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今天本来不打算穿盛装出席酒会的,是清志朗非坚持要让她穿晚礼服赴宴,这种衣服显得人珠光宝气的,小雅觉得俗,而且绷得身体发僵,很不舒服。但清志朗说这次活动很隆重,好说歹说,才让小雅穿上了。
舒不舒服另说,一袭露肩深绿及地长裙晚礼服的小雅,配上名贵的钻石首饰,显得美艳逼人,一登场便成为整个酒会的焦点,认识的,不认识的纷纷前来敬酒、搭讪、交换名片,清志朗得意地站在一边,逐个介绍:这是鄙人的夫人,片山雅女士等等等等。
小雅好久没有参加这种聚会了,既有些害羞,也有点不胜酒力,连碰了好几杯之后,觉得有点晕,想跟清志朗说一声,自己先回去休息,但却发现老公不在身边了,四下环顾,看到在大厅的一角,清志朗正和孙文东以及另外一个光头男子相谈甚欢,那男子五十多岁的年纪,看着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小雅就这么有些纳闷地向他们走去,走到离光头佬只有几米的地方,那家伙意识到有人走过来了,于是往这边看了一下。
就在两人目光相对的一刹那,小雅浑身一震,因为她终于想起了这个家伙是谁,刹那间呼吸凝固,思维停滞,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杯子不自觉地滑落到地上,由于脚下是厚厚的地毯,所以酒杯并没有碎掉,只是发出轻微的咚的一声,杯中的红酒洒了一地。
韩刚强奸小雅的时候是三十七岁,现在是五十一岁,十几年的岁月并没有使他的容貌发生太大变化,按理说,小雅应该不需要走到跟前就能认出来这个人是谁,但是表情的差异延缓了小雅记忆复苏的时间。因为记忆中的那个畜生,面目总是那样狰狞,那样凶恶;而眼前的这个家伙,满脸堆的是媚笑,不停地点头哈腰,即便容貌区别不大,气势上的差别则是天上地下,所以小雅起初死活想不起来是谁。
但是等他转过脸来,四目相对的时候,眼睛里那股淫邪的光让小雅确认无疑,和十几年前在天宝夜总会包房里面看见的那道眼神,一模一样。是的,就是他!韩刚!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眼神这东西,几十年也是改不了的,特别是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走到面前的时候,韩刚可以表现得很谦卑,但是不可能收敛住自己心底的那股淫邪之念通过眼神传递出去,一般的女人,会为之稍感不快,但是对于小雅而言,这个眼神足以勾起心中那段最痛苦的梦靥。
听见身后有声音,清志朗转过头去,发现妻子怔在那里,脸色苍白,连忙上前一把扶住,问:怎么了,没事吧?
小雅定了定神,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已不再是当初那任人宰割的羔羊了,而是今天这个酒会的女主人,而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就在一边,有什么好怕的呢,于是对清志朗笑了笑,说没事,可能有点喝多了,我想先回去了。
说完,还朝孙文东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从酒会开始到现在
还没顾上理他。
清志朗说:那我们一起走吧,老孙,你送周老板先回去。
小雅又楞了一下,问:周老板?
孙文东赶紧介绍:是啊,夫人,这是昆明来的周老板,要跟我们合作樱井酒店的装修工程。然后又回头跟韩刚介绍小雅:这是片山董事长的夫人。
昆明来的?周老板?小雅心想:难道我认错人了?
这时候韩刚赶紧凑上来,讨好似地掏出名片:啊,夫人你好,认识你很高兴,请多关照!请多关照这句话还是用日语说的,看出来没少为这单买卖下功夫。
小雅接过名片,礼节性地跟他握了握手,近距离观察了一下,她确信无疑:什么狗屁周老板,昆明来的,这货就是韩刚那个畜生!但是她突然想到,如果韩刚也认出她来,那就麻烦了,于是转头便想离开。
韩刚的确一直在注视着小雅,因为她今天打扮得太漂亮了,所以一直含着口水上下打量,看久了虽然没认出她来,但是的确有那种似曾相识之感,于是脱口而出了一句:夫人,我们很久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小雅已经挽着清志朗准备离开,闻听这句话,手微微一颤,旋即恢复了平静,回头莞尔一笑:周老板真会开玩笑,我前几年刚从日本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大门走去。
韩刚看着她的背影,正准备好好想想到底是在哪见过这个漂亮的贵妇人,孙文东从背后捅了他一下:我说你也太色了吧,那是董事长夫人,你都敢瞎套磁?韩刚辩解说:不是啊,我的确看他她眼熟的,好像以前见过。
孙文东说:我呸,你大概是做梦见的吧。
如果这一刻,韩刚能想起来小雅是谁,那么他还有很多年的好日子可以过,可惜这家伙当初玩的女人太多了,他根本记不得谁是谁,这也是他不敢再去确认的原因。因为很久以前的他,没有单纯见过的女人,只有强暴过,欺辱过的女人,而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再脑残也不至于直接问对方:我们是不是上过床,或者我强奸过你吗之类的话。后来跑路去了云南以后,包括回到上海,他的确没少玩女人,但都是买卖性质,以现在的实力地位,断不敢再干那强占豪取的事情了。
他是小雅一生的梦靥,小雅到死都不会忘记他的模样,可小雅只是他当初的众多猎物之一,本来可以忘得再干净点,不过算是老天开眼,让小雅成了他在上海强暴的最后一个女孩儿,所以印象稍微深一些。但是,稍微深些的这点印象因为孙文东这一打岔,终究未能在他心中勾起完整的记忆片段,也就注定了他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当然,小雅并没有亲手杀他,清志朗也没有。
事实上小雅那天见到韩刚之后虽然有一点点失态,但是掩饰得很好,清志朗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在回去的车上,小雅一直紧紧攥着丈夫的手,时不时咬着下嘴唇,清志朗只是以为她喝
得有点多,有些爱怜地紧紧把她搂在怀里。老公的臂弯给小雅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暖而踏实,尤其在此时此刻,这种有着依靠的感觉就更加让人安心。
心安下来没有问题,但是一个个的问题开始出现在小雅的脑海中。
由于韩刚十几年来一直杳无音信,小要去找他复仇的想法,在小雅心中已经消失很久了,回上海以后,她偶尔也设想过有一天如果再遇上韩刚会怎么样,可是如果就是马路上这么瞥见了,谁也不能把谁怎么样,小雅现在为人妻为人母,断不会自己好日子不过,拿起刀子跟她拼命。而她现在的身份,量韩刚也奈何不了她,所以,每当想到这里,她都会苦笑笑,拍拍自己的头:傻女人,他估计早忘了你是谁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韩刚以这样的方式重现出现在她眼前,而且还跟孙文东混在了一起,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大大的隐患。虽然刚才表现得还算镇定,自忖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但是韩刚那句很久以前是不是见过的问句让她心里很是忐忑。小雅自信这畜生一时半会估计是想不起来,可谁知道哪天他让雷劈一下就想起来了呢。当然,这件事过去这么长时间,完全可以赖掉,只不过当年在苏大时被黄姗姗那只疯狗咬狠了,心里有了阴影,这一次小雅说什么也得想个办法先下手,否则再被人扒一次老底那可太难受了。
所以说小雅很善良,这个时候她想的还只是自保,并没有考虑如何还击。
但清志朗的一句话让她改变了想法。
到家后,她找了个机会,以很随意的口气,问起清志朗晚宴上那个光头佬的来路。清志朗说:咳,就是一个瓷砖和墙面用石材的供应商,手下有支队伍,包料的价格比现在上海市场上要低一些,孙文东介绍的。
小雅问:你是决定要把这一单生意给他么?
清志朗说:酒店装修这块,本来我想的是整体外包,但是这样一来也有风险,因为接包的公司不可能全都是自己做,大部分工作肯定还得往下转,中间隔一层,利润被扒层皮先不说,有点什么问题解决起来也麻烦,所以孙文东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中国的装修市场还是太混乱了。
小雅觉得他根本就没回答到点子上,有点心急:那这一块的业务你是打算给周老板做么?
清志朗点点头:我有这个打算,也算是拉他一把,听孙文东说这个周老板现在日子不太好过,所以包料和取费率才比市价要低很多。说完,他有些得意地点上一支烟:对于他们这样的小公司,三百万多的合同有时就事关公司存亡了。
他不想让小雅觉得自己和这个人走得太近,直觉告诉他,自己的妻子对这个姓周的家伙没什么好感,真正的原因他当然不知道,他还以为也许是那家伙眼神有点色,把小雅看毛了。而韩刚现在日子不好过这件事根本就不是孙文东告诉清志朗的,说这话的,正是韩刚自己,因为他试图出奇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