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长天青不免要震惊,寒海冰牢上古即存、万年不止,千万层玄寒之气凝成万丈冰壁,从没有人想过有一天它会融化。
“师父,玄冰牢中囚着被废功力的不死天魔,它若融化则此天魔必会再现于世,天魔事大,恰逢仙尊又离岛难知行踪,是否应通知余下十宗众尊赶来蓬莱共商此事?”候侍一侧的霁洛适时开口,出言在理而合宜,颇显沉肃,却不知为何长天青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须臾,长天青了头:“你首座师兄此刻必是忙着,通知其它十宗众尊赶来之事你亲自分派弟子行一踏吧。”
“弟子遵命。”霁洛谨身退下,未有一丝迟疑。
长天青看着他退远,方问了那来报弟子一些详情,也忙下了峰往正山外门那边赶去。
……
若感受着周身水温慢慢升高,终是喜极而泣。
她答应了!念念答应了!她肯帮她了!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若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顾地往冰牢方向冲,那一条密径它走过一百年,上万遍,即使没有眼睛它也不会走错一步,即便它也从来打不开、望不见冰牢里面一分一毫。
一百年的时间对它而言或许不长,却足以让娇怕冷的它习惯蓬莱四周海水的冰冷,只是即便如此她也无法在冰牢四周多呆一刻,因为那里比海水之温更要冷上千番,无论如何它也无法适应。
所以当水温升高它咬唇颤抖着终于能把手贴上冰牢壁的时候,它没能忍住,哭得的身子依着冰牢壁一直从最高处滑落到最底部。
“破铃——破铃——若终于要把你救出来了……若终于又能见到你了……”灼热的眼泪蜿蜒而下,化入海水里,全部浸入寒念的心里。“破铃——破铃——即使仙尊丢下你……你也不要再丢下若好不好……若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再也不要了……不管你做什么都不要抛下若一个人……我们不要分开……再也不要分开……”
“若!快离开冰牢!”颜沁终于越过万千嶙峋冰块找到了它,不由分地要把它召入银铃:“冰牢就要融化了,那一瞬间涌出的玄寒之气不是我们的修为能承受的!”
若趴在玄冰牢壁底冻得全身发抖却怎么也不松手,只是满脸是泪地咬牙哭着:“有什么不能承受的……破铃现在是凡人……不是一直在里面受着吗?不是一受就是一百年吗……”
颜沁心上一揪,蓝珠滚出:“若……”
“破铃,破铃……”若呜咽着攀住冰牢,手紧紧抠在冰壁上,似乎想穿过它,把手伸给冰牢里面的那个瘦绿影。“若什么也不管了……我们一起回家……若把什么都告诉你……我们不在人间玩了……我们一起回弱河……再也不出来了……你做你的神器,我做我的河灵……我们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再也不踏足六界……再也不见仙门的任何人……再也不让破铃受苦了……”
全身一震,颜沁完全呆住了,怔怔地看着若哭喊,又怔怔地去看那厚重千层的玄冰牢:她什么?族长……是神器?弱水之灵……弱水之铃……族长难道……是弱水之铃?!是神器幻化而来的?!
她竟然是云上仙数百年来意欲寻齐封印的六大神器之首弱水之铃?!
颜沁鱼尾僵滞,难以置信地懵在原地。
当年,仙魔一战,有多少人是殒在弱水之铃的神力之下!它是六大神器中唯一一个有神灵的神器,是唯一一个受过神谕的神器。不言而喻也是神力最强的神器,魔道最渴望得到它,而仙门最害怕妖魔界得到的也是它……谁能想到……一过三百年,它,竟成了她?
一阵强烈到摧寒入骨的玄冰之气迎面压来,颜沁才猛然回神,紧抿着双唇,一向好强好胜,如花如火的面上此刻浸满沉重与肃抑:“若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若不走!若要自己等破铃出来……”
颜沁无法,只得朝她大声吼道:“你难道不去见念最后一面吗?”
的青色身子整个一抖:“……你什么?”
看她终于松了抓在牢壁上的手颜沁立即将它瞬间收回铃内,继而飞快转身向远处游去:“我带你去见她最后一面……”
……
四周海水翻天覆地地搅动,万年不化的彻骨寒冰一受热消融。不断有巨大冰块从海底浮上来,错落杂陈,伸延万里,寒冰里溢出的寒气如晨雾般缭绕迷漫,一眼望去蓬莱四周一片白茫,寒意浸骨。
外门弟子大都修为平平,内力浅薄,有大半都因一时受不住这突然而来的侵身严寒而冻伤昏厥,缩在地上不住地瑟瑟发抖。
“参见两位尊上…五位长老……”还有意识的弟子见到掌门天尊与尊者亲自领五大长老赶来,不禁强撑着跪地行礼。
洛紫忙上前扶起他们,身后掌管后勤包括医药的羲和长老亲自上前喂他们服下暖身丹。
长天青看着犹自翻腾起伏不断的蓬莱海水眉头大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少仙一步上前:“启禀掌门师伯,少仙与宁师兄遍询而得,似乎是寒海海灵一时间将万年所放寒气全部收回己身,才使寒海失去了往日严寒,水温逐渐上升,而经数万年累积的冰中寒气从海底爆涌而出导致众门人一时难以承忍,心肺多被冻伤。”
“蓬莱寒海……有海灵?”长天青拧眉问道。
洛紫翻开天书:“寒海之灵存有数万年不止,其性孤,有不拿自己当活物之潜识,从来散身于无垠海水中,不愿聚身现世于人前,只有海妖一族的歌声能极偶尔地将它引出,但也是千万年一次的机率。”
海妖一族……长天青更加拢起眉。当年那丫头坠海多日毫发无损,后她成魔上灭魔锁竟有海妖全族出动来我蓬莱闹事……即便云师弟未他也能猜测,那牢中孽障多半与海妖一族谊交不浅,此次这事怕也是他们为那孽障畜谋已久。
“可有查到那寒海之灵因何要突然收回万年所放寒气?”
离少仙略有迟疑未及作答,便见一白衣仙子冒着浸骨寒气从海面之上匆然飞来,跪下、温声:“禀掌门师伯、师父,雁儿探得,是……若历百年求得海灵,收回寒气,融散冰牢……为的是救益铃师妹出寒海之底。”
只要跟那孽障有关就省不得事!长天青不耐烦地甩了下衣袖:“能阻止那海灵再收寒气么?”
“禀师伯,怕是不能,海灵融身入海,以海为身,若它不想,没有人可以靠近它的真身。”
这样那河灵竟也能求来?
在场之人一时都没了声,洛紫眼睛酸涩,看着波澜万丈的蓬莱海面,心下既是感慨又是凄凉:那个河灵,竟为铃丫头费心努力到这一步。
外门弟子大都难以成仙,不及四十年便要送出仙岛重归凡尘,都资浅历短,不知百年前之事,他们相扶而待不免疑惑:那囚于海底的不是天魔么?这位天仙般的师叔祖何以称天魔为……师妹?而闹至此步要救出牢内天魔的,不是什么邪妖大魔……竟是一……河灵?河灵不是都极善的么?为何要助纣邪魔?难道是仙册有误?还好那天魔早已被废尽了功力,再行出世也不足为惧。
长天青面色有些难看,也难得没有立时冷声怒骂,片刻后也不过轻斥了句:“那孽障早已被仙尊逐出师门,你们莫要当她还是你们的什么师妹。”
听的前事不知的门人弟子又是一阵心震,那天魔竟是……
秋雁儿低着头站起身立到洛紫一侧,不再什么。
宁辞剑立身离少仙身旁,不免眉间微郁,时机尚未成熟,若这一闹不知于她是福是祸,真能即此将她救出冰牢么?死生相继一囚百年,仙尊当年判刑如此重纵然是因千余弟子丧命、离师叔之死,但只这真会让他决意如此重罚?一者无心之过,一者出手伤人的毕竟不是她,更遑当年至终还是益铃师妹阻止了那一战再继……可是还有什么呢?有什么能让仙尊竟像是刻意要让她寒心,让她思过呢?
那一未知错结若不解开,益铃师妹即便出得冰牢,怕还是危险……宁辞剑思罢不由叹气。
修为不够的门下弟子都被喂服下暖身丹集而静待,蓬莱仙众静静站在寒海面前高岸之上观望着翻江倒海的蓬莱海面。
余下十宗三尊陆续赶来,来的最快的莫过于蜀山如今的三尊。
寒气氤氲的海面,白茫漫天。幽蓝的海面混着碎冰不住翻腾。
……
赤月魔宫
“千白!你知道了吧,通知鬼王大人我们一起去救回魔尊!”紫烟扬手甩出玄铁鞭,雅肆的眉目奕然飞扬。
千白微微一笑:“冥在闭关中,不好扰他。”
紫烟眉间大蹙:“什么扰?他百年闭关修炼全是为了救出魔尊!此时机下若还不去更待何时?!”
千白打了个哈欠:“你总也这么好武冲动,也不看看形势。”
“你此话何意?”紫烟脸上冷了。
“此刻仙门高手集聚在蓬莱,先不只凭我们几人救不出她,就是救出了,对她而言也未必是福。我们不如先看看情形,不定仙门,或云诀,会有意料之外地变措。”
紫烟仍是眉头紧蹙,半信半疑地郁着脸色。
千白安抚地朝她淡笑,莫测高深的紫眸微光轻闪似有黠意。
云诀,你苦心孤诣地这么对她,对你自己,不知这百年悲忍所换来的,是不是你想要的?
……
海面上,寒气聚成的白雾渐渐散了,不知过了多久碎冰也悉数融尽。众人都感身处的蓬莱在轻轻震颤,紧随之与玄冰牢示警而连的青铜大钟钟声大响,一声一声沉厚而悠远的钟声远散开来,仿佛击在众人心头。
轰然一声巨响,已然融化了大半的狭四方冰牢从水下骤然冒出,海水哗然分开,陡复幽静,瞬间息声,微波轻荡的海面上白茫已将将散尽,唯有那漂浮海面上的四方冰牢仍旧白雾重重,其间隐现的冰牢如水晶之棺一般轻起微伏,如泪飘摇。
群仙心下都是一紧。
一绿意随着玄冰渐融,逐渐隐现。
“铃丫头!”众人来不及惊呼便见一抹轻急紫影朝海面上那玄寒之处纵力飞去。
“师父!”
洛紫一掌击去,力至冰裂余冰瞬间碎散。
“尊者尊上……?”众不知前事的弟子不由惊怔。
“师妹!”各宗尊辈皆已在此,长天青不由大为不悦,冷面扬声高斥。
静观在旁,众尊中蜀山天尊南试罗看到如此情形,面上微青,冷冷哼了一声。
拂开碎冰,那一个瘦身影陡现眼前。
洛紫怔了一瞬,泪水不受控制地充斥入眼,她不由分地一把从浮冰上把她抱起,紧紧搂入怀中:“铃丫头……铃丫头……洛姐姐终于又看到你了……这一百年你受苦了……你受苦了……”
微微哽咽的声音听得雁儿一行人眼眶泛红,也听得长天青心下烦郁,更听得一些门人弟子惊震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