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杨献之才慢慢地道:“你知道我的情况,以后浪迹天涯,自己都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一生都将穷困潦倒,何苦让她跟着我吃苦。”他顿了顿,又道:“这几天,我们清清白白,并无半点逾矩之处。只要我一走,三妹妹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想来也不会影响她以后的生活。”
杜若苦笑了一下,叹道:“姐夫,您该明白的。就算是一辈子吃糠咽菜,只要您肯点头,秋荷也会一生一世跟着您。”
“可是我,承担不起。”杨献之的神色里涌起浓浓的倦意,“三妹妹,我不想再欠债了。”屋外的阳光被树叶切割着,在地上留下了一片斑澜的光影。他的目光就留连在那里,却没有多少温度。“我以前,总想着不用急,再等等,迟早有一日会把亏欠的全部都偿还掉的。我以为,那个人总会等在那里,但其实,有些人,有些事,不会等待我回头。欠了,就是欠了,永远也还不了。”
他声音低沉,似乎有一种催眠般的力量,让杜若半晌才清醒过来,明白他的意思。
在杨献之的心里,他欠沈烟,欠杜泠,他欠她们的。这两个女人把全部的感情都给了他,可直到她们去了另一个世界,也没有等到他的回报。
杜若忽然觉得眼里有些湿意。她却是体味这三个人的内心,便却是觉得悲凉,定了定神,才勉强笑道:“什么欠不欠的,姐夫说的哪里话。难道二姐还会向姐夫讨债不成。秋荷是个丫头,迟早也是要嫁人的。只要您能爱惜她几分就足够了,总比她以后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好。”
这话已经挑得很明,秋荷就是送他做妾的。
只要他肯收。
杨献之深深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淡淡道:“三妹妹请我过来若就是为了此事,那恕杨某难以从命了。”顿了顿,又道:“三妹妹身体不适,不妨在此稍事歇息,不必为些琐事劳心烦神了。天已过午,下晌若不起程回府,只怕长辈会有所牵挂。”
说罢,点了点头,竟是转身出去了。
杜若倒没料到他这么一口就回绝了,不由得呆了一下,便见到秋荷红着眼圈从门外进来,心知她必是听到了自己和杨献之的对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呐呐道:“秋荷,你别急,我再和他说说。”
“小姐不必为奴婢费心了。”秋荷垂下眼帘,“是奴婢福薄,没缘份伺候杨大人。自个儿的命就是这样的,怨不得别人。”她凄然的笑了笑,“小姐,要是您还肯要我,以后奴婢只管伺候您,一辈子陪着您。府里也不是没有不嫁人的嬷嬷,一辈子,几十年,也就那么过去了,也没什么。”
杜若心里暗叹了一声。不过这种事情确实是不能强求的。她已经替秋荷尽力说项了,可杨献之不肯要,难道她做小姨子还真要硬塞个女人给自己的姐夫不成。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只能怪他们没缘份了。又想,杨献之这一走,必是不会再回来的,等过个三年五载,秋荷的心或许也就淡了,到时候再给她安排一门亲事罢。就算如她自己所说,当真一辈不嫁人了,在自己身边也不会吃多少苦头,有自己的饭吃,就不会只给她汤喝。
想到这里,心里多少平静了些,点头道:“那也好。他现在身体已经好了,你不如收拾收拾随我回去,也省得眼睁睁看着他走,再伤心一场。”
秋荷似乎是想笑,但神情却更像是欲哭不哭,低头道:“奴婢听小姐的。”
……
虽说杜若刚刚晕了过去,但那只是精神上的冲激,身体却没什么问题。这会儿歇息了片刻,自觉有了精神,便带着秋荷出了屋子向杨献之告辞。
然而两间屋子都没有人。
秋荷神情苦涩,道:“杨大人大约又去了后面。府里两位侍卫大哥还在灶屋里等着,他刚刚来去时都小心得很,特特绕开了透过门窗能看到的位置,就是不想被他们看到行迹。这会儿想必是避走了。”
杜若站了片刻,叹了口气,道:“不见,倒也好。见了,又能说什么呢。”
不过是无言以对。
秋荷招呼了候在灶屋里的两个侍卫。这两人被拘在屋里待了半天,心里多少也知道主人家有些隐私不想让他们瞧见,但谨言慎行是侍候人的本份,这两人见杜若神色平静,不像是有什么大事的模样,便也只作不知,闷声不吭的跟在后面,沿着小径再拐上石阶小道,从后门进了妙愿庵。后园有两个老妈子正在侍弄田地,见四人衣裳鲜明,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也不敢多问,由得他们过去了。
那日走得匆忙,杜若留秋荷侍候杨献之,所以秋荷的衣物也都没带走,还留在庵里。几人到了精舍门前,迎夏迎了出来,施礼道:“小姐。”
杜若点点头,透过半天的门扉,正好瞧见喜荷一身淄衣,手捻佛珠跪在屋里供着的佛像跟前,不由得问道:“怎么就换了这身衣服了?”
迎夏悄悄道:“主持师傅来过了。喜荷只说要剃发出家,主持师傅便说佛门也不是这么易进的,且带发修行一阵子,看看有无佛缘,是否诚心。喜荷就向庵里的尼姑要了这身衣服,已经在佛前跪了一个多时辰了,我瞧着也不敢劝。”
杜若摇了摇头:“也罢了,她跟过来,就是铁了心想出家的,咱们也不必拦着了。你随我去和空月师傅打声招呼,总不能无缘无故便送一个人过来。”说罢转头吩咐秋荷道:“你进去把自己的衣物收拾一下。”
秋荷低头应了一声,推门进屋。杜若则带了迎夏自往前面去见空月。路上碰见一名小尼姑,问了一声,才知道空月这会儿正在禅房打坐。迎夏过去敲了门,便听到空月在屋里说道:“进来。”
迎夏推开屋门,空月抬头见是杜若,脸上带了一丝笑意,起身合什作礼,道:“原来是施主到了。”
杜若忙回了一礼,道:“小女子见过主持师傅。”
两人坐定,空月含笑道:“施主此次回府也有些日子了,俗世纷繁,施主大约也没机缘再入庵清修了吧。”
杜若苦笑了一下,心知这妙愿庵虽说偏僻,但往来的官家女眷也不算少,消息灵通得很。京里的事情早不是秘密了,只怕就连杜家要娶公主的事情,空月都已经知晓,所以才问了这么一句。
她叹了口气,道:“主持说的是,小女子为红尘所系,大概是与佛无缘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