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天到傍晚,到黑夜,直到第二天凌晨,这可怕的暴雨才停歇,看下方森林,已成汪洋一片。
无数的动物受灾,就连天空的鸟儿,都惊惧地看着这灭世灾难。
地面向上五百米处,距离崖顶三十米的空中,夜芒的人都坐在那块长条石上,一脸灰败地看着这个在他们眼里已成灰色的世界。
他们没有被冲下山崖,因为塞洛夫在最后的时刻,爆发生命潜力在他们头顶弄出了一块近十米长的巨大岩石作为遮伞,将从上方落下的泥石流分割了开来。
能在这恐怖的天灾下活下来已经足以自傲了,但没有人的心里有半分欣喜,在这里,在十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又一次,失去了一个同伴。
再坚强的人也禁不住连番重击,他们已经心如死灰了。
逝者的相貌一遍又一遍地在他们脑海中循环出现,从相遇开始,旅途中的点点滴滴,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艾尔汀拉和塞洛夫的身影轮换出现,一次次地撕扯着他们的心灵。
暴雨已经停歇,细雨绵绵,冲刷着被污染的山壁。
但众人的耳旁,却依旧轰隆不停,他们的时间,仿佛停在了泥石流冲下的那一瞬间。
他们的时间和世界的时间出现了断层,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一天,一年,甚至十年。
当那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转动了一下后,时间仿佛又再次重叠。
清冷的风吹过,莉莉丝的一个喷嚏终于打破了这僵局。
她和尤妮可是局外人,毕竟不是同伴,但这一幕幕实在太过震撼,艾尔汀拉拼死掩护他们上山,塞洛夫用最后的魔力为他们制造了屏障,这是何等伟大的友情?
莉莉丝不知道,自己之前所认识的人中,有没有这么伟大的人?
那个塞隆帝国中,还有没有这种人?
他们在临死前,是怎么想的?
她仿佛又听到了塞洛夫最后的咆哮——
“不要在这里止步啊孩子们!前进!前进啊!”
那个雄浑的声音一直在她的耳边回荡,震撼着她的心。
将死之人还有这种气魄!他的声音中没有对死亡的一点惧怕,而是用最后之音来鼓舞同伴低沉的士气,他的声音那么坚定无畏——
或者说,这就是被称为大英雄之人的气概吗?
只剩细雨,于赶路影响不大,众人长时间没有进食,身体虚乏,但痛苦占据了心里,导致之前一直没有察觉。
腹中绞痛,那是饥饿过度的表现。
弗莱娅站起了身,对众人说:“走吧。”
没有提及塞洛夫的死,仿佛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因为痛苦难耐,所以必须要这么做,像这样持续下去,大家都会被痛苦击倒的,当务之急是,带领他们走出痛苦,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不管离开之后是不是会各奔东西,但现在,身为队长的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们才行。
弗莱娅带头边走边试脚踏石的硬度,频频回头看一下同伴们的状态,幸亏剩下的路没有出现断层,踩着岩石勉强可以行走。
二十分钟后,众人来到了崖顶。
崖顶是斜向上的山坡,山坡有急有缓,一直延伸到视野之外。
通往山顶的半山腰,有一团无法透视的雪花将道路封死,那雪花蔓延在整个山腰处,看那情形似乎围绕着艾伦山脉转了一圈,范围之大无法想象。
斜坡之上多是石块,也有被暴雨带出来的泥土,大斜坡上并不是光秃秃一片,也有植被覆盖,不过和地面的森林一比,就显得稀疏了。
有森林,就有野兽,这里离山顶还有不知多远,还不到万物无法生存的地步。
暴雨冲散了空气中的沉闷,却在众人心底留下了更加沉重的痛。
空气虽然很清新,但在众人心底却和尘埃飘扬之地没有任何区别,因为虽然爬上了山崖,但泥石流冲下带走了同伴生命的那瞬间,那窒息的感觉一直加持在身上。
细雨绵绵,众人都冻得发抖,被暴雨淋湿的衣服没有干,粘在身上如贴着冰块。
随着雨势变小,起风了。
虽然是微小的风,但吹在冰冷的衣物紧贴的身体上,那瞬间的寒冷比寒冬之际更让人无法承受。
弗莱娅去打猎了,其他人都在原地等待,寒冷可以夺去体力,体魄不强的人早就没有动弹之力了,队伍中体魄最强的不是拉托加,他只是体型巨大而已,体魄最强的是弗莱娅,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她还能行动。
弗莱娅没有带来猎物,不是没有碰到,而是体力严重下降的她没有逮住而已,她带回了一点自己不认识的野果,白色的果实,像牡丹花一样,不知道有没有毒,所以带回来让米娜辨认。
米娜接过一看,掰开了花瓣,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意。
“这是花浆果,果皮不能实用,果肉从外到内慢慢变软,中心处和液体没什么区别,比蜂蜜还要甜。市场上有,但非常少,一颗能卖到一百金币以上。”
众人微微意动,一人接过了一个,掰开品尝了起来。
有了其他的关注点,痛苦就会减少不少,一直沉浸在痛苦中,精神和身体都会受到损伤。
吃了一口后,众人皆面露震惊,不愧是一百金币一个的东西,值这个价!
“大姐,那边还有吗?”卡迪亚快速吃完了一个,脸带希冀地问。
“当然,等大家恢复一点体力,我们就过去吃个够。”弗莱娅心中稍微好受了一点,卡迪亚开始说话了,这是个好兆头。
话匣子一打开,就什么事都好办了,众人刻意回避着塞洛夫和艾尔汀拉的死,尽量不去揭伤疤。
时间可以冲刷掉任何伤痛,只要有能转移注意力的东西,眼下的花浆果是个事例。
弗莱娅将大家带到山坡上的树林中,然后慢慢地掉出了队伍,和她在一起的是米娜。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弗莱娅问。
没有棒棒糖舔,米娜有点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嘴唇,不明所以地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