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透有些接不上话。打从黎口中说出的情况,与他想象的有很大出入。
白家……难道是白松他父亲白鹤?自己没跟他打过交道,不知他是否是这样行事恶劣之人。照从黎的口气,分明有猜测的成分。也就是说,屋子被破坏时,他不在。
可院子中的样子,分明是两个高手战斗,而非蓄意破坏造成的。大概是从黎情绪激动,一时无法冷静思考吧。
林透并未完全接纳他的说法,打算等他情绪平复,再好好劝他。杜聿如早就到了从黎身边,嘴上说着劝慰的话语。
过了许久,从黎怒火渐渐平息。不过,眼圈还是红的,不忿之意还写在眼中。
林透想上去劝,从黎率先开了口:“林公子,我不慎失态,让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正常的情绪流露,郡守大人不必介怀。”林透连连摇头,目中没有异色。
从黎欣慰地点头:“不错,我也是实在不满白家的霸道作风。说起来,林透你跟那梁文瀚,交情应当不错?”
“不敢相瞒,”林透颔首,“我来祁武郡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打探梁兄的下落。”
从黎眼前一亮:“那就太好了,我们一起去找白家要人,讨回一个公道吧!”
“这……”林透微微发愣。他刚刚确实说了,若从黎有需,在所不辞。
可是从黎打蛇随棍上,这么轻易就坦然接受,提出要自己一道,就实在……要是别的家族还好,偏偏是白家。自己与白家兄妹的交情,可做不来这事。
“怎么,林公子不愿去救梁文瀚?”从黎问询的目光投来,眼中却透着期许。
林透咬咬牙:“当然不是,能有郡守出头,林透代梁文瀚谢过郡守大人。”
“哈哈哈……你可别跟我客气。”从黎声音恢复了爽朗,“那我们就说定了,喝酒尽兴之后,就上白家门,好好闹上一场,也不枉我修炼之辈的豪气。”
“郡守大人,这酒……”
“酒不用担心,”从黎上前几步,推开屋门,在里面摸索一番,从隐蔽之处拿出了两个酒罐,“这可是我私尝的好货,冲着今日我三人的豪气,也只有它才配上桌。不过……有酒无菜吗,甚是无趣。你们且等一等,我去一趟郡城,叫些菜食回来。”
他是个急性子,话一说完,林透还没来得及阻拦,便闪出了院门。
……
杜珂跟着探鼠,一路向出口之处赶去。虽然遇到从黎,被耽搁了些时间,可被追踪的对象也不快。估计在思考退路时,也耽误了。她加快了脚步,与目标的距离层层拉近。
“这位姑娘,请留步……咦,你是跟着老杜进来的那位?”在出口的地方,碰到了仍未换班的守卫查伟。
杜珂笑着回应:“没错,这位壮士有礼了。敢问一下,刚刚是不是有人出去了?”
“是的。”有杜聿如一层关系,查伟很热情,“穿着零乱,衣衫不整。我喊他都没喊住,哼……这样不守规矩,也不知是哪一家的。待巡查队过来,我定然说上一说。”
凌乱不整,杜珂注意力放在了这两个词上。听见查伟抱怨,劝道:“好在这儿大部分人都守规矩,也不至于让查叔你费多大心。”
查伟一介守卫,说白了也是下人,可是第一回被这样称呼,登时心潮澎湃:“姑娘可别这么说。其实我告诉你,这儿是各大家族的别庄,一般来的都是少爷小姐们,仗着自己的地位,闹腾的很。每回都要把我气个半死!好在他们也不常来,这几天,你和老杜三人,算是我接待的唯一一批。”
“唯一一批?”杜珂本来只是听他抱怨,谁知听着听着,听出了重要的情况,“从郡守不是刚回来?”
查伟摇头:“从郡守前几天受了伤,可是好几天没出门了。正是因为知道他在,我才放你们进去的。不然,就是有老杜的面子也不行。”
杜珂眼睛瞪得溜圆,急急忙忙向外奔:“查叔,不好意思,我还有十万火急的事。以后有机会再聊。”
“真是个好姑娘。人长得美,性格还好,就是性子急了些。嗯……跟她一道来的那个小子,与她关系不简单,真是有福啊……”查伟看着杜珂火急火燎远去的身影,发出了调侃。
……
探鼠突然停住了跑动,在空无一人的一块树林里。离出口大约几里的距离。
杜珂跟着停下了脚步,看见探鼠的眼中红芒尽去,恢复如常。这是追踪成功的信号。
可是眼下……一个人都没有,追踪成功?杜珂皱起了眉,四下探看起来。
东边……南边……西边……北边……都没有,一个远远的人影都见不到。那会是……她低着头苦思着,眼睛盯着地面。
地面一片整洁,没有任何明显的踏痕。四面八方都没有跑动的迹象,除非那个人是从空中走的……对,空中!
杜珂恍然大悟,直接抬起了头。头顶的大树枝叶上,赫然挂着一身外袍,颜色、样式……正是“梁文瀚”那一件。
施展身法,跳身上树,拾起了那件外袍。人却没有踪影,看样子是踩着相邻的树跑了。
杜珂深深叹了口气,看那树枝间的痕迹,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自己虽然打不过,但可以跟着,等到林透跟来,便可以将他一举擒下。
不对……杜珂忽然察觉到自己想法中有漏洞,赶忙往回梳理。自己追踪的人,是通气境的高手,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脚程却不快。自己耽误了许多时间,可照他的脚步脚印,却没有将自己甩开,只快自己一步。
这便有了问题,一个将将缀在自己前边的人,没理由不知道自己的追踪。他实力胜过自己,完全可以停下来,以武力将自己制服,追踪麻烦立解。
可是,他却选择了抛衣而走。这个方法虽然也能逃脱,但相比之下,似乎有一种刻意吊着自己的意味。
难道说……她忽然想到了刚刚查伟说过的话,脑中的那个怀疑再度冒了出来。
心中立时一顿,一种对阴谋的悚然萦绕上了心头。下意识地往下、往来的方向看,整个人呆若木鸡。
从黎带着阴恻的笑,站在树下不远处,直盯着自己。
……
“林公子,从郡守还真是够意思啊。院子都被人毁了,不第一时间去讨说法,只因为答应了说请我喝酒,便执意先完成承诺。我老杜能认识这么个朋友……也算是值了……嘿嘿……”
从黎的住所,林透倚着门,正思索着什么。杜聿如无事,开口与他闲谈。
“确实,心还很宽呢。”林透给了回应,“外面这一片狼藉,不忍直视。换做是我,自己的住所被破坏成这样,可吃不下去饭,喝不下去酒。”
杜聿如一指屋内:“可屋里是好的啊,只要把门关上,眼不见心不烦。今朝有酒就醉,莫管门前是非。林公子,你说是……”
话头戛然而止,因为林透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聿叔,你记不记得,我们走的时候,屋门是关还是开着的?”
杜聿如从惊吓中缓过,思考起林透的问题:“之前六小姐发现人,呼喊林公子,你从屋里出来,门就没有关。走的时候,我们都急着跟随探鼠,根本没有人去关心门。”
“也就是说,从我们离开的时候,门就是开着的。”林透得出结论,“可为什么刚刚,从黎郡守,是推门进的屋?”
杜聿如也回忆起刚刚的情景,大骇。刚刚从黎进屋需要推门,那么,是谁把门关上的?
“而且,”林透继续补充,“门既然是关着的,从郡守的表现,又像是院子被破坏后,首次回来。那么他怎么知道……屋里是完好的?要知道,他说不急着上白家门,要留我们饮酒时,可还没见到屋里的情景。”
说完这话,林透猛地冲进了屋里。四下一看,屋子没有任何异常。只是之前一次自己进来时,那个粗粗长长的筒状物,不见了。
一瞬间,诸多事情涌进了脑海。他似乎发现了一条线索,能将这些事情都串联起来。
“聿叔,能不能跟我仔细说一说,你给从黎制做的‘冲天钻’,是什么样子?”林透跑回了外边。
……
离出入口几里的树林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
灰土在空中弥漫着。杜珂捂着胸口,半跪在一颗大树之下,气伏不定,唇边泛着淡淡的血迹。
“小丫头,别挣扎了。就你那点内气,如何是我的对手。”不远处,老神在在、毫发无伤的从黎,发出了重重的冷笑,“你很聪明,不知用什么办法,之前差点儿就被你追上了。所以,我很讨厌你。”
杜珂鼻中嗤出一口气,她已经猜到,从黎才是和林透战斗的那一位——“梁文瀚”!
“不过正是这份聪明,让你思虑过多,阻碍了你跑远。这才让我的新计划如此完美的得到实施。现在,你又落到了我的手上,真是天意啊……哈哈哈……”
从黎忍不住仰天大笑,笑了半天,又再度开口:“怎么样,乖乖的跟我走吧。你越不反抗,越不会受到伤害。可若是你不听劝告,还妄图攻击我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到那时候,你迷人的脸蛋会不会受到伤害……就无法保证了……”
“做梦!”杜珂毫不犹豫地还击,“我打不过你是不假。可是凭着身法优势,你能抓得到我?怕是你也技穷了吧,否则,怎么会天真到想要凭口舌吓唬我。我虽然不如你,可还有林透,等他赶来,你可就嚣张不成了。”
“哼哼……是你做梦吧。”从黎不屑一顾,“那小子被我稳住了,估计还等着和我喝完酒,去找白家算账呢。你指望他,还是省省吧。你就是望穿了眼,他也不会来的!”
“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我已经来了。”在从黎话毕的一刹那,林透的声音从后边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