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今天难得的起了一大早出府,不为别的,就因为要躲澹台晏。
自从那天莫名奇妙的心率不正常后,伊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意识的躲开澹台晏。
她颇有些无聊的在街上闲逛着,心里倒是有些纳闷,这个富无良来了也有几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正想着的功夫,便有一支插着纸条的小木箭以眼所不能及的速度靠近伊人脸边,伊人眼神顿时犀利起来,她反映敏捷的用两只手指夹住即将离她只有几根毛发的木箭。
木剑虽然是冲着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来的,但,很明显,来人并不是想取她性命,而是想要传递消息的。
伊人取下箭上的纸条。
箭上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
城东树林。
“城东树林?”
这时候,如果说有谁这么无聊的话,伊人想,除了北宫寂,应该不会有别人了。
伊人不紧不慢的行至城东。
树林树枝高大繁茂,行至其间,不见暑意。
越往深处,视野也逐渐开阔起来,首先入眼的是一片火红。
羽状成荫的凤凰木上,簇簇的凤凰花次第开放,宛若红霞,大片艳丽如火如荼。
偶有几朵瑰丽的凤凰花掉落,轻柔漫步,带着点异域的风情,归于一方土地。
与这景融为一体的是花下之人,着一身红裳,分外惹眼的容颜,肆意邪魅的眼角,双手随意置于琴弦之上,然而眼角的狂放却让这本是高远的动作多了几分不羁。
“世子好兴致。”伊人嗤笑一声。
“莫楼主既然来了,不介意听本世子抚琴一曲吧。”
“看来小爷的耳朵有福了。”
未几,手起落下之间,琴声响起。
琴声悠扬,初时含蓄而柔和,宛若爱人低语,倾诉衷肠,后又缠绵悱恻,感情浓烈。
转折之间,仿佛让人感受到了强烈的爱意。
伊人听出了这是一首求爱曲,凤求凰。
只不过,这曲子中深挚缠绵的地方硬是被北宫寂弹出了一股极深的邪佞之感,教人一阵发虚。
一曲完毕,伊人拍手称赞。
“世子好琴艺。”
伊人接着说:“不过,北宫寂,你这弹琴的对象是不是弄错了呢。”
北宫寂的眼中水光流转,暗含疯狂:“莫伊,本世子在第一天见到你的时候就十分满意你。你可以说是本世子至今为止中最满意的作品,如果你能够理解本世子的一番苦心。”
伊人心中只剩下阵阵的无奈和抓狂,你在这说着关乎小爷我生死的事,竟然还想让小爷对你感恩戴德吗。
“呵,北宫寂,要是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想要取小爷我这条性命吧,世子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小爷我会因为你这几句鬼话就把自己的性命乖乖送上吧。”
北宫寂眼神幽深,抓过空中飘落的一朵凤凰花瓣:“莫楼主,你看这片凤凰花如何?”
伊人眼珠左右转了转:“艳如火,美如画。”
“那你可知,它们最终的归宿。”
“落于土,归于根。”
北宫寂将手中之花抛出,花朵悠悠扬扬落于地上:“不错,它们开在最好的季节,给人以最热烈的感觉,但最后都趋于死亡,甚至追逐死亡。”
“莫伊,在这乱世之中,有多少人死于战乱,仇杀,各种原因,身处异处者,多不胜数。而本世子我,现在却能给你提供最好的死亡之所,甚至能够保证尸身不腐。你要知道,所有的人,最终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走向死亡,与其老死亦或是被人杀死,为什么不让自己有一个更好的死亡方式,在最美好的时候,保持最完美的最初。”
北宫寂陶醉于这样的“美好”中,在他看来,这便是真理。
“世子的这番话倒是新奇。既然如此,世子为什么不先给自己一个安葬之所,让自己先长眠于世子所说的那份美好里。”
“因为本世子还要救赎更多的人,等这些人都安顿好以后,本世子才是完成使命,才能离开这个肮脏不堪的世界。”
北宫寂说这话时,抱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小爷我倒是不知道世子什么时候还做起了活菩萨。”
“活菩萨?那是无知愚昧的人才会做的事,本世子的作品怎么能和那些一般庸人相提并论。”
“那看来那些被世子弄死的人还要多谢世子的抬爱了。”
北宫寂表现出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
伊人无所谓道:“北宫寂,你看上小爷我,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你有眼光,不过,小爷我可没有要成为你作品的打算。不如说说,你今天邀我来的目的吧,该不会只是让我来听听琴说说话吧。”
“为什么不能?”
“好吧,那是你的事,现在琴也听了,话也说了,小爷我可不奉陪了。”
“莫楼主何必这么着急,不如等本世子再奏一曲我自创的一首曲子。”
说话间的功夫,北宫寂的口中的第二首曲子便缓缓而起。
伊人索性无事,倒想看看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刻,身着红衣的北宫寂似乎与身后的凤凰木融为一体,纷纷扬扬的羽叶在空中似舞飞扬。
阳光打在正端坐在树下的北宫寂身上,不得不说,以伊人一颗喜欢欣赏美人的心来说,这是一副美景。
与方才的琴声不同,这时的琴音竟然带了些许禅意,于禅意中又暗含着意境高远的高山流水之音。
伊人不得不承认,北宫寂的这首自称是自创的曲子,倒是真的可称的上一流。
于是澹台晏林跃带着人赶来的时候看的便是这样一副仿若知音般的和谐融洽画面。
弹琴的人眼角含情,听琴的人,颇为认真的场面。
因为澹台晏等人的到来,北宫寂停下了琴音。
伊人看向来人,眼中带着些疑惑:“咦?你们怎么会来?”
澹台晏的目光先是扫了北宫寂一眼,然后回伊人道:“我们打扰阿伊了?”
伊人有些莫名,一时有些语塞。
北宫寂可没有错过澹台晏在说这话时的不悦,即使澹台晏隐藏得很好。
“澹台晏,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要知道,本世子这琴可是弹得正是兴起的时候。”
说着北宫寂又拨弄几下琴弦,似乎是在表达对中断曲子的可惜。
“北宫寂,本君听说令尊似乎在魏国并不怎么安分,真难得世子还有这份闲心在这里抚琴看景。”
北宫寂在这时候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件事,本来他预计把燕城这边的事处理好再回魏国,却没想到那个老东西这时候给他找事情。
北宫寂双眼一眯:“这就不劳安武君费心了。”
“世子多想,本君只是不欢迎你而已。”
“扑哧”,林跃忍不住笑了出来,澹台,你说的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安武君在担心什么?”北宫寂哼笑一声:“怕伊被本世子抢走吗?”
这话一出,澹台晏脸上骤然一变,北宫寂又继续添油加醋道:“对了,不知道伊觉得本世子和澹台晏哪个能更入你的眼呢?”
伊人暂且认为北宫寂口中的“伊”是在叫她,她不满道:“北宫寂,你不要给小爷随便改名字,小爷有名有姓,姓莫名伊。”
澹台晏听到伊人这样的回答,神色稍缓。
“世子,要是喜欢弹琴,只管在这里弹个够,阿伊没你这么闲。”
说完,澹台晏便转身离开了。
北宫寂见此情景,并未说其他,只是,在伊人等人渐行渐远的时候,北宫寂的琴声又再次响起。
伊人一听那旋律便知这是刚才那首未完的曲子,宁静致远的曲调便这般盘旋在这片火红的凤凰木上空,久久难消。
“你们怎么来这的?”
伊人又问起了刚才澹台晏未回的问题,不过这会她很有眼力的换个问的对象。
这个问题对林跃的心境没有什么影响:“是燕菱。”
“燕菱?”
“嗯,燕菱今天上午的时候看到北宫寂的手下扔了个纸条给你,所以就立马到安武府回禀澹台了。”
“这是你撕掉的那张纸条,我们根据这纸条的只言片语才找到这里的。”
林跃向伊人展示了他手中的残条。
纸片被她撕了,燕菱捡到的只有写着“树林”的半张纸条。
伊人看着这半张残条,燕菱会去通报,伊人倒是一点也不奇怪,毕竟,燕菱当时想的无非是她可能是北宫寂的同伙之类的,不过,澹台晏会亲自来,伊人目光投向澹台晏,她心里清楚,澹台晏肯定是和燕菱的想法不一致,她想,这家伙……
等伊人几人已经走远的时候,有一人从一棵树后走出,来到北宫寂的面前。
她便是尾随而来的燕菱。
北宫寂给了她一个眼神后又继续摆弄自己的琴,边弹边道:“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燕菱难以置信:“我不相信。”
“是吗,既然你一定要让自己活在谎言里,本世子也不拦你。”
谎言?是啊,那样的眼神,那样的态度,若说没什么,燕菱怎么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现在她的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澹台晏听到伊人去找北宫寂时,他眼中的那抹焦急之态,还有澹台晏看到伊人在听北宫寂弹琴,那一脸的不悦,一幕幕,犹如晴天霹雳,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