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了!”不知谁高喊了一句。
熙熙攘攘的人都停下来抬头望去。一串彩纸花灯由近及远一字而去首先亮起,紧接着四周陆陆续续的都亮起数不胜数的纸灯。沿着长街这一边一直到尽头似繁星流坠,明晃入眼。众人喜悦的呼声四起。更有一处各形各色的纸灯集聚纷挂着,一眼望去亮如白昼,美伦美奂,精致不已。
大多数年轻男女都朝那边涌了去。
益铃看了好奇,“师父,我们也去看看吧!”拉着云诀就凑了过去。
“我们落云城每年一度的元宵灯谜大会马上开始了!奖品还是和往年一样,猜对几个灯谜拿几个花灯,魁首便成为我们这一屉的灯谜才子或灯谜佳人!由他(她)亲自在这个空白的花灯上提字送给在场的有缘人……”
一些是新奇好玩,一些是追个才名,还有人报着寻段姻缘的想法。四周的人越围越多,益铃硬被人潮挤到了云诀怀里。云诀望着人头攒动略略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胸前一脸欣喜跃跃欲试的益铃却也没什么。只是伸手将她环住护在了怀里。殊不知这个动作犹如情人相偎依,有多么暧昧。
四周人再多,益铃也一下便能感觉出他的胸怀、他的手。
他环过她腰的那瞬,益铃全身一疆一下子呆住了,心跳忽然犹如雷鼓,四周喧闹的人群倏然远了,化作黑白背景。
紧贴在后的温润身子熨烫着她的身子她的背,熨烫着她懵懂而战兢的心,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脸上从耳及上红了个通透,心里的悸动如排山倒海般激荡开来。无法抑制地喜欢,喜欢被他这样环抱的感觉,喜欢与他依偎缱绻。虽已隐隐有觉但她并不清晰这代表什么,只是无法控制地迷醉痴恋,无法控制地沉沦深陷,想要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两人,相依相偎,相伴相守,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怎么了?铃儿?”感觉到她身子的轻颤,云诀垂目轻问,双眸清越如水。
益铃心慌意乱,忙摇头:“……没什么,铃儿只是想着要猜灯谜,有紧张。”
云诀不由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密语传音道:“只是灯谜而已,铃儿不必紧张。”
益铃正待头便听中间那起先话的中年人高声念起了灯谜。
“众家相公、姐听好了……‘年终岁尾,不缺鱼米。’打一字!”
益铃一时还没从云诀话中回神便听对面一个公子模样的人高声道:“是一个‘鳞’字。”
那中年人头笑开,顺着他手指便提了个花灯送到他手中。顿时四下叫好声一片。“不愧是李公子啊!”半晌才止了喧闹。
中年人又道:“‘熙熙攘攘。’打一字!”
益铃想也不想就叫道:“‘侈’!”
反应如此之快,众人不由都望向了她,好一个清灵的美人哪。自然也无法避免地看向环住她的人。落云城繁华已久,风气大胆,众人见了只觉得这姑娘的意中人未免普通了其它也不觉什么。
却见云诀静静抬眸,见了的人心里不免一惊。黑如曜石,璀如星辰,悲喜无意,波澜不惊。这……这哪里像一个凡人会有的眼神?!当下都咽咽口水,心避开,再不敢抬头回望他的双眸一眼。
“‘入门无犬吠。’打一字。”
益铃欣喜地玩着手里的兰花花灯,一时不察又被另一人抢了先。
“是‘问’字。”
“‘两天上来。’打一字!”
益铃斗志满满,决定再不分心出神,一心猜灯谜。她一听就喊道:“‘关’!”
“‘早不晚不。’打一字!”
“‘许’!”她又喊。
“‘进水行不成。’打一字!”
“‘衍’!”她再喊。
“‘四个晚上。’打一字!”
“‘罗’!”她还喊。
……
往往都是旁人还没听明白谜面,益铃就叫出了答案。四下的男女不由扼腕,看着益铃又惊又气又无奈。看来今年的魁首不会是李公子了,他到现在也才答了一题而已。
却听那中年人笑眯眯地又念道:“最后两题了,大家听好!‘画中人。’打一字!”
思维没能快过本能,益铃想也不想就喊了:“师父!”
听到她的声音,那中年人直接就道:“对,没错……啊?!”四下之人也不由望过去。疑惑了半晌,然后一个个都笑开了。
益铃回神过来,脸上突的一红,无措地忙低了头,更不敢去看身后云诀的脸色。只声呐呐道:“……是‘佃’。”
云诀愣了一瞬,半晌不知为何,也露出了浅浅笑意。这个孩子,似乎真的很喜欢自己……他并未深想,只当她从在自己身边长大难免对自己依恋。
花灯递过来益铃自顾埋头也不接,云诀只得替她接了,这才发现她两只臂上十分壮观地挂了十几个花灯。看了不由有些好笑。她争这么多花灯做什?
“最后一题了,听好!‘破天’打一字!”
益铃一愣。破天?是什么?
那中年人直接看向了益铃,却见她一脸迷惑。竟问起了他:“破天?什么能破天?”
却见对面那李公子施施然道:“自然是‘夫’。”
若在铃里抓狂:难得它想夸她一次怎么一下又变呆了!
云诀知道她是还未回过神来,只拍了拍她的头道:“铃儿,走吧。”
益铃恍然头正要随他离开却突然被那中年人拦住了。
“别急着走啊,姑娘,按照规则姑娘就是今晚的灯谜佳人!就请接下它提个字送给姑娘觉得有缘的人吧。”着递上一个空白的花灯,并让人端上了笔砚。想将她请到中间。
益铃看了那个空白的花灯一眼,抬头去征询云诀。云诀神色淡然,看她有些想玩便了头。
她这才走到桌前,提笔在那灯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旁边有人凑头去看,却只看到几根纤长墨丝缕缕缠绕,忽紧忽松,龙飞凤舞根本看不出来是些什么字。益铃捧起那个花灯,完全没看四周的人。径直走到云诀面前恭敬地捧起。
她向他露齿一笑,无害而纯净:“师父是雪,铃儿是风。”一生相伴,绝不食言。“师父,铃儿比喻得贴不贴切……”
云诀垂眸,淡淡道:“走吧。”白衣轻扬,翩然若舞。
痴痴地看着他出尘的背影,益铃看不到,自己笑得有多温柔。她抬脚,义无反顾地向他追去。
没有花灯,没有人群,没有日月,没有天地,有的只有那一抹不惹尘埃的轻白。萦满她的眼,她的心,刻入骨髓。
心底生出不知名的情愫,似有藤蔓破骨而出一般,在心中舒展漫延着,犹如罂粟毒药深深席卷她的心神,而她却依旧不知不觉。守着心底简单的执念,殊不知正一步步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众人一惊:他不是她的意中人?而是她的师父?正待不知如何反应,便见两人已走远了。
不由望着那一高一矮一白一绿的两个背影有些出神。白影清冷淡漠,凌然出尘,绿影清灵纯净,慧达清丽。用一街花灯做衬,繁星相陪,光影迷离中,晕化出暖暖的光晕,围绕在两人身上,美得如梦似幻,如此让心慰,又如此让人心伤。只因知道了,他只不过是她的师。
中年人回头,惊见那应在益铃手中的十几个花灯已不知何时挂回了竹杆上,来回摇晃,影影绰绰相依偎。
他伸手转了一下那个空白花灯,惊见上面的字已是几个秀劲笔毅的行书,不由轻念出声:“一生相伴,绝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