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大汉和乔五一样都是国教的成员,这样的人单说在洛阳城便至少有上千之众,贤一不能全部记清,但总算记得一些。
这是国教的实力,哪怕是路边受冻挨饿的乞丐也有可能隐藏着另一个身份,就像是一张巨大的蛛网,散布在天下各地。
贤一内心隐约担忧,安慰着自己应该没有被王雪峰察觉。但他不知道,在他刚离开酒楼不久后,那名擦拭着桌子的大汉便突然手脚僵硬,七窍流水倒在了地面上,很快化为了一滩脓水。
但无论如何,消息还是传往了长安。
因为王雪峰还是低估了国教和唐家的实力,事实上在两人刚进入洛阳城,便有无数双眼睛盯了过来。
有经商的商人,吆喝的小贩,像大汉一样的酒楼掌柜,也有醉了一宿刚清醒过来的酒徒。今日城墙上空阳光明媚,但这座城里却莫名其妙发生了数十件离奇命案,惹的城主府里的大人震怒不已。
洛水与洛阳只有一个字的差别,但两座城池之间距离相差甚远,哪怕以王雪峰的速度,也耗费了一整夜的时间,待第二日天刚破晓时,才看见了那座传说中的城池。
传说都是带着丰富的神秘色彩,特别而显得与众不同,虽然洛水的美人是出了名,但自然不是这个理由。
洛水城是一个人的城,而这个人不是权高位重的皇帝陛下,不是受民爱戴的国师大人。而是唐家的老太爷。
居住在这座城里的居民,都是唐老太爷的子民。他在洛水城中,权力比皇帝陛下还要高,比国师大人更受爱戴。
“这便是洛水城?”王雪峰双手负在背后,平静说道。
桥下护城河的河水在清晨的霞光下,看上去就像铺上了层金箔一般。
贤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说道:“早知道便租辆马车,守了一晚上的罪还要饿着肚子。”
说罢后他做出一副流口水的夸张模样,接着说道:“不过不碍事,现在正好去尝尝那蟹黄陷的薄皮包子,听说唐老太爷过了百岁的年纪,每天早晨那顿饭必吃三个。”
王雪峰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不知何时变得凝重了几分,望着身前蛰伏在地平面上的那座城池,一言不发。
灰色的城墙像是贫苦人家烧火砌的灶台,隔着远望去不知道站在最高处的是士兵还是石刻的雕塑。贤一将视线收回来,看着王雪峰说道:“虽然我也没尝过,但我想蟹黄包子可比韭菜的要好吃多了。”
王雪峰抬起手,指着城池。
“怎么了?”
王雪峰说道:“这是一座大阵。”
贤一微微挑眉,面前这座蕴含着古老气息的城池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在其中,寻常人察觉不出任何异样,连他也仅仅只是有些猜测。但同时他并不感到惊奇,如果有阵法,必然隐瞒不住主宰境这种强者,更何况洛水城为曾经唐皇的都城,没有点手段如何依旧屹立在这片土地上不倒?
“生不逢时,没有参加那场大战,但也早便听闻洛水唐家。”王雪峰顿了顿,接着说道:“好一个洛水唐家,恐怕是我,也无法硬闯这座城池。”
王雪峰是个自信,甚至自负的人。连他都承认无法攻破护城大阵,那便是真正的厉害。
“那我们如何进去?”
“自然走着进去。唐家主邀请我,哪有会为难客人的道理?”
贤一吃惊的望着王雪峰,问道:“难道你不怕?”
“连长安城我都进得,怕什么?”王雪峰朝着跨越护城河的大桥上走去,同时说道:“是你非要请我来吃螃蟹,想必唐老太爷会给你这个国师一个面子。”
贤一看着王雪峰的背影诋毁,鬼才愿意请你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家伙吃螃蟹?同时感慨对方的心比新出生的牛犊还要大,挟持了自己还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便这样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真是个疯子。”贤一回头看了一眼,连忙跟上去。
...
护城河宽大,河面上的桥梁自然也建的宽大,尤其是桥梁上镶嵌着无数金线描绘出的复杂图案,贤一再一次感慨唐家有钱。
这是他第二次见着这幅画面,上次是去年秋天与千尺一同来洛水,将孟兰会的请帖交至了唐家,也结识了唐君墨。其实这两次相隔的时间并不久远,只是因为在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便觉得恍若相隔许多年。
不常开的城门被重新打开,发出难堪重负的难听声响。不同的是城内道路两旁没有黑压压的跪伏人群,反而只站着三人,故而显得有些冷清。
最前方是一名面色苍老,头发全白的老人,在压低身子朝着正前方行礼。
老人脸上沟壑般的皱纹,与他恭敬卑谦的神情,落在了贤一的眼中,甚至嘴里面说出来的话,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与那日相差无二。
“洛水城,恭迎国师大驾。”
唐老太爷身后的城主与唐家家主纷纷行礼,脸上看不出异样,只有欢喜和故作出的荣幸,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不正常。
所以这很不正常。
不知为何,贤一便觉得内心有些沉重。他看了王雪峰一眼,只见王雪峰饶有兴致打量着城内砌的整齐的屋舍和墙瓦,偶尔点头偶尔摇头,似乎在评判。
“见过唐老太爷,唐家主。”贤一微微点头,语气平淡,缓缓说道。
“说到底,这还是我第二次与国师大人见面,也没隔多长时间,所以记得倒也清楚。”唐老太爷微笑说道。
“倒是劳烦了老太爷从祖宅里走这么长一段路,辛苦。”
“虽然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但走走路也是好事,免得一年到头闷在房间里,快被烟熏出了味道来。”
唐老太爷打趣说的玩笑话,贤一并不觉得好笑,他抬头看了天空一眼,觉得北方天气寒冷,四月底的春天也并不怎么暖和。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说话的王雪峰停止了打量,终于开口,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称呼,是过去的荣耀和辉煌,也是如今的一种忌讳。
“唐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