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蛇姬受了指示出妖殿独归,掠过天边之际看见那金灿灿的身影眉一紧,几番查看未见蓝影才现身出来:“哟,黄弟,怎么一个人在这?”
黄鼠郎闻声回头,一见她便撇了嘴:“哼,我黄鼠郎可没你那么怕死,乖乖听命于一个凡人……”他哼道:“仗着有那小魔头坐镇把妖殿掌在那女人手里……碧蛇姬……你把我们五妖宗的脸都丢尽了!”
碧蛇姬怒,心下有气,却也知自己如今功力已不如他,只得道:“黄弟何必生这么大气?我对妖王忠心耿耿,怎会拂他遗命听命于旁人……只是赤蝎王遭了那女人毒手如今下落不明,我不过是暂行权宜之计罢了。”
黄鼠郎狐疑:“真的?”
碧蛇姬掩唇娇笑:“这还有假,你看我背着那女人出妖殿,就是私下在寻赤蝎王,只因魔王一度在暗,妖殿之主是我们几妖宗,但众妖听命最多的还是他,现下妖殿掌在那女人手中,不过是因为你等不在、妖殿妖宗唯她是首了……届时将赤蝎王寻回,即便斗不过魔夕也可收复数十万妖兵,你说是不是?”
黄鼠郎听罢皱眉半晌,想想似乎是如此,虽有感哪里不对,想开口再问,却又被碧蛇姬打断了。
“黄弟,她是……?”她手指向黄鼠郎手中双目无神的红衣少女,似是眼熟,不由疑问道。
黄鼠郎得意,轻哼道:“她是木秀尊者洛紫的徒弟,运气不好落到了我和蓝狐女手里,刚才算把仙门近来内情都泄露了!”
木秀尊者洛紫的徒弟?碧蛇姬当即忆了起来,是当日落花倾城以禁术之毒制住蓬莱众仙时寻了报仇的那个仙门弟子。
听那女人言,此女险些在蓬莱仙牢中置她于死地。
不由来了兴趣,碧蛇姬望着女孩,不甚在意道:“除了云诀枉顾伦常娶他弟子之事,仙门还有什么大事?”
“有!那丫头实在不简单,竟被云诀预了还会成魔,现下叛逃在外不知行踪,十一仙宗都在寻那臭丫头……”黄鼠郎还未说完便觉到动静,低头瞥一眼扼在手里的少女:“醒了?”
碧蛇姬听黄鼠郎之言有些震惊,下瞬又只眯眼看向少女。
“你……你们……妖宗碧蛇姬?!”
“不错,还识得我。”
宁无月看向禁锢着自己的金发少年,立即意识到他应该就是妖宗之一的黄鼠郎。“仙门之事,你们是如何知晓的?!”
黄鼠郎耸毛:“不全是从你这女娃娃嘴里说出来的么?”
少女全身一震,惊红了眼:“你……你胡说!我怎么可能对你们说?!”
黄鼠郎随口哼道:“我倒忘了疯女人的狐狸媚术了,原来这么厉害,简直是问什么答什么……”
“蓝妹的媚术确实厉害,比起我的摄魂术恐怕也不遑多让。”碧蛇姬挑眉道:“依黄弟所言的,可是益铃那丫头?”
“除了她还能有谁?一百年前和那小魔头爱来爱去现在又和自己师父纠缠不清,云诀倒爽快,孩子都有了就直接娶了她,不过那丫头好想不领情……背着云诀逃出蓬莱没了踪影……我就想她是不是知道魔夕出来了所以不肯嫁云诀?”
“你说什么?魔……夕出来了……什么意思?”
两妖回头看少女,黄鼠郎随口嗤道:“那小魔头尽管不和我们为伍但也是魔界之君……知道他再行出世对仙门肯定不是好事……不说现在还勾跑了那个好不容易从魔回人的臭丫头……”
红衣少女一震,面上惊愣异常,不知是惧、是喜?
魔君回归了……那娘和千白叔叔、鬼王大人得多开心啊?!
一旁碧蛇姬听罢却是冷笑:“那丫头原就对她师父心思不正,和魔夕不过传言罢了,她如今得偿所愿本该欢喜异常,现今做出这样的蠢事只怕是还未恢复记忆。”
红衣少女一愣,狐疑地看向碧蛇姬。
黄鼠郎拧起眉:“还未恢复记忆?”他笃定摇头:“我看那丫头八成已经恢复了,不然她为什么跑啊?除了对那小魔头余情未了还能因为什么?”
碧蛇姬看他听不进自己的话不由恼怒,只冷声道:“你不是说云诀预她成魔么?”
“那又如何?”
“这一世那丫头心如稚子,十分无知,一时愤慨云诀的不信任一走了之也未可知。”
黄鼠郎撇嘴:“被云诀预出成魔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有什么好愤慨的?她不安安分分地待在云诀身边反而出逃,只说明她心里有鬼,肯定是逃离蓬莱硬要跟那小魔头在一起!”
碧蛇姬怒甚,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你才心里有鬼呢!我铃师姐肯定是不得以才叛逃出蓬莱的!她要是真恢复了记忆记起了魔君大人又怎么会喜欢我霁师兄?而且她现在怀了仙尊的子嗣记挂最多的当然还是仙尊,怎么会忍心去成魔让仙尊为难?!”
碧蛇姬听着微眯起眼:魔君大人?
黄鼠郎却只冷眼瞟她:“云诀自己预她成魔还有假?反正那丫头本来就是魔,只要丹田封印一解开又能恢复天魔之身,这是六界都知道的事。平日里她呆在云诀身边还不会出事,现在离了云诀还不胡作非为?”
“你这臭妖懂什么,铃师姐心地善良才不忍心去成魔呢……本来成魔也没什么,都是你们这群妖怪坏了妖魔的名声,让六界以为是妖是魔就一定是邪道!”
“咦?”黄鼠郎纳闷:“你这小女娃……真是仙宗蓬莱的弟子?”
“是又怎么样!”宁无月哼了一声。
“天魔这样的事,你这仙门弟子竟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红衣少女硬声直道:“有什么要紧,反正我师父已经得到天书指示,就是再成天魔也有法子制止,你们这些妖物不要妄想天魔出世怂恿其来做什么坏事!”
“哼,还嘴硬!仙尊云诀功力大失六界现在谁不知道,要是那丫头真又成了天魔谁还制得了她?”
“自然有法子!天书指示还能有假!”
“什么法子?”
少女闭口不言,“我才没那么笨呢!怎会将仙门之事泄露给妖殿妖宗!”
黄鼠郎冷冷哼道:“反正你泄露的也够多了,身为仙门弟子罪已经不轻,再泄露也就是个死罪……不过,我黄鼠郎可没那么好心还让你有命回去蓬莱……”
“你……你这妖物!”宁无月被他禁锢难逃,心下一惊,不由生了些惧意。“你敢杀我,我爹娘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哼。”黄鼠郎嗤一声,撇嘴看她:“我黄鼠郎杀过的人和仙不计其数,还怕人寻仇?”他瞥她一眼,目中渐升一抹残暴血腥,一声哼罢手心竟就一收力。
少女不敢置信,大力挣扎起来,憋红的脸上沁出眼泪来。爹爹……娘!
“等等。”一人忽然出口。
碧蛇姬拦下黄鼠郎,眸目轻转巧笑道:“只一个仙门弟子,杀了也无足轻重,不如交给我再问问,或许还有别的用处。”
“别的用处?”黄鼠郎不明所以地看一眼碧蛇姬,再回头来那女孩儿已经在他手里昏死过去。他冷哼着将其丢给碧蛇姬,不甚在意道:“你想要给你好了。”
碧蛇姬眉一挑,嘴角媚然勾起,将少女接过手,转而道:“这女娃儿说不定是个宝呢……而且……如今我们得知如此多的仙门内情,可都是仙界秘而不宣的要事……黄弟,你说六界若是知道了又要出一个天魔……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黄鼠郎瞥她一眼,狐疑地拧拧粗眉,没有说什么。
……
断梦山,绝谷底。
草荫,风冷,荡起阵阵轻悲微寒。
“小夕,那里那里,就在那里!”
一个黑影飞快纵去,眨眼便拎起了林间狡猾异常似已通灵的一只野兔。
益铃提起裙摆向他小跑过去,只笑道:“哇,今晚有兔肉吃了!”
魔夕忙纵身过来将她扶住:“蠢丫头!这么大的肚子还跑!”
益铃一怔,眼角无端有些湿,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眯眼一笑,只作无意道:“我才不蠢呢!我今晚要吃烤野兔!”
魔夕看她一眼,冷哼一声:“还说不蠢!那几个山贼如此待你,你竟还替他们求情!”
益铃眨眨眼,踮脚伸手,扯扯他冷肆狂嚣的一张脸:“不要生气了嘛……你废他们一指已经下手很重了,不能随意伤人性命……”
“便只是废一指你也跟我犟了半日脾气!”
益铃搭下两眉:“因为看起来太残忍了……小夕你下手真的太重了……”
魔夕见她竟又对那些个死不足惜的山贼心软了,不由郁气,冷道:“你再说一句,我便上去屠了那山寨!”
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益铃只得咽咽口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半晌,魔夕低头冷睇她一眼,轻嗤声,这才缓了少许面色:“这兔子怎么烤?”
益铃闻声,马上眯起眼笑:“先剥了它的皮再洗干净然后……”
魔夕手里那只通灵野兔马上昏了过去。
“咦?它怎么晕了??”
魔夕扯起嘴角,有意道;“这只野兔已然通灵,能听懂人话。”
“什么?!”益铃大惊:“那我吃什么呀?”
魔夕更道:“这绝谷凡人难进,野物难出,隔绝外世,几乎每个野物都已具了灵气。”
“这我知道啊,我和这绝谷一定有缘,这已经是第三次到这里了!”益铃得意挑眉,言罢又愁惨道:“只不过它们都有灵气了……那我不是什么都不能吃?!”
“对,饿死自己好了,横竖你是不死之身。”
益铃作委屈样,大声道:“这怎么可以?!饿死很难受……而且,益铃肚子里还有宝宝呢!”
魔夕哼一声,眯眼睇她圆鼓鼓的肚子一眼,冷冷挑起眉:“所以呢?”
益铃抬眸,满眼期待道:“鱼是不是比较笨?它们可能还没通灵,我们去前面的河里抓鱼吃好不好?”
魔夕冷冷扯起嘴角,毫不客气道:“谁跟你说鱼比较笨的?”
……
劈树为柴,聚木为檐,魔夕手一挥,在益铃手指的峭壁前搭了个小木屋。
昏黄的烛火轻曳,将小小的木屋照得透亮,萦萦地漾开一阵暖意。
益铃窝在木屋左侧的小厨房里一脸谗样地捣弄锅里的鱼。
半晌后,开心地端了饭菜去里屋:“小夕小夕!可以吃饭了!”
魔夕弹指燃了个火盆,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放上桌:“竟学会做菜了么?”
益铃得意挑眉:“嗯!名师出高徒!益铃的厨艺是琴姐姐手把手教的,她的娘亲可是仙界有名的厨仙!”
魔夕随意接过她硬塞过来的木筷,几分不情愿地夹了点鱼尝尝。
“怎么样?好吃吧。”
魔夕倒不得不点头了:“是不错。”
益铃更加得意,端起米饭开心地扒了起来:“小夕,米面调料是哪里来的啊?”
魔夕随口道:“我把上面的人杀光了,随手拿过来的。”
益铃筷子一抖,一口饭噎在了嘴里。
魔夕瞥她一眼,冷哼道:“我骗你的……蠢丫头!”
益铃赶紧端过茶杯灌下两口水,不由又问:“茶和杯子是……”
“也是。”
“小夕!”
“……蠢丫头!”
……
晚间,益铃倦倦窝在木榻上,抱着软软的被子一阵狐疑后,在他冷凝的目光里缩回了脑袋。
“小夕,墨凰在外面,它冷不冷?”
“它是神鸟会冷么?”魔夕冷声嗤她。
“可它受了伤,还不得以隐了身上神息,所以……”
“它不冷。”魔夕直接打断道。
“那你冷么?”
魔夕双手环胸坐在床沿,肆然靠在床柱上,听她言微眯眼扫了过来:“我是魔,怎会像个凡人一样怕冷?当真是个蠢丫头……”
益铃看着他,嘻笑的眼中终于空了一瞬,怔愣微茫。听着他冷肆的口气,一声声蠢丫头……眼眶不由微湿,她忽地伸出手拉了他的手进来,覆到了自己小腹上,转而咧嘴道:“小夕,它们又踢我了,你摸摸看……”
魔夕一愣,脸上有些不自然,几分僵硬地将手覆在她腹上,半晌道:“怎么没有动静?”
益铃看着他弯起眉儿:“才一小会,它们一定踢累了……再等等……”
魔夕怔怔看着她,异瞳张狂而邪肆,慢慢消隐无光。他忽地伸臂连着被褥一起将她抱入了怀里,紧紧摁住:“蠢丫头……”
声音喑抑,嘶哑如咽。
益铃身子一震,眼眶瞬间红彻,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她静静窝在他怀里,纤瘦的身子微抖,终于难以抑制,慢慢哭出了声音:“小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