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蛇山,是蛇灵教,乃至九乡十八坞苗民的圣山。这个地方,不是苗寨百姓可以随意进出的,只有在特定的日子,才会被允许进入,因此灵蛇山中的事情,外界很少知道。
每一代的教主,统管灵蛇山的方式都不一样。像是上一任教主,他便是一个勤恳的人,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亲力亲为。但他的前任教主,却是一个喜欢云游天下,大隐隐于市的人,从当上教主开始,就没怎么回过灵蛇山,教中的大小事务,都是长老们处理,导致长老手中的权力过大,差点引发内乱。
而到了这一任的教主崔玉铮,由于他身体的特殊原因,他自己不能处理事务,几乎等同于傀儡。教中大小事务,皆由王鸥一人而决,教众知有圣女,而不知有教主,教主的权柄大幅减弱。
但这些只是表面,教主就是教主,即便是个不能主事的教主,那也是教主。蛇灵教传承千年,对教主死心塌地的人不知凡几。他们信奉的是教主,而不是某个人,任何人在教主的位置上,他们都会信奉,这便是传承的底蕴了。
这些人成立了一个专门对教主效忠的组织,身穿褐色衣衫,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本事。在蛇灵教中,地位超凡。
正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崔玉铮虽然几乎权柄尽失的情况下,仍然能掌握一部分权力。
崔玉铮不是一个傻子,他不是。
近些年病痛的折磨,导致他内心的疯狂,让人忽略了,他是清河崔氏长孙,在病入膏肓之前,非常优秀的事实。
如果没有病痛牵扯,他会是一个合格的继承者,优秀的青年才俊。
在经历了痛苦,折磨,悲愤,无助后,当他冷静下来,认清现实之后。他开始着手培养自己的势力,他没有相信过王鸥,从来都没有。
乌苗,便是他拉拢的对象。白、乌二苗一向不和,但从未达到如今天这般程度。最近几年,白、乌二苗每年都会有死伤。不牵扯人命,什么都好说,牵扯了人命,仇恨就解不开了。
苗人重视亲情,谁的兄弟死了,能说算了就算了?只是碍于蛇灵教的调节,暂时没有发作罢了,但是仇恨的种子,却早已经埋在心底了。
崔玉铮拉拢乌苗,费尽心力。他不但利用教主的便利,暗中帮助乌苗,还利用崔家的势力,不断从中原运输物资来苗疆,壮大乌苗的实力。白苗在人数,财力上,渐渐都落入下风。如果说崔玉铮当教主之前的苗疆,白苗和乌苗还能五五开,现在的苗疆,黑苗早已占据了超过六成的势力了。
这些乌苗,都在崔玉铮的控制之下。只是这种控制是隐秘的,外人、不要说外人,就是蛇灵山上,也鲜少有人知道。
崔玉铮做这些事情,最初只是为了自保。他与王鸥的性命相连,和蛇灵教已经分不开了。他对王鸥的能力信不过,所以暗中出手维持,想把蛇灵教控制在手里。
但是这个初衷,在王鸥怀孕之后,彻底改变了。
因为那个孩子,他的生命出现了曙光,他有了希望,有了盼头。
他的人生目标,不再是苟延残喘,而是拼尽残躯,给自己的后代创造一个崭新的未来。他故意不去想,王鸥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他的血脉的事实,他不想这件事,只把王鸥的孩子,当做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这件事,不是他说了算的,于是有两件事,便成了必须去做,而且不得不做的事情。
头一件事,为了让孩子只有一个爹,崔玉铮要杀了李牧。只有李牧死了,孩子才能彻底属于他。
第二件事,崔家已经和蛇灵教密不可分了。他这么多年,也为乌苗投入了大量的资源,这些东西,都必须得留给他的孩子。但是,蛇灵教的规矩,是不能指定继承人的。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是通过特殊的方法选定。也就是说,崔玉铮没有办法做到,让他的后代,继承教主之位。
哪怕他为乌苗做了很多事情,也绝对做不到。传承千年的信仰,是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崔玉铮试探了几次,得到的反馈是不可行。他没有强求,而是当机立断地选了另一条路。
他要造反!
所谓苗疆,在汉之前,代表着西南大片的地域。现在的川蜀之地,原本都是苗疆。但随着每一朝的演变,中原一直在向苗疆侵蚀,现在的苗疆,仅剩下岷江以西、以南的一点土地了,基本都是山林,种植作物难上加难,稍微好点的土地,都归了中原汉人。
因此,历代蛇灵教主,做梦都想做的事情便是收复苗地。这样是为何蛇灵的身影,总伴随着天下动乱的原因。只有天下大乱了,蛇灵才能浑水摸鱼。他们从未想过占领中原,只是想收回旧地罢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他必能得到苗寨九乡十八坞的全体拥护。到了那个时候,他就不是蛇灵教主,而是苗人之王了。
在苗疆成立国家,传给后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如今大唐兵强马壮,想要造反成功几乎不可能。但把程度控制在造反以下,却还是大有可为的。崔玉铮想要的造反,是民变。控制在川蜀之地,不更加扩大,把苗疆恢复到岷江对岸去,逼迫朝廷退让,封他一个苗王之类的头衔,让他代朝廷安抚苗民,世袭罔替,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若是这种程度,运营得当,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因为,苗疆对大唐来说,实在是太微小了。微小到这个地方,都不值当重兵围剿。出动一次兵马的靡费,苗疆一百年都回不来,这样的赔本买卖是不划算的。
心中打定主意,崔玉铮开始着手施行。或许是天意助人吧,真正动手施行的时候,崔玉铮发现局面似乎对他颇为有利。
去年,博陵崔氏的人找到他,求他帮了个忙。被判发配的崔玉言,在半路上,被崔家通过关系,用人换了出来,接回中原怕被人发现,苗疆天高皇帝远的,再适合藏匿不过,就想求他帮忙照顾一下。
崔玉铮虽然是清河崔氏,不是博陵崔氏。但两个崔几百年前是一家,论起来也是有亲戚的。而且这些年王鸥在中原做生意买卖,没少得到博陵崔氏的帮忙,这点小事,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就这样,崔玉言就留下了。
崔玉铮见了崔玉言两次,俩人还论了兄弟。随后因为王鸥和李牧的事情,崔玉铮就离开了苗疆。这下好了,崔玉言没人管,彻底撒欢了起来。
他称自己为崔御史,仗着崔玉铮的势力,以及博陵崔氏的帮衬,结交本地官员,结成党羽,大肆征税。拦路断桥,控制消息,把九乡十八坞的苗寨,搞得乌烟瘴气。
崔玉铮刚回来的时候,差点没给气死。但捋顺了之后,他却感激起来了。
崔玉言做的事情,正是一个好铺垫。只有汉人愈发的欺负苗人,他才好振臂一呼,群起相应。崔玉言的肆意妄为,正好帮他奠定了民心。
民心可用矣!
现在他需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只需要找到一个契机。把苗寨帮上自己的战车就可以了,十年前的那一战,苗人被李孝恭打得元气大伤,心里对大唐铁骑已经有了畏惧之感。轻易不敢再起争端,否则崔玉言如此祸害苗疆,他们也忍不到这个时候。
得想一个办法,逼迫他们就范,让他们破釜沉舟才行。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消息。李牧率队,从洛阳出发,经过长安,来到了川蜀。
他来干什么,崔玉铮心知肚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崔玉铮收到消息,就设好了陷阱。进苗疆的路有很多条,李牧一行为何走到了悬崖峭壁?那是他安排的人,一路向导的结果。
独孤九每次找到的向导,全都是安排好的,怎么可能不走到悬崖峭壁呢?
崔玉铮对李牧的了解,比任何人都要多。对李牧的消息的收集,也比任何人都要细致。他知道热气球市,也早就料到,如果李牧到了悬崖,他一定会改造热气球,所以他安排了一个神箭手,等在峭壁的另一头,果然如他所愿,李牧虽然没被直接射死,也掉进了岷江,一命呜呼了。
这是他的计划的第一步,只是一个诱饵,为了钓后头的大鱼。
崔玉铮早探听得知,蜀州大都督唐俭,已经察觉到了崔玉言等人的不法之事,正在安排人手着手调查此事。只是顾及到此事涉及苗人,才没有大张旗鼓。
李牧来到川蜀,唐俭必定知道。李牧如果在川蜀出事儿了,以他跟李牧的关系,无论是于公于私,唐俭都不可能坐视不理。
现在李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兹事体大,唐俭必亲自过来调查、确认。随后才能上报朝廷,看此事如何的处理。但最终处理的结果,崔玉铮也能猜得到,此事最终,必然不了了之。
为何会不了了之?原因有二。
其一,李牧是洛阳侯,洛阳是他的封国,他是私自离开封国,按照律法当斩。这是犯了罪的,如果人已经死了,为名誉计,不可能大肆宣扬。
其二,李牧此次来川蜀,目的是王鸥。而王鸥和李世民的事儿,崔玉铮也心里清楚。此事在李世民心里,必然是留着疙瘩的。李牧活着,他还有用处,李世民或许会为他出头。但李牧死了,作为皇帝,李世民是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引发数十万苗民的骚乱的。
但是唐俭就不一样了。
唐俭虽然是被贬来到蜀州做大都督,但这不影响他封疆大吏的身份。唐俭不是李牧,他堂堂正正地代表着大唐,代表着朝廷对苗疆的统治。他出现在苗疆的任何地方,都是正常的。
如果他死在九乡十八坞,朝廷不可能视而不见。若一个封疆大吏死了,都能含湖过去,以后谁还会把朝廷当回事,朝廷威严何在?
同样的道理,如果唐俭死在九乡十八坞,苗民也绝对不会认为这件事朝廷会不追究。在他们的心里预设中,朝廷是一定会追究到底的。
那么问题来了,追究,如何追究呢?
汉人已经欺压苗民够狠了,崔玉言等人的所做作为,崔玉铮都觉得有些过分了。这个时候,因为死了一个所谓的侯爷,朝廷还要追究苗民,苗民心里会怎么想?
无论是对追究的恐惧,还是内心的不忿,当聚集到了一起,量变引起质变的时候,振臂一呼的时机也就到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一次,崔玉铮觉得天意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一切都在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行进着。
漆黑的洞中,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那是崔玉铮的眼睛。
一个人在汇报消息,他不敢抬头,教主的眼睛,让他恐惧:“……禀告教主,独孤九一行人已经找到渡船,渡过了岷江。如教主所料,独孤九已经派了信使,把消息告知给了唐俭。”
“有消息,随时告诉我。”声音嘶哑,如同金属的摩擦声。冥冥中自有天意,这一次,崔玉铮觉得天意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一切都在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行进着。
漆黑的洞中,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那是崔玉铮的眼睛。
一个人在汇报消息,他不敢抬头,教主的眼睛,让他恐惧:“……禀告教主,独孤九一行人已经找到渡船,渡过了岷江。如教主所料,独孤九已经派了信使,把消息告知给了唐俭。”
“有消息,随时告诉我。”声音嘶哑,如同金属的摩擦声。使,把消息告知给了唐俭。”
“有消息,随时告诉我。”声音嘶哑,如同金属的摩擦声。使,把消息告知给了唐俭。”
“有消息,随时告诉我。”声音嘶哑,如同金属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