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铃儿有事禀报!”益铃在他房前急促地敲着门,“师父,白莲姐姐已经把锁心盒交给我们了。师父,师父?”她修为不够感知不了他的所在。益铃奇怪地皱起眉,难道师父不在房里?想罢便转身四下去寻。
瑶阶红雨,桃花纷纵,益铃寻遍了桃居,又寻了桃源,都没有他的身影,白莲已避走他处了,她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半天寻下来益铃不由急了,师父怎么了?怎的连走都不对铃儿?更不带铃儿?益铃自顾摇头,不会的,师父怎么会无声无息地走了呢?看见若飞来,她忙上前接住:“怎么样?附近的河灵有没有见过师父?”
若喘着粗气吐舌:“没有啊,仙尊真是的,跑哪去了……”
益铃有慌了:“你都帮我寻了好几个时辰了,进来休息吧。”她有六神无主地呐呐。
“破铃啊,其实……那个……”若犹豫着能不能透露一给她:“那个神器……是因为……那个……”
益铃一时没有在意,她忽然想到:“要是师父真走了的话也会留信给我的呀!”她立即咚咚咚地往云诀的房间去。
推门进去,益铃不免失望更心慌意乱地看着空空的锦桌。师父,师父,你到底在哪?你不是过不会丢下铃儿的吗?
若已撑不住飞回她铃里了。
桃花纷落,由窗悄入,在白纱轻幔间轻荡。
益铃愣了愣,鬼使神差地走到床侧,伸手撩起了帷幔。
“师父!”
白纱雪幔后,云诀双眸紧闭静静躺在床上,墨色云发隆重而奢侈地倾泄了一床,散乱在他月牙白袍两侧,尘埃不染的长衣上俱是清冷之气。绝世容颜如夜雪初霁,淡冷出尘,似月胜雪。羽睫成扇,盖住了那双颠倒众生又冰冷彻骨的墨夜双瞳,如骤雨初歇、百花轻阖。一眼望去,如此冷绝,又如此圣洁。
一瞬间,天倾地覆。
春风忽醉,桃花惭退,益铃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心跳骤然失了节奏,快得犹如暴雨盆,狂风呼叶。全然无法自控。
半天缓过神来她完全惊住了,一瞬间的惊艳后,铺天盖地而来的惊恐。看着他苍白如雪淡如月的脸色与红不过窗外三月桃花的薄唇心里猛地一揪。急忙伸手去探他的脉。好微弱!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不要吓铃儿啊!”她不想亵渎他,但她更加担心他。轻摇他双肩,手不由轻颤。
她心翼翼地将他扶起身,从背后源源不断地为他输入真气,直到汗如雨下也不见他有半起色。益铃不由又急又慌,泪不由自主地大颗大颗涌出: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找大师伯?
可现下师父昏迷不醒她怎么放心把师父一个人留在这边?一用她自己的传音纸鹤回蓬莱不是自打自招师父出事了吗?而且师父过蓬莱里边有个很厉害的纤细,万一让他知道了师父的现况岂不是置师父于险境?不,不能这么冒然。她并不知道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是不是泄露了师父的行踪,他们可能惧于师父而不敢出手,一但知道师父昏睡了后果不堪设想!虽不知为什么师父会昏睡,但以师父的修为肯定不日就能醒了,她还是当无事一般守着师父最好,待师父醒了就没事了。
益铃不由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片刻又大叹口气,自己过于担心了,即便有人暗地里跟着,百里之内都是会被师父发现的,他们绝不敢靠这么近……不由拭汗,幸亏她没有冒失地做什么傻事,否则怕是反而会害了师父。
不由偏头望向了榻上的人。
风云聚散桃花乱,春水凝碧雁断空。她望着他,只是望着他,用空灵若谷,清澈若泉的双瞳。
日西斜,春风微寒,明月轻辉从窗外撒进,皎洁的光线静静照在他的脸上、身上,淡淡柔柔,似梦非梦,醉了清风,无语能诉。
益铃端了张凳坐在他床侧,双手托腮,大眼一眨不眨。就这样看着他,整颗心都仿佛被填满,日已落月已升,犹不知。
几度想伸手摸摸他月光下美到仿佛透明的脸却又不敢越矩,她始终心宁似月,静于止水。
瞰月边云舒云卷,凝眸漫天如烟花,一腔倾付痴绝,只影天涯,何处归家?浮云千载,几多痴来几多苦,千番痛彻心扉,终是难以忘却的,唯有他。
不知不觉间,流光已醉,梦已成魇。
三日后,长睫轻颤,云诀静静睁开了眼。晨光中,偏头望见她酣睡在自己床头一侧,手中紧紧攥着自己几缕长发。
他坐起身,静静调息了一番,舒口气,不由看向了她依旧如孩童一般纯稚的脸。片刻,正欲抽出自己的发丝,肺中一热,几声清咳难以抑制地溢出了口。
益铃陡然一惊,立时便醒了:“师父,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诀淡淡看她,正欲开口,又是几声清咳,直咳得益铃眼中一红,眼泪就要落下。
“为师没事,你不用担心。”他轻轻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只是浮生诀修入病缠期了而已。”
益铃一愣,原来是这样,难怪师父身体一下子就差了……
云诀叹了口气。本已年数无多,偏来病缠桎梏,且初至来势汹汹竟让自己昏睡了三日,如今自己心中有忧更易让它病气入心,想来短期内都过不了这病缠初期了。
他轻轻下榻,几缕滑如清水的长发调皮地从益铃紧攥的手中溜了出去。益铃忙起身,欲扶他。
云诀淡淡摇头:“为师还不至如此虚弱。”他直立起身,白衣曳地踏步出门:“铃儿,白莲仙子何在?”
清风拂面,芳菲翩然如旧。益铃立到他身侧,从银铃中取出了锁心盒:“白莲姐姐三天前就走了,她已将锁心盒交给了铃儿。”
云诀垂首看了一眼神器,伸手接过:“那我们便回蓬莱吧。”
“师父,铃儿有事禀报。”益铃想起什么抬头看他,望见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微微心疼。
云诀低头望进她眼中,面有疑惑,益铃心头一跳忙垂了首:“师……师父,铃儿似乎触手便知道这锁心盒的神能……也知怎么唤醒使用它……”
“你什么?”云诀心中不由大惊,眉也陡然皱起了:“你知道这神器的神能?竟连如何用它都是知道的?”
益铃想了想,终是了头:“这锁心盒能将任何人的任意一段记忆锁进去,不再放出便永世也记不起来。师父,是这样吗?”
云诀不由深深望着她,心头纷乱顿生。她,她怎的这么不省事!不由轻闭双眸,脸上更白了几分。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益铃忧心地望着他,心里一急,难道她了什么不该的吗?
云诀清咳,桃枝风中轻颤。她有如此能力若是让妖魔界知晓必将她视为巨大助力,从此她再无安宁,即便他相信她不会帮助邪魔,但仙门呢,六界呢,必会想除她以绝后患,世间触手便能将神器运用自如的人,如此让人心生畏惧,若是六大神器皆可,她可畏六界无敌了,若是她有心要反连他怕是都制不住她,她尽可以抬手间毁天灭地呀。
云诀偏头看她,而她一双澄澈双眸漆黑若星,正轻泛水光,那么忧急地望着自己。不由心头一颤,他该如何?他待如何?他又能如何?
风轻逸,卷落一地尘埃,浮幻虚无。他垂首,晨光忽醉。“铃儿,你可还记得答应过为师,永世不成魔?”
益铃一愣,转而毅然道:“铃儿当然记得,师父尽管放心,只要有师父在,铃儿绝不会成魔,宁魂飞魄散也不成!”
他抬手覆在她头:“即便为师不在了,你也不要成魔,可好?”
益铃眼一红,眼泪扑喇喇地砸下,她摇头,决然地摇头:“不好!不好!不好!师父要在,师父一定要在!”她哭着扑进他怀中。若是师父不在了,铃儿也便不会在了,又何来成不成魔呢……
桃花带露,犹如沾泪,乱于风中。
云诀叹息。这孩子是如此依恋自己……为师自然也想一直陪着你,只不过……:“铃儿,切不可再对别人起自己此番异能,更不准随意使用神器的神能,记住了吗?”
只要师父在我身边,铃儿什么都听你的。益铃哽咽地头:“铃儿定然铭记于心!”
云诀静静望着她的发:天生不死身,与神器相熟,又有弱水之灵相伴,若是神魔之气也都缘自她自身,难道她是……不过这又如何可能?
“铃儿,走吧。”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