝钗的婚事忙着呢,也不能天天来府里。”
贾母给了王夫人一个警告眼神,二房此时名声再经不起折腾了,贾政被撸成八品官, 因为“伪贤”名声,圣人的厌弃,三个亲王鄙弃,工部同僚都看不起他。那时连着好几日不去上差,差点被罢官,还是贾环高中进士才缓解几分,大家觉得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这时再不能闹出借小姨子钱不还的事。
薛姨妈等人跟着王夫人去东院拿银子了,而贾母却要歇着,贾元春去照顾她,但贾母在她扶她时顿了顿,目光凉凉地扫了她一眼。
贾母终于忍不住问:“你母亲这十几年来给了你多少银子?”
贾元春浑身像是抽干了力气,沉默许久答不上来。
贾母说:“我自可问你母亲去。”
贾元春跪了下来,哭道:“孙女儿不孝,累得老太太和母亲为孙女筹谋。这十几年来,宫里处处要银子,统共也用了七八十万两打点……”
贾母嘿一声冷笑,说:“进宫当了十几年侍候人的奴才,竟要府中贴上七八十万两银子。真是我的好孙女,你可是把宝玉的银子都花光了,最后还回府来了。今日不用你侍候了,七八十万两的身价来侍候老婆子,老婆子受不起……”
贾母叫来鸳鸯,其实鸳鸯一直守在门外,这时不禁战战兢兢,看到大姑娘泪流满面瘫在地上。
她一个奴婢,贾母心腹,也知此时不说话的好,扶了贾母进卧室去。
王夫人尽管一万个不乐意,贾母也发了话,只待心中怀着对邢、凤、薛三人刻骨的恨意,回到现住的东院屋里,去翻出自己落了几层锁的箱子,取出银票来。
她当家二十多年,还吞了石氏嫁妆庄子二十年,尽管元春身上花了八十多万两银子,她还是有盈余的。府库里的东西都能被她掏来,又有周瑞家的帮着折卖东西。王夫人到底出身大家,倒不会将御赐的东西折卖,所以之前礼部人员过来时,大部分国公规制摆件都对上了。
王夫人各处撂来的私房现银还有三十多万两,这连元春都不知道。这时去了一半,她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是她仍然拿出来还给薛姨妈,薛姨妈点清后,将借据还给王夫人。薛姨妈原想说句软话,但见王夫人好像散发出“吞噬异能”的丧尸一样的气场——如果她知道这玩意的话,薛姨妈害怕,话说不出来。
邢夫人一双眼睛发出的光胜过金子,王熙凤也是眼中一亮,心中盘算着又有一笔收入了。
邢夫人说:“弟妹呀,你那打点的五万两银子要是没花完,那也……”
薛姨妈忙道:“不用了……这……我,我只是为了宝钗的婚事,那打点姐姐定是花完了。”
王熙凤看看薛姨妈,叹自摇头,她这个姨妈真是太性软了,她自己不争,她们也只好算了。
这事儿薛家还真是地道,讨回十万两银子,给了邢夫人和王熙凤各五千两银子,这乐得婆媳几天内都喜气洋洋。
此事且不细提。
……
时光匆匆,已至五月下旬,贾环、石聪等新科进士具已去上任。
五月中旬时,在京营校场、贡院举办武恩科的各科考试,也是京都百姓们津津乐道之事。
且说谁是乾元朝首位武状元?
说起来又要让全京都的女儿们捏酸了,就是那与和毓县君定了亲的定中候世子,文科探花郎,真正的绝色才貌仙郎。
萧景云文武双全,武功高于常人自有一段故事,且后再展开。
却说萧景云因为是文武双进士,且还是定中侯世子,皇帝未来连襟,自然是深受皇帝宠幸。他中武状元后,被点入拱圣军历练。不过也常常宣去御前伴驾,不是进士探花郎文采好吗,做一做皇帝临时秘书,虽然抠门帝还加班不给钱,他却让许多人眼红,大家觉得他占尽天下好处。
但是此时,这位红人却是眼红谭谦,他的未来义姐夫。人家就这么迅速要娶上媳妇了,而他却要等到年底。
谭谦原是寒门学子,但已中进士,进了翰林院当庶吉士,此时也在京都内城置上了一套五进的宅子。
这事儿,萧景云是帮了大忙的,不然谭谦是找不到这样便宜的好房子,两人是同科又将是连襟,谭谦也就不和他这侯门王孙公子客气了。
这五月二十五才是苏馥儿出嫁的日子,五月二十四时按习俗惯例晒妆。
男方催妆,女方送妆,男女两方家中都是宾客盈门,两方家中都要晒晒的。
萧景云今日告了假,和许多朋友陪姐夫谭谦一早去邢府催妆。
萧景云到底是侯门,几代单传,见惯富贵的,他知道未来“干岳父”邢家原出身贫寒,全是靠贵妃立起来的。
只道邢家嫁义女到底是与真正的贵女是有差距的,但是这一晒妆却是吓着了诸人。
今日林家、石家大手笔,各添妆十八抬,金银、古董、摆件均不是寻常人能弄得出来的,就算贾家大房也添了妆,虽薄许多,却也超过平常人家女儿了。
又李尚书夫人孔氏、通政司使夫人孙氏也各添了妆,宗室之中也有些女眷来意思意思。
这些且不算,邢家也为这义女细心准备了六十四抬厚重嫁妆,给了三万两的压箱银子。
正晒时,太极宫赵贵亲自带来贵妃娘娘给义姐添妆,整整十抬。萧景云眼尖,看出来那竟然都是顶级贡品,已经不是用钱能横量的了。
还有,苏小姐父母留给她的银子,苏馥儿近半年跟着投资入股姐妹生意花了不少银子,且也孝顺邢忠夫妻具是不惜花银子的,是以手上现银比从前少。此时她偷藏起五十万两,拿出来晒的也有十八万两,但也足以让人眼睛突出来了。
这让在场宾客无不瞠目结舌,还有好些勋贵之家夫人扼腕没有为儿子求娶。原本有那打算的,到底介意苏馥儿没有父母兄弟,只是有些瑕疵的才会求娶她,没有想到根本是走眼了。
跟谭谦一起来的同科朋友说:“谭兄,你这不是娶妻,你是误入宝山了吧。”
谭谦自持君子端方,早就做过妻子不是真正贵族小姐的准备,只盼与她心意相通,举案齐眉。所以,他自己也是震惊的。
萧景云到底是见惯富贵的,这些与他家相比不算什么,于是还是伸长脑袋看向苏小姐院子方向,明知这样是瞧不见未来媳妇的,却仍是忍不住。
翌日五月二十五日,午后阳光明媚,天空朗朗。
正是迎亲时,新郎带着迎亲团队去邢府。
邢家尚没有儿子,只好请了贾琏、石睿、石聪做做小舅子的事,考教新郎。
除了贾琏,石家子都是进士,自与同样是进士的谭谦你来我往,好一阵交锋。
各种难题都没有难住他,这时石家兄弟俩也不禁佩服贵妃娘娘给义姐挑人的眼光。他们哪里知道,这也是皇帝开后门让邢岫烟挑,而邢岫烟又给挑了其中最好的。这姐夫夫在徒元义前生可是他后期执政的定海神针,徒元义当时身体越来越差,是心力熬干之像,需要多静养,因而谭谦四十六岁就官拜内阁首辅,可说是传奇了。
在那时候后金两次进范,都是谭谦力主抗金的,后方调配打退两次后金南下。直至前世的徒元义驾崩,他的不肖子却是心胸狭窄刚愎自用,不会治国、不会驾驭人还觉得谭首辅性格强硬,在朝政国事上十分霸道,便借外戚之势与首辅搞内讧,生生把若能好好经营尚能绵延百年的封建王朝二十年就败了。
吉时已到,苏馥儿拜别邢忠夫妻,盖上了盖头,且由贾琏背着上了花轿。
苏馥儿十里红妆出嫁,大家都有添妆拢在一起都有一百八十八抬了。谭谦家也是在京都,花轿进谭家时,邢家这里的嫁妆还没有抬完。
谭谦没有父母,拜天地时虽然有几分尴尬,到底是顺利完成了。
送入洞房,众宾客闹新房要看新娘子,谭谦也满怀期待掀开了盖头。但见盖头下露出一张美丽面庞,气质绝尘,肤如美玉,双颊生晕,美目流盼,琼鼻朱唇。
所有人都惊呆了去,谭谦更看得傻了,谭谦是毅力极其刚强之人,以他的家世条件一路过关斩将,青年高中,天下也取不出几个了。是以,他与酸秀才和膏粱子弟不一样,平日并不重女色,二十岁时母亲在世倒给他寻了一个婢女,但到二十三岁母亲去逝,他严守重孝打发了婢女。但是谭谦从前以为女/色不是某些朋友见过的青楼女子,或如坊间浪/荡/女子,或者当初那个老实的婢女,哪里见过“十二钗”正册上的风流人物呀!可回真是如喜娘所说,称心如意了,竟然露出一丝傻笑。
全场只有萧景云觉得义姐还是不及自己媳妇,可是媳妇再好还是娶不上呀娶不上。
回到宴上,萧景云只有把郁气化为酒量,在姐夫的婚宴上大杀四方,醉倒后由小厮抬回萧家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