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之下,那唯一的房子露出了朦胧的一角。
远处的瀑布轰隆轰隆,酝酿着血腥前的悲鸣。
夜,闹了。
铁枪嘴角露出阴狠的笑容:“死!”
看了看迷蒙月光下那被自己磨得发亮的枪头,再次确认了自己没有遗忘那致命的毒,他看了房子最后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小跑向某个山头,那强大的异兽,就在那里。
风,在叹息而过,似乎回不了头了,不然它实在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结局,注定,它离开后看不了了。
十分突兀地,铁枪的身影骤然停下,那隐隐鲜亮的红,在清清的月光下有着血一般的质感,剧烈的喘气声让铁枪的脸变成铁一般的颜色。
铁枪将装着毒的盒子不动声色地藏到身后,佯怒道:“谁让你出来的?给我回去。”
红衣脸上有着怒气,有着不忍:“你是不是想要杀了师傅?”
铁枪心惊,却隐藏得毫无痕迹:“你胡说八道什么?快给我回去,我去山上狩猎一番,不久就会回去的。”
夜,在嘲笑,呼啸的风让人发凉。
“我都知道了,你那些天半夜做的事,我都看到了。”红衣低着头,脸色不定,双拳在紧紧地握住,似乎有一番磅礴的力量在酝酿。
“父亲,你这是忘恩负义,师傅救过我们。”
“忘恩负义?是谁忘恩负义?我怎么对他的?可是他呢?因为他,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心里本已做贼心虚,此刻听到忘恩负义这个词却暴怒起来,什么叫忘恩负义?忘恩负义的是谁?
“可是师傅救过我们的命!”
“你还叫他师傅!你知不知道他毁了你!他毁了我的儿子!”铁枪的咆哮,胜过一切呼啸的风,夜里看热闹的一切都被吓住,噤若寒蝉,顿时寂静无比。
“没有师傅,根本没有之后的我们。”
铁枪再也不想听了,已经打算强行打晕红衣,可是下一句话,他喷涌的愤怒,瞬间如死一般寂静,红衣说:“你面前这么大的一个儿子,是师傅给的。”
铁枪站住了,伸出的手缓缓放下,想了想这,又想了想那,思绪混乱万千,仿佛灵光乍现,又似乎生气被死神收割。
刹那丧失了一切的力气,感觉无比疲惫。
铁枪没说话,红衣也在等待着,直到月也隐去,消失不见的轰隆轰隆声变得巨响,铁枪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走吧,回家。”
红衣搀扶着铁枪走,铁枪眼中似乎丧去了精神,变得空洞无比。
人空了,剩下屋子在孤单地聆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声响。
室内,许空城睁开了眼,而后又闭上。
铁枪一夜都没有睡,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之前费尽心思的准备此刻似乎没有了任何意义,红衣毁了,他也保护不了红衣多久,未来也毁了,废物一般的红衣连独自狩猎都做不到,更别说活下去,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在那里好好地活着。
可是没有许空城,他们两个早就不在了,更别说现在。
叹息一声,沉沉睡去。
三天后,铁枪恢复了点精神,带着一些生活物资,带着红衣拜访了许空城,脸上不再是铁一般的严肃,似乎他不再是铁枪了,他被抽取所有的精神,现在只是一个孤独残年的老者。
脸上挂着尽量和善的笑,并不是勉强,而是跟普通人一般,和气,不尖锐。
只是看到许空城,好几次想要开口搭话,却又在心里叹息一声,放下物资就离去了。
红衣也被他带走了,没有再托付给许空城,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只有一堆物资,一个和善的笑,然后就走了。
红衣回头看了许空城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然后转回头离去。
“还有五天!”红衣心里默默数着,他知道现在铁枪这状态,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的,唯有事实才能证明一切。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急迫地想要那一天的到来。
每天早上天不亮,他就知道,又过去一天。
这一天,他没有睡,静静地等待黑夜的消去,直到晨阳升起,坐在床上一晚的红衣才动了,眼中亮起光芒。
“就是今天了!父亲,我会让你知道,师傅教出来的,是怎么样的一个徒弟。我会让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假的,你的儿子,很强,很厉害。”
出门前,迎上铁枪的眼神,明显他也还没有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是他再也没有盼头了,只在红衣面前愁眉苦脸地一声叹息:“红衣,放心,我会帮你找个好姑娘的,你不用担心,至于他那……等我以后走了,你能养活自己就顺便也带上他一份吧,毕竟也是救了你,唉。”
红衣顿住,站在门口的他已经背对着铁枪,坚定地说:“父亲,你的儿子会让你很骄傲!你等着瞧。”
铁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红衣已经消失在门口。
很快,像往常一样坐在那久久无神的铁枪就被一声尖叫与急促的脚步声唤了回来,只见两三个人热火朝天地大声说着什么兴奋的事,看到铁枪就加快脚步:“铁枪啊,你儿子可是大出风头了,没想到几年不见竟然这么强了。”
几个人兴奋地说着,铁枪被他们半推半拉着过去围观。
一圈又一圈的人群,显得十分热闹,依旧盛大无比,张灯结彩,比任何节日任何时候都要盛大得多。
路上听着几个人的话,铁枪已经听出了几分,心中又惊又疑,他们几个人说的红衣,跟自己看到的红衣是同一个人吗?
铁枪心中很是担心,却又无比期待。
“让开让开,明日之星小红衣的爹要进不去了,你们让开。”眼见挤不进去,其中一个人大喊几声,还真让出了一条道。
还没走几步,就传来“这一场,铁枪家红衣胜”的轰动声音,这一声,简直是把铁枪几乎死去了的心脏给震活了过来。
真的是我的红衣?
也不用几个人半推半拉了,铁枪快步跑了过去,等穿过人群的时候,又听到了红衣胜利的喊声。
红衣也看见了铁枪,少年那开始脱去稚嫩的脸上挂着酣畅淋漓的汗水,一笑,已经颇有男子的风采。
都是红衣胜,每个跟红衣对上的都会输,这里面还包括前些天让铁枪羡慕不已又叹息不已的陈铭。
虽说只是熟悉历练一番,可是这么早被红衣淘汰却是任何人没有想到的,陈铭这个家喻户晓的少年,也输在了红衣简单粗暴的方法之下。
红衣的方法十分简单,不管是哪个人,一上场,直接就将他钳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直到他认输。
之所以这样做,一是自己行动不方便,二也是怕失手,不说自己的力量,自己手腕上的腕带砸下去就能砸得大多数人倒地不起。
如果要说更多的话,其实他也有些疑虑,毕竟自己现在闪躲迟缓,要是被武器刺中砍中却丝毫无损,那也太过出众了,他只要能赢就好了。
到最后一场,不但是铁枪,几乎场上没有一个人不心惊,都发现红衣强,可是谁能想到红衣竟然打到了这一个地步。
一直在高座上坐着的陈乘,从第一场看到了最后,现在是他出场的时候了,除了铁枪之外,震动最大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他对上红衣那锐利的眼神时,下意识已经没把红衣当成晚辈。从许空城那里得到的枪法是他最大的依仗,可是如今,他在红衣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依旧简单粗暴,艰难避过陈乘几招枪法之后,红衣又是同样把陈乘钳制在地上,陈乘亲自体会才知道,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摆脱不得?
这一幕让所有人沸腾,铁枪眼中依旧是老泪纵横,他发现自己错了,自己真的错了。
十几岁的第一英雄,是自己的儿子,这足以让任何父亲骄傲到捅破天都不为过。
当晚铁枪赶急赶忙让红衣跟自己去许空城那一趟谢罪,红衣无奈,却也无可奈何,甚至太急了,红衣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个手腕借着汗水的滑劲脱落。
铁枪笑骂一声就要去接,这可吓坏红衣,一个翻滚抢了过去,却没接住。
铁枪心里暗笑骂,一个手腕至于至于?
下一刻两个人都停滞住,四目相对,两人中间,那个手腕砸出闷闷的声音,地上砸出了一个小凹窟窿。
红衣心里紧张,感觉把手腕戴了回去。心里暗道:被发现了。心里急着,等下父亲问怎么办。
却没等到铁枪问出个底细,只见铁枪似乎真的吓到了,咽了咽口水,似乎想通了很多,又跟没事一样拉着红衣急促地赶去。
经过这一遭,他已经完全不敢怀疑许空城了,也不敢在没有许空城允许下询问任何关于他教红衣的事,现在可还要去请求原谅呢,怎么敢再犯事。
想着红衣之前那一幕幕,铁枪乐得脸上笑得变形都不知道。
“红衣,你去敲敲门,问问你师傅肯不肯见我一面。”到了地方,铁枪倒是难得扭捏了起来,这还真的没有这脸,也怕许空城不肯见自己,跟红衣说完就躲到了一边。
然后还不忘嘱咐:“红衣,父亲这不打紧,但是你自己可千万要求得你师傅原谅啊,快去吧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