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的风车镇,是数道河流的一出枢纽,原本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村落,但是随着南楚的发展,在短短的七八年的光景便一跃成为了颇具有规模的繁华小镇,也算是拥有尽有,看样子丝毫不输给那些江南的大镇。
相比于黄沙万里的塞外风光,小桥流水人家的风车镇倒是有了几分安定,虽然南楚和东阳的斗争不断,但是好在还没有波及到这里。
一位青衫儒生背着一个书篓慢慢的走到了风车镇,只是一个读书人在这个鱼龙混杂的镇子上也是并不耀眼。
因为最近的风车镇附近经常能够听到阵阵的马蹄声音,而且有不断的大队骑兵南下驰援南楚的先头部队,据说现在东阳在面对南楚的进攻之下,大局将定,东阳朝廷里也是唏嘘声一片,朝廷里面耳目灵光的大人物们,尤其是军队中的将帅,都使出来了吃奶的力道,都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孩子从前线军中调离回来。
这位儒生没有找到一个能够休息的客栈,自己也是恼火,直接奔向了风车镇远近闻名的书店街道。
不得不说江南的学子对于读书的热爱已经深入到脑髓之中了,一条四五百步的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都是书店摊子,本来那些小商小贩应该是需要给衙门多交一些税务的,但是风车镇的衙门倒是大度,对于这些书摊子从来不收取费用。
虽说风车镇的历史满打满算不过二十来年的时间,但是也有很多老的铺子也是都打出来了应有尽有的招牌,不过买书人倒是满不在乎,只要自己能够找到自己喜欢的书本就算是烧香念佛了,有怎么会管你的店铺是什么样子的呢。
年轻儒生没有挑选那些金字招牌的书店,而是跨入到街道中的阴暗小巷之中。
年轻儒生看了看没有招牌的门脸,下意识的笑了笑,别看这里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在书房的父子两人,不但自己卖书还自己写书。
不过这种生意注定做不大,因为没有朝廷所刻印的名着,所以能不能卖出去,全靠客人的眼光了。
看到这名儒生跨过门开,正在招待一波年轻客人的中年老板顿时间也是笑逐颜开,赶忙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活计,快步的上前相迎,眼前的这名客人可是他们的老朋友了,曾经逛书市的时候见过一面,也可以说是想谈甚欢。七八年了,几乎也是差不多一年来一次。
中年老板笑着说道:“狄老哥,今年来的是比平常的时候来的早一些,我前些日子还自己念叨了,你差不多需要过几日才能到呢。”
中年老板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人也算是自己父亲的忘年交了,两个人每一次交流的时候总是会讨论上半天,有的时候竟然也是忘记了吃饭。
就算是半辈子都在学习圣人之道的父亲也总是会为了狄老哥所破例,两个人总是会小酌几杯。说是小酌,其实两个人都会喝的酩酊大醉。
年轻儒生背后的书篓之中,拿出来了一本泛黄的书本对着中年老板说道:“怀老哥呢,上一次离别的时候我还答应了怀老哥,说是自己只要找到了这本《孟语》一定要送给他。”
听到这话后的中年老板红润了眼眶,自己摇了摇头说道:“家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前不久去世了。”
年轻儒生也是愣住了一下,表情之中带有几分伤感,但是依旧在行囊之中抽出了那本书,走到了火炉旁边,将书本付之一炬。
中年老板则是一脸心疼的样子说着:“走了就走了,老人家在走之前也是经常说着人生无常,七十古稀能够活到七十岁也是自己的造化,这辈子算是赚够了。狄先生,我爹能够无病无灾,睡一觉就走了,我们这些做儿子的,也不同太揪心。不过我爹在走之前,可是经常在嘴里念叨着先生,说如果老天爷能够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能够和先生在喝一顿小酒,那这这一辈子才算是圆满喽。不过老天爷给我们的已经足够多了,对了狄先生,这是我爹给我留下来,说是要送给你的。”
中年儒生连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么多年一直白喝你家的酒水,现在又那里好意思收钱。
本来是要走出房门的中年儒生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随口问道:“对了你们家小山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到了束发的年纪了吧。”
中年老板听到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脸无奈的说道:“狄先生,你是不知道,我们虽然算不上什么书香世家,但是也算是祖传三代的读书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家这小子从小就对课本没有什么喜欢的想法,脑子里面一点想要和圣贤打交道的想法,你要说参军打仗这一类的事情,他倒是门清儿,这不前不久说要跟着镇子上的同龄人去参军,运气好没准直接能够当个大将军,只不过过了两次就闷闷不乐的回来了,我问什么也不说,只是每天等到鸡鸣狗叫的时候就跑了出去一熘烟的跑到了山里面去了,这小子也是年轻,不知道天底下有什么能够比自己过上太平日子更加舒心的事情了。对了狄先生,那小子年纪大了,而且注意也多,我们两个寻常时候的交流也不算多,不过他从小就喜欢听你的注意,狄先生,如果您不着急走的话,我想请您回来一定要帮忙说说他,我不求别的,只求他平平安安的,就算是在不行,能够继承这一份家业也是不错。”
中年儒生只是点了点头,但是还没有说些什么,中年老板就像是抓住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熘烟的跑的不见了踪影。
书店内仅剩下的两三对男女客人看到老板走了,也是如同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随后百无聊赖的闲聊了起来。
现在江南的首等的战事,自然是东阳和南楚之间的战斗,都认为已经到了能够盖棺定论的时候。
这些年轻人倒是一副早已经见惯了世面的样子,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旁边人听到也算是掷地有声,这些人倒是点评了东阳和南楚所有领军大臣的战功和本事。
很快这些人就说到了现在南楚的主心骨狄青,说道此人的时候,本来性质十分周全的几人竟然开始分别的对立面,有人说道能够把东阳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除了一直雄踞在冀州的褚萍,就只剩下敌情了,但是也有人说,狄青只有掌控一地之才,但是没有统帅天下的修为。
不过几人看起来也都是至交故友,总不能打起来吧。
几人最后将话题转移到了南楚的公主身上,几名富家公子说起这位南楚的女皇来还有一些心疼,不过让一位女子当家确实是有些坏了规矩,难不成南楚一百多年的国运最后还是落到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头上?
站在不远处的那个早已经有了些许白发的中年儒生,默然一直沉默无语。
看到中年儒生半天没有说话,在旁边的那些人早已经看出来其实这个青衫文人气质不俗,虽说不像是一个大官,但是和那些德高望重的隐士也是差不多几份。
中年儒生笑着问道:“诸位刚才说道了,冀州的那一位殿下,我倒是有几份疑惑,为什么这位年纪轻轻冀州殿下要拼了命的死战边关,众人有谁不能够给我解释一下?”
一位长的有些歪瓜裂枣的年轻人打着嗓门说道:“谁知道呢,该说不说,现在的这位殿下应该想的就是名流千古了吧。”
中年儒生又问道:“流芳千古的手段不只是这一种,若是他打开了冀州的大门,同这百万的北离一起南下,这样算起来胜算更大,以后史书自己也可以随意的书写。”
年轻人先是愣住了一下,随后理直气壮的说道:“那还不简单,肯定是那个褚天华没有太大的胆子敢与虎谋皮,那些北离蛮子生来就是嗜血好杀,再加上褚天华到时候一定会受到天下读书人的横眉冷对,万一自己不得到一点好处,反而最后还会有可能被人家砍掉了脑袋,这种赔钱的买卖,就算是先生您,也不会去做的吧。”
中年儒生点头说道:“如此一来,这个道理倒是说的通。”
过了片刻,不知道中年儒生似乎想起来了什么,随口说道:“我倒是算不上什么先生,只不过普普通通的活下去仅此而已,我姓狄,你们可以称呼我老狄。”
一位正在翻看着书本的英俊男子试探性的问道:“听口音,先生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士。”
狄青点点头,自嘲一般的说道:“是啊,一直迷恋于山林之中。”
众人随后也是释然,刚想开口说话。
这位满身都是风尘的儒生先是朝着南方看了一眼,然后就好像有了准备离开的意思,转过头来对着众人温和的说道:“我原本要在这里等人,只不过现在突然有事要先行一步,恐怕要失约了,还要劳烦各位和这家主人说一声。”
随后这一会在旁边看书的女子有些好奇的问道:“这位先生如此着急,是因为和我们这些后生学子话不投机吗?”
面容一般却又一股独特风流的中年儒生笑着摇头说道:“倒不是这样,是在是有一件事情不能拖。”
说完后,中年儒生就走出了书店,沿着那一条小街朝着外面走去。
中年儒生一边走,一边摇头,看起来自己的故人又要少了一位,自己早些离开也好,省的自己死后,还要殃及池鱼。
如果是在自己年轻十岁的阶段,自己一定挥师北伐。
狄青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