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梅剑琴都没再见过云诀,益铃身子好尽了便也偷不得懒,上午裹着毛麾乖乖去书房习字看书,午时一到便迫不急待跑去四处寻梅剑琴要她的午膳。
雪花又纷纷扬扬地开始下,益铃吃过午饭硬拖了梅剑琴到殿外雪地里打雪仗,这小日子一过去她在冰牢里练就的超强耐寒之能便体现出来了,天气再是寒冷,只是凡人的小手竟也一直是热乎乎的。梅剑琴看她玩得不亦乐乎心里着实唏嘘感慨:这样一个小丫头竟会是百年前危殆六界的不死天魔?哎,有些事儿还当真是想不透……
那边益铃见她忤在原地不知避闪连着中了自己好几个雪球儿不禁大笑开来:“琴姐姐!琴姐姐!我又扔了哦!”
“益铃师姐!”梅剑琴收回思绪,忙闪身躲开:“好啊,师姐莫不是以为剑琴好欺负!看我不砸回来!”说罢连飞五六个雪球儿向益铃砸去。
益铃顿时跳脚,忙往树后躲:“琴姐姐赖皮!欺负益铃不会法术!”
梅剑琴看着她原地乱蹦笑弯了腰:“也就仙尊心慈总也纵着你三分,剑琴可不管,今日必要把仇报回来!”言罢又飞去好几个小雪球。
益铃抱头鼠窜,边跳边求饶:“琴姐姐……琴姐姐……”
殿外嘻笑之声不断,银铃仓促摇摆发出清脆的叮咛声,肃来冷清寒寂的止水峰上因这些个玩闹声添了不少生气,少了许多冷意。
云诀淡然地望了眼窗外,眸子里经年不化的冰雪寒霜悄无声息地慢慢消融,却不自知。
过了几日,梅剑琴闲得无聊了,请示过云诀后便拖了益铃过来,开始手把手教厨艺。
她自身厨艺当真是不错,家常小菜炒得极有滋味,鸡鸭鱼鲟也有一套自己的法子弄得既好看又好吃。益铃正被那些个修身养性的书看得头大,能换了学做好吃的当然开心,认认真真地跟着梅剑琴切菜洗菜烧火,十几日下来竟也有模有样。
每每兴高采烈地端了盘子冲进书房来给云诀尝。
云诀起先本不欲理睬,他五百年不曾吃食,味觉早已失了七七八八,便是尝也尝不出个所以然来。奈何某人完全不知何为受挫,一如既往一次次端着盘子往书房冲,云诀拗她不过,只得接了竹筷浅尝几口。这一尝便是半月之久,益铃的厨艺被梅剑琴教导得越发能上台面,云诀的味觉也不知不觉醒了大半。
这一醒,可就不那么合作了。
咸了的不吃,油腻的不吃,颜色太重的不吃,荤的不吃,含辣的不吃,太烫的也不吃!
益铃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她的厨艺分明是了得了,奈何云诀挑剔的程度更是了得,微微的不合心意便不肯多尝一口,饶是益铃如何苦口婆心地推销自荐也无济于事。
益铃无语凝噎,难道神仙都这么难伺候吗?
答案很显然不是,因为不多时洛紫、秋雁儿回了蓬莱上得止水峰来,无不对她的厨艺赞不绝口,每每都是自己到厨房外候着要尝新菜,口水很没形象地流了一地……
十二月终至,由于适值新招弟子之事,引路、试炼等一系列顼事诸多,梅剑琴身为掌门天尊之徒不得不与洛紫、秋雁儿一道下了止水峰去安排各项事宜。
天气仍寒,风雪恣意。
益铃一大早起榻钻进厨房顺着云诀的口味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精致小菜,不由分说地拉了云诀到厨房隔壁专门辟出来的食厅。
“师父坐!”益铃将云诀拖着坐上主位,忙殷勤地递上一双玉箸子:“师父尝尝,合不合口味……”
云诀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尝了几口。
益铃直盯着,看见他的眉头不曾微蹙不由笑的得意,殷勤地贴过去:“师父……”
云诀筷子一抖,显然被她过于甜腻的声音吓到了。不动声色地咳了两声,放下玉箸,冷声:“何事?”
益铃小声:“弟子想随师父一起去正山正殿观入内弟子拜师之式……可不可以……”
云诀冷然无尘的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问道:“为何想去?”
“就……就想去而已……”益铃嘟起嘴。
云诀叹一声:“为师已经说过不会再收徒了……”
益铃脸上刷地一红,抬头望天,嗫嚅道:“……我怕大师伯逼你……”
云诀再叹,张口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最后只道了句:“不会。”
益铃把身上的雪麾揪得一皱一皱的,似乎特想拔下几撮毛来:“那铃儿想去凑热闹行不行……”
云诀看着她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缓了片刻,道:“自是行的……你是我的弟子,辈份本高,如此门中大式若是为师去了你倒不必去,也是于礼不合。”
益铃眼中刹时雪亮。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也就师父你这样诚待铃儿,大师伯都一直记念着铃儿成魔大错、往事种种,瞧见铃儿去了才不畅快呢。
不过也难怪……师父是仙尊,她却是昔日天魔,现下也是凡人,跟随他身侧难免要引人追议。她本也不想去扰了谁,奈何所有尊辈弟子屉时都会在场,唯独她,若是不在,岂不暗示她不过是仙尊一时心慈又拾回止水峰的罪徒,算不上还是名正言顺的嫡徒?
她听说他曾将她逐出师门,心下更是惶恐,不由想要证实了自己,让所有人都确信了才能心安。
嗯……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有师父明明白白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可不能掉以轻心把师父也“弄丢”了……
想罢再不绕弯弯,大着胆子直接嚷声:“师父带我去,一定要带铃儿去!”
云诀并未想到长天青及蓬莱众多弟子那边去,只以为她刚和洛紫几人分开无几日,想到她们都会去便不甘一个人窝在止水峰上,也想去看看,于是淡淡应声:“你既想去,明日与为师一道下去就是。”
益铃刹时眉开眼笑,一时欢喜感动,便忘了自家师父的冷脾气,一蹦三尺竟兀自跳到云诀怀里,开心地在他表面淡漠如冰的面上重重啵了一下:“师父最好了!”
云诀面上顿时寒彻,毫不怜惜地推开她,起身就是比冰还冷的一声怒斥:“胡闹!”寒气摄人的声音逼得益铃麾上的雪白狐毛都抖了一抖。
益铃眨眨眼,而后……脚一扭直接摔倒在地,抱着膝盖马上扁嘴呜咽:“呜呜……师父又凶我……”
云诀眉头无声蹙起,看着她纯然一个孩子般无思无念的大眼不由心郁自责,子遇避之反促预之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不过……哎……
心里又纷乱了起来。
久久,叹口气,他还是轻轻伸手将蹲在地上正委屈呜咽的人儿牵了起来,迟疑了一瞬,轻声问道:“可有哪里摔疼了?”
益铃继续“委屈”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无辜地瞅着云诀:“嗯……”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