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很聪明啊,知道云诀中了寒毒怕冷特意带他来妖殿最冷的寒域妖天。”碧蛇姬妖然的碧影媚然飞落,慢慢朝益铃走近:“要不是突然出现的升仙光照我还真想不到,妹妹成仙了吧,不过你可别指望成仙了就能从我们妖宗手中逃出……”她走近益铃,眼里愣了一瞬:“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
待看清了躺地的云诀不由张嘴大惊:“云诀的毒怎么好像解了?这怎么可能!好妹妹你怎么做到……”再看向益铃她马上神一凛,意识到什么运功望进她体内,然后一下子懵住了。筋脉尽断,五脏俱碎!“……你的仙元呢?”难道………难道会有人自愿燃尽仙元来替另一人摧散寒毒?!这怎么可能!功力暴走痛不欲生,之后便会魂飞魄散,谁会这么笨!
她不过是他的徙弟而已!
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你……你竟然……”碧蛇姬大张着嘴,下一刻忍不住肆媚地狂笑出声:“你竟然甘愿为他自燃仙元?!哈哈哈哈哈……”她随即眉一挑,冷道:“你……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益铃只听得脑中一阵轰然乍响,瞬间变成空白,她呆滞着脸,连全身巨痛都忘记了。
“难怪方才竟然想和他一起死……”
“难怪他中毒你那么紧张,不惜自燃仙元也要救他……”
“仙尊云诀真是收了个好徙弟啊,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师父!”
益铃只听得心里一阵狂乱惊惧,一直苦苦强撑的对师父的纯粹守护从她口中吐出,听来突觉竟是如此的不轨,如此的污秽肮脏,如此的不堪入耳。她唇齿轻颤,咬牙抖声道:“不要了……”
碧蛇姬笑意吟吟地睨着地上的她:“不?我怎么能不呢?他可是仙尊云诀呀,当今的仙门之首,若是让仙门知道了真不知道会怎么看你,怎么看你们两师徒?”
“不要再了……”
“对了,云诀这么费心费力地要把你送出妖殿,入了病缠还跑来救你,之前的金仙印、神器、灵兽……想想他对白莲她们的无情,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你的心思……还会不会再这么护你护得紧了?”
不要再了……益铃紧握双拳,死死地抵在地上,心整个揪了起来。
“恐怕不出三刻就把你逐出师门了吧?啧啧啧……”碧蛇姬轻挑地绕着云诀转了一圈:“真是没想到啊,狐仙白莲、紫烟仙子、蓝狐女……一个一个的,现在竟连自己的徙弟都没能幸免……”她十分有兴趣地蹲下身来打量起云诀:“三百多年一直被他逼着跑,见他只能逃,我碧蛇姬还真没怎么敢细看过他……”她俯视着云诀,肆媚的眼中精光不断放大:“啧啧,这一张脸,这一身的尘埃不染,这一股子的绝尘冷肆,换种心境看,竟然比那蛟人颜池还要缭魂摄魄三分哪,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当真是个尤物呀……”她脸上肆嚣化为阵阵淫媚:“以前当真是想都不敢想,若是和他翻云覆雨那该是怎么一种入骨**哪……现在你救了他,我不若就废了他一身功力、全身筋脉,将他养在殿中日日宠着,妹妹,你这样好不好?”
素白的指甲嵌进掌内沁出一层层血珠,风声雪声一瞬间停滞粉碎,益铃没有过这样的惊怒,没有过这样的愤恨,没有过这样的狂愠愤然。煞气由内而外,从灵魂深处狂涌而出,骇浪惊涛,风雪凝滞。
碧蛇姬看了微张嘴,啧啧摇头道:“这样惊人的煞气……这可是魔向之兆啊,真不知道云诀如果看到,会不会后悔收你为徙……”
一句话将益铃的煞气击得支离破碎,她靠着煞气撑着要站起的纤瘦身子一下子又摔回了冰面。呆愣愣的目光看着云诀。
碧蛇姬一番冷笑,出手毫不留情地一掌将她击出数丈,直打得她一阵血肆流,气翻滚,再也爬不起身。
“没了仙元内丹你光凭一身煞气还想和我斗吗?”碧蛇姬媚眼如丝地轻笑出声,下刻,绿眸幽幽地看向云诀,纤长细指上碧绿的甲盖透出一阵妖诡之气,慢慢伸向云诀的脸:“我也不杀你,反正你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而你师父就交给我吧,姐姐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不准你亵渎我师父!更不准你碰他!”
碧蛇姬忽觉周身一冷。
白茫的天地猛然间暗下几度,风云巨变,天地失色,益铃慢慢站起了身,滔天煞气席天幕地翻涌,如海涛巨浪般扑面而来,碧蛇姬心中一窒,一口血便喷了出来,她咬牙切齿地暴怒道:“死丫头!不知好歹!你难道想当着你师父的面成魔不成!”
益铃笑,笑得凄然又悲凉,无力又绝望,哀婉又决绝。
业障轮回,万劫不复,分不清是执还是孽,只知止水峰上九年一梦,幻执痕浅,婆罗风雪,无悔飘寻却不得不,沦落在无可奈何的悲绝间。
她不想成魔,她真的不想成魔……
但她想救师父,她只想救师父!
煞气持续不断地狂暴激荡,魂魄上依附着的那一颗魔元,此时此刻在她竞长不歇的煞气漩涡中越生越大,蠢蠢欲动,直要冲破益铃的心缚窜入丹田中。而益铃,也已感觉到了它,感觉到了它的意图,也感觉到了它的意图所会带来的后果。
“她为魔为仙皆由她意念所至,自行决定,并无偏重。只不过……”
“若是踏上修行之路,他日为仙必成大仙,为魔则必成天魔。”
她长睫轻颤,苍白如纸的脸上流不尽的的清泪。
前尘往夕,依稀如昨。
“我可以收你为徙。”
“但你必须向天立誓绝不成魔。”
“益铃向面前仙人立誓,不论今后怎生变故,千劫万难,腐心蚀骨,也绝不沦入魔道!”
曾经的誓言不一定鸿卷长篇,却早已刻入她骨血,如若可以,她宁死也定不违背对他立下的誓言。
可是,可是……心颤抖得难以抑止,一滴血泪从她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流出,竟没有被风雪冰凝在脸上。硕大的魔元“嗖——”的一声从她魂魄窜进了丹田,替了仙元的位置,转瞬将她体内狂暴的仙力尽数收入了内丹中化成了澎湃的魔力,又缓缓放流而出一寸寸抚慰着她先前被冲撞得破碎不堪的经脉和心肺……
一言立誓,万偏执,万坚决……她却,终还是负了他满心抬爱,一番偏护……
那年苍生崖上:
娘,你的那个人铃儿找到了。他比爹爹还疼我、还爱我,铃儿今生今世,亦或来生来世,甚至永生永世,都要陪着他,伴着他,守着他,即便不为苍生只为他,也定要守住心中的善念,绝不成魔!绝不违背,当日蓬莱正殿手指苍天对他的誓言!
那日桃居内:
“铃儿,你可还记得答应过为师,永世不成魔?”
“铃儿当然记得,师父尽管放心,只要有师父在,铃儿绝不会成魔,宁魂飞魄散也不成!”
“即便为师不在了,你也不要成魔,可好?”
头上早已凌乱的漆黑发丝从上而下一寸寸变成雪白,她清丽的脸上肝肠寸断,悲凄至极。长长的哀艳的血痕从眼角一直蜿蜒至颈间。她仰天而啸,发出悲凉拗极的哀鸣。
师父……师父……你可知道?铃儿不怕千劫万难,不怕腐心蚀骨,不怕伤、不怕痛,甚至不怕魂飞魄散、不怕死……但铃儿怕——看你痛,看你伤,更承受不起眼见你被她亵渎、承受不住看着你死啊!
寒域妖天一阵地动山摇,昏天暗地惊雷四起,一条条诡邪森冷的黑色光纹慢慢爬上天际。邪肆可怖犹如吞天。
若惊呆在弱水里,身体一动都难动:天魔邪景……
益铃陡然睁开了眼,赤红双瞳艳如滴血,一股强大无比的邪魔煞气铺天盖地激射开来,直推得四周空气一阵巨荡,如排山倒海,地覆天翻。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原谅了铃儿那么多回,那这一次,你也原谅我好不好?铃儿只求你,这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再违背你!
她绝然飞身而起,冷冽地击向早已惊傻了的碧蛇姬,当胸一掌打得她鲜血狂喷飞起数百丈又狠狠摔回了冰面,瞬间身体变回了一条巨大的绿蟒,一阵抽搐不止后越来越,化成了一条的绿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若摊死。
妖天边际,一道红影和一道金影飞速驰来,益铃毫不迟疑地双手结印,传送阵再次启动,不断轻转盘旋,黑色魔力透阵而出掩住了云诀全身,恍然间急剧收拢瞬间便消失不见。
益铃看着那黑气裹着白影转瞬无踪,趔趄着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他,手却难以抬起,竟无端害怕得紧……她明明保护了师父,明明是为了护他,为了救他。可是……
敏感而聪慧的内心依稀感觉出了已成现实的变故。她惊惶的脸猛然白得有些吓人,紧咬下唇似在狠狠否认着什么。
否认着什么?
银绳系铃圆。算尽人心难算天意,恍忽间一魔一仙,竟已乍然陌路,仅此而已。
落地看清她,赤蝎王与黄鼠郎不得不惊,不得不震。
一身清新绿裙犹透稚意,她睁着大眼惊惶无助地看着刚刚黑芒一现转瞬消失的地方。白发如雪缭绕成丝有几缕肆意地拂到了她苍白呆愣的脸上,赤红的眸子艳红如血透出数不尽的慌窒。她就那样,犹如痴傻了般站在黑纹灰天的邪景之下,任风雪恣洒,怔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