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平静，但是也很无力，只是脸上看不出什么。

偶尔会想起小时候的红衣，看到自己会紧张，会拘谨，很害羞，现在的红衣，却让他很失望。

是自己错了么？不应该限制红衣自己的想法吗？

可是自己似乎也没说要一辈子限制他啊，再过几年，自己没有东西教他了，自己可能也要离开了，那时候自己会让红衣出师的不是么？自己做错了么？

这个问题，许空城在那天夜里思考了一整夜。

两师徒都这样，一到有心事，整夜都不会眨眼。或者说，实际上这还是红衣从许空城那里学来的，那时候红衣对许空城无比的向往崇拜，什么都要跟许空城学一学。

红衣在山上，狩猎。他笑得很灿烂，开心，与之前那沉闷的脸完全不同，这才是他这个年龄的少年应该有的笑容与表情。

自己的身后，有无数拥戴他的人，他们都把自己当做主心骨，任何事都询问自己的意见，哪只异兽该打，哪只异兽不打，都毫无意见地听自己的。

仅仅一个月，就杀死了足足十八头以前村里想都不敢想的凶残异兽，这一个月，在红衣的带领下，弱的异兽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杀的都是强大的异兽，狩猎的猎物也都比以前多得多。

这一刻，红衣心里是无比地满足。

突然有一天，村里有个人发现了一朵那种奇妙的花，但是那只异兽十分强大。

那人没有鲁莽，回到村里告诉了红衣。

红衣很高兴，带着狩猎队红红火火地赶往那里，丝毫不隐匿行踪。

狩猎队的人不禁唏嘘，以往狩猎，哪次不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过于强大的异兽，可是现在因为前面带队的那个年轻无比的少年，自己和这么多人居然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山狩猎，很多异兽听到他们的声响都闻风而逃。

没办法，红衣太强，几乎一砸就能把寻常异兽砸晕，都不用闪躲，不管什么攻击，到他身上，开罗便会让他毫发无损。

每当这时，众人热烈的欢呼都能让红衣无比满足，这也是他时不时故意不躲避让异兽攻击到他身上的目的。

通往这个异兽洞穴的必经之处就在许空城所在的不远处，红衣时隔一个多月再一次看到这个自己住了这么多年的房子时，眼中也不由有了其他的色彩。

他发现自己再次看到这里的时候，眼中已经没有以往那么尊敬了。

他想起之前父亲和师傅起误会时，自己是多么努力让两个人化解误会，甚至为了他，很多话都忍着不说出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日渐消瘦，可是许空城却没有丝毫的懊悔，之后自己成为了第一英雄，还想要将自己永远留在这么小的一个屋子里面，他不满，他看清了自己的师傅真正的面孔。不敢直面自己没有徒弟强大这个事实的师傅，只会用强命令自己的师傅。

一人看他停了下来，顺着红衣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后上前询问：“第一英雄，要不要回去看一看你的师傅？”

“不了，走吧，终有一天，他会自己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红衣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坚定看向那座山。

他要打下更多的强大异兽，取得更多的小花，留一半给村里的孩子们，另一半留给许空城，让他知道，自己离开是正确的，自己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好处。

谁也没有注意到，狩猎队的最后面，一个削瘦的人慢慢脱离了队伍。

他看没有人发现，悄悄到了门前，稍许犹豫便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许空城打开门，他有些惊讶，却是许久不见的铁枪。

“许兄，我担心红衣这孩子有危险。”

许空城略一意动，随后又镇定了下来。

“他已经私自脱离师门了，他已经断了我们师徒间的情分，已经不是我的徒弟了。”

铁枪急了：“可是……红衣可能真的会有危险，他现在太目中无人了，虽然对我依旧尊重，可是已经不听我的劝了。”

“有人发现了那种强大异兽看守的小花，我听那个人描述过那异兽猎食的情形，我不认为红衣能轻易杀死那只异兽，红衣现在心十分膨胀，恐怕不把那只异兽的实力放在眼里，这在博杀中是十分危险的，许兄，如果你不去，红衣可就完了。”

许空城心中色变，但是脸上依旧不动，拒绝了铁枪，将铁枪送出门外。

铁枪急得跳脚，他是听过一些那天发生的事的，也亲口听红衣说过两年前就打败过许空城。但是铁枪经过上次的囧事，已经变得十分谨慎，他不相信许空城是那种把红衣限制在身边一辈子的人，那样做恐怕是因为，红衣在那能得到更大的好处。

他想，或许红衣这师傅，表面的实力还不是全部，哪个人会那么轻易在跟徒弟面前露出实力的。

但是没办法，无论他在门外怎么说，许空城连回应都没有了。

忽然他听到什么声响，轻微得很，所以他也没太在意，更何况这紧急关头。

忽然他一意动，这声音，难道……

他悄悄绕过房子到后院外的墙边，看到远处有一道迅速离开的黑影，脸上露出笑容，自己没猜错，这许兄，怎么会忍心看着红衣毙命呢？

这是这红衣……唉，这次是真的把事做绝了，一点回头路都不留。

铁枪提了提手上陪伴多年的枪，悄悄地跟了过去。

而此时，红衣等众人也到了异兽所在洞穴外围。

红衣犹豫了一会，他也知道这异兽恐怕是他所遇到的最强大的一只。

身上师傅吩咐过，没允许不能脱掉的重衣他一直没脱，一是之前还有所忌惮，二是确实没有能够威胁他的异兽，也就没有在意过。

考虑了一会儿异兽的实力，稍加犹豫便决定好了要脱掉，心里不禁嘲笑一声，原来师傅的庞大形象真的在自己心里没有什么影响了。

手腕脚腕都脱了，最后脱只剩下上半身的衣服时，突然耳朵一动，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躲过了一只异兽的攻击。

自从穿上这些重物之后，只有增加重量的份从来没有主动脱去过，刹那轻巧的身体让红衣无比惊讶与舒畅，身上的每一处似乎都在激动起来。

“这……才是我真正的实力！”

手提枪，却是被那只强大的异兽发现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只异兽竟然能够驱使其他的异兽过来攻击自己。

脱下最后的红衣，他身上已经全部换上了那威风凛凛的服饰，他对自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畜生，受死！”红衣大笑道，手中的枪虽然好，但是也只是简单地刺打砍砸，但是因为是红衣用的，凭借自己一身力气，无往不利。

异兽暴怒，手下的异兽眨眼间已经被红衣杀了几只，开始慌张的狩猎队已经开始振奋起来，一阵欢呼，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到来。

红衣主动上前，锐利的枪头大力砸下，笑容却凝固，被接住了。

这只异兽，十分强。红衣心里忌惮，但是一感受到浑身身轻如燕的自己，脸上又挂起了笑容。

没有人比我强，我有什么好怕的？

我，是最强的！

大喊一声，红衣提枪刺过去，那只异兽却一把抓住了枪头，任红衣怎么用力都拔不出来，让他心里震撼无比，这只异兽竟然比我力气还大？

几掌之下，红衣身上开罗几乎崩溃，这时他不敢藏私了，刚想用帅气，却见又是一掌，开罗也顶不住了，整个身体砸进了一课巨树身上，挣扎几番，才从中逃出来，躲过了异兽又一掌。

帅气的光芒让狩猎队的众人惊呼，谁也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第一英雄还有手段没有使出来，但是，没用，红衣的帅气异兽轻易躲过，异兽的巨掌却让红衣被狠狠拍到地上。

慌了，红衣第一次慌了，自己要死了，自己才十几岁。

“保护第一英雄逃走！”一人大喊，众人瞬间冲上来，不要命也要保住红衣。

血液，死亡，永别。

炽热的血液溅在红衣那惊恐的瞳孔上，他在颤抖，一个个人都因为他的大意狂妄而死去，就为了帮自己夺取逃走的时间，但是，他却伤得起都起不来。

差距太大了，实在太多了。

没了众人的压力，十几头普通异兽把目光看到红衣身上，它们都知道，红衣才是这些人的头，纷纷咆哮着攻击过来。

忽然有一道似乎十分伟岸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让自己免于毙命。

铁枪大喊：“快走！红衣，我已经没有了你娘亲，不能再没有你了，你快走！”

铁枪一阵怒吼，枪法使得前所未有地快。

红衣眼中的泪水不争气地流下了，他发现自己的父亲依旧是小时候那个愿意用性命为自己挡住一切危险的父亲，那个不屈，刚硬，铁一般的父亲。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因为当了第一英雄不再对父亲有敬畏感，只保留了正常儿子对父亲的尊重，他现在才发现，不管自己什么实力，不管父亲怎么样，父亲永远是能够让自己敬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