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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义本不是个好事之徒,不过韦先生三次将刀叉落到地上,一次将一盅参茸老鸭汤碰翻,这些个动静引起了他的好奇。出手如此阔绰,怎么会对这种场合如此不习惯。陶义边和两女孩聊着天,边时不时将目光瞟向那边。韦先生的举手投足实在不像个款儿。酒店经理和他的交谈估计也不很投缘,于是就借机起身带着几个管理层开始挨桌敬酒去了。
陶义第三次取回食物时,只见那个大背头带着三个年轻人已经坐在韦先生那边,同他碰起酒来,韦先生的神情放松了许多。
一顿饭下来,陶义已经和两个女孩蛮熟了。胖女孩叫焦雪梅,瘦女孩叫乔艳,都是山西大同那边,在上海打工快六年了。这次乔艳回老家结婚,以后就呆在家里了,老公在县城盘了个门面,需要人照料。焦雪梅老家又和村里签了第二轮土地承包,那座小龙山也在承包合同里。小龙山紧挨着一片煤矿塌陷地,塌陷地已经变身为一个大湖,今年年初因为那里通了高铁,政府正谋划在那里搞个景区。如此一来,他家的小龙山可是逮着好时机了。她这次回去也不准备再回来了,揣着多年的一点积蓄,资助家里搞农家乐,村里全力在推生态农业、生态旅游的扶贫书记也很赞同他们的想法,要他们带个好头。想到都是十六七岁出来,无依无靠,忍辱负重的,吃了那么多的苦,这次回去之前,无论如何也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两个女孩便瞒着家人,来上一次“最后的疯狂”。
陶义听罢,心里对她们是满满的同情。都是十月怀胎,都是母亲心头的一块肉,比比大上海的那些闺女,真的让人感慨。所以他平时对自己科室里那些外地来的小年轻像华婷婷他们,他也总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呵护,他们都暗地里称呼他为“叔”。也许因为他对他们太过庇护了吧,有的人对他颇有微词。这次科室调整,他被挪了一下,恐怕这也是个原因吧。不过,他不后悔。
有的人在熟人圈里会显得沉默寡言,但在陌生的地方会判若两人,(有不少网红不也是这样吗)。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大会向环境屈服。陶义主动提出旅途中他们三人可结伴,来之前,他可是做了不少攻略呢。乔艳和雪梅求之不得,她俩不约而同唤他“陶叔”。“陶叔”听了,心里头甜滋滋的。
还真巧了,两女孩也住在一层内舱房,离陶义的房间隔着三个门。在回房间的走道里,不经意竟遇上了那几个大妈,“老李头老婆”也在里面。大妈们显然也认出了他,她们互相望了望,都装作没看见似的,与他擦肩而过。“老李头老婆”也目不旁视,径直往前走,经过他身边时,大妈胖鼓鼓的腮帮子有两块肌肉似乎抽搐了几下。此刻的陶义对她们也没了什么想法。都不容易,平时省吃俭用,出国一趟难免想多看点,多吃点。哦哟,侬踏到我脚了。身后有个大妈低低叫了一声。噢,对不起!喑哑的嗓音回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