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铃浑身一个惊颤,心里乱得掀了锅,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他了,这个称呼她打死也忘不掉啊!“你……你你……怎么可能进得了蓬莱呢?!”
他仰头将酒一口喝尽,从头上拔下了一根墨玉簪:“因为有它。”
益铃伸手一触大惊:“神器?!”它的神能是……难怪他能藏身蓬莱不为人所觉……
他一笑,长发随风散扬,桃花眼微微上挑,竟比离少仙更媚更美了三分,若整个石化在了铃里。
益铃也是一阵惊艳,嘴巴愣愣地半张着。
他却马上收了脸上笑意:“不要对着现在的我发花痴,我自见你后就没有恢复过本貌,我是魔,又怎么会是个凡人的样子。”他将墨玉簪又别回发上:“它一离我身,我身上的邪魔煞气便难掩住。”
益铃心里一下子乱了。她该怎么办?他是魔君她怎么能放任他留在蓬莱……她忽然想到什么道:“你……之前有没有害过我?”
他冷笑:“害过你又如何?你怎么不你对我下毒,利用我的信任去救那个洛紫!更可恶的是就这样一走了之!”
益铃脸上一阵愧红:“对不起……那……那也是你推我入海的吗?”
他一沉眉:“这我不曾做过。”
益铃一愣:“不是你?那还有谁要害我?”
他嗤:“得罪了谁都不知道,你怎的还是这么蠢?”
“嗯……”若不住地头,这它是极其认同的……哎呀,它怎么能认同一个邪魔的话呢!
他变戏法一样又变出一坛酒,撕开封口就喝了起来,喝了几口他偏头紧紧地盯着益铃:“你可喜欢我?”
益铃一下子呆住了,半晌她低下了头:“我……真的不懂‘喜欢’,也不想懂它。”
“本君教你怎么样?”他自负地看着她。
益铃眼中惊慌一闪而过,她不住地摇头:“不……我不想学,不想懂。”
他眸中寒了:“你根本不是不懂,而是心里已经有人了是不是!”
他质问的语气让益铃心里一颤,脸更加惊恐:“没有,没有……我没有‘喜欢’谁……真的没有……”她竟禁不住哭道,心里疼如惊涛拍岸。
爱上谁,让她如此害怕……心里陡然一惊,云诀?!他冷冷看她:“你要知你处的可是仙门,**一类的事他们绝不会睁眼闭眼……”
泪凝在脸上,脸兀白如纸,她连哭,都忘了。忽然间一阵天昏地暗,心哀如死,她好累,真的好累,一次次地硬埋进心底,一次次被人有意无意的挖出……
她虽单纯却也不笨啊,终是长睫轻颤,滚泪如落珠。
“天地运行有其规律,六界各灵有其戒律,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有其规则,如阴阳五行,如纲道伦常,这些都是天道的内容。不可违逆。”
“蓦然惊醒,却早已深陷泥潭无法自拔。族长,您若是还未泥足深陷便早日抽身吧。”
“无论你爱上谁。”白莲轻叹:“都不要爱上他。”
“他心怀苍生六界,却也是九天之下最无情的仙。不是我们能爱的,而你,更爱不起。”
“你要知你处的可是仙门,**一类的事他们绝不会睁眼闭眼……”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人之一生,错尚可纠,大错则无生。因而切不可犯下大错。”
为何一心要伴他?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在错了。师父的一言一行让她心牵,师父的冷心空寂让她心疼……而师父,绝不会原谅自己这般……无耻的心思……竟和其它接触过师父的姐姐们一样,生出了肖想之心……自己如此龌龊的,竟对他生了情,她还有什么面目回到他身边,伴在他身旁?
她为什么,会犯下这样的弥天大错……
繁枝盛,风中乱,泪轻滑,溅尘埃。一切再难驳……
她比之于默认更明白不过的神情让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下,空篌难响,一曲无音。他不言不语地提壶而灌。
早看出她对清渡仅是兄妹之情,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蠢!云诀的无情六界皆知,他再宠她再疼她,她也不过是他的徙弟,他那般高不可侵,一旦知道自己的徙弟对自己生了情,只会决绝断她的念,绝不可能再有一丝怜惜……看她脸上的痛色就知道她再清楚不过,竟还执迷不悟、死不悔改!
“……破铃,别听他胡,你自己的事你最清楚了,你那么听仙尊的话,我知道你只是把仙尊当爹爹了!”
已经十七岁了,又怎么会分不清?她的敏感聪慧,早已隐隐觉晓,只是潜意识里太清楚自己承受不起这青涩稚嫩的感情所带来的后果,因而一再反驳抑制,只认为只要它不成形自己仍然懵懂,就可以平平静静、问心无愧地陪伴在他身边。
结果,繁华烬,美梦碎,凭残空影,羽化成形,空现多年痴景,一梦相思愧泪无尽,她终是负了他谆谆教诲、一番怜爱,一步步,走入了歧路……
水光氤氲中他将酒坛递来。
泪难断,空自流,益铃轻轻伸手,缓缓将它抬起喝了一口。一股热气从腹中直窜而上,瞬间红了她的双颊,浊了她的双眼,脑中熏熏然却还比不上看师父一眼来得醉人。
“一生相伴,绝不食言……”硬逼自己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昔言仍记,她却已然不知要用什么样的心去履行了。
她垂泪再喝一口,忽觉醉过之后,心反更坚。放逐情丝,寻回迷失方向,何苦白费思量,人在身旁,不用迷茫,从此埋心,她用为徙一生守他,报他一番呵护,这样可好?
心虽又静,却已是翻天作地,咽泪于心。
她身子一晃倒向他怀中,突然很想就这样醉倒,永远别再醒来。更不用明了,那错得荒唐的情愫……只像以前那般心如明镜的陪他多好,从今以后,她虽仍陪在他身旁,却要费心欺瞒、再难心怀坦荡,如何能不苦,如何能不愧?
她知道不该,可她还想陪伴他,一直陪下去,不负当年苍生崖上自己的誓言。有多久,她便会陪他多久,好了,再不让他一个人了……
最后一滴茫然的泪流尽,她咬着心中执念,终于醉倒在他怀中。
日落一手往后伸去,紧紧环住她的腰,抬眼冷望远处云霞,如独树出林,俯视风云,既媚又冷。
蠢丫头,唯有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逆我,当初逆我的言,今番逆我的情!他将酒坛狠狠砸向地面,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摔碎的,又何止是心内太多的不甘。
……
彩花飘撒,喜气飞扬。
眉如春黛,眸如秋水,赤带飘风,一身鲜红嫁衣,五色环佩光彩流连。神态大方,英飒无娇气。
益铃在众多宾客中娇憨新奇地望着芳容烈,她一侧的男子一派儒雅,一身红袍倒也出奇顺眼。不愧是师父的朋友,一看就知道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清渡走到她身侧,望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安:“师妹,你没事吧?”眼睛这么红……方才就见她和日落一起回席:“日落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益铃抬头对他单纯一笑,如花开荼靡忽颓,无尽哀伤化入清风里流连难散。
日落双手环胸立在她另一侧冷冷开口:“是她太蠢,偏要欺她自己。”
“臭日落……不,臭魔头,你不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故意来搅乱破铃!”若在铃里气势汹汹地吼。看吧,你别想再回蓬莱了,就算你好心喂破铃吃了醒酒丹也别想回去了,破铃即便不我若也一定把你这魔头抖出来!以后老死不见才最好!
众人观完交拜礼都退回了席间,天尊横萧亲自携芳容烈前来敬酒,四下众人也有尊字号的上仙在场,都是几番道喜几番取笑,席间融洽非凡。
“清渡师兄,烈师叔原来的夫君是不是不在了?”益铃看着不远处喜气洋溢、眉目开怀的新婚夫妻不由轻声问道。
清渡始终看着益铃的一言一笑:“烈师叔原来的夫君也是仙尊的故友,听还是挚友,当年力推仙尊为仙盟之首,最后战死于仙魔之战中。”
“就是三百年前的仙魔大战?”
“嗯,据闻是在神器‘弱水之铃’的神力下魂飞魄散的。”
“什么?!”若惊呼:“弱水之铃?!”那岂不是……难道这跟破铃突然升出要来人间的这丝顽念有关?
“若你咋呼什么呀,吓了我一跳……”益铃不满。
若撇嘴:“没啥。”
“这酒不错。”益铃另一边日落突然道。
一直无言,此番席上突然开口众人都不免看向了他,落花倾城一怔,伸手去尝了尝眼前的酒杯。
“明明只是普通的落心酒啊。”离少仙放下酒杯,略略不解道。
日落一声冷嗤:“离少仙,我可没让你去喝……这酒里加了特别的东西倒是合了我的味。”
“落心酒?”益铃茫然。
“仙门喜事向来是用落心酒来宴客,其中之意便是‘落地生根,心有归处。’”清渡悉心解释道。
益铃了头,心有归处啊,真好……她的心也有了,虽然永世都不能像他们一样终成眷属,但她已知足,能伴在他身边,她便是世间最最幸福的人……忽然听见一阵肃然的钟声。还未意识到什么就见席间众仙竟都大惊起身,清渡也一脸严肃地急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