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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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大厅,方如喜并没有坐电梯回家,而是穿过走廊走进楼梯间。

空荡荡的楼梯间,感应灯啪地亮起,方如喜坐在楼梯上,身体靠着扶杆,掏出馒头和榨菜开始吃。因为总是要避人耳目吃东西,所以方如喜习惯于小声地吃。

感应灯很快灭了,她孤零零地在黑暗中吞咽着干硬难咽的食物,神色麻木。

手机响起,她一边吃一边接通。

方如凤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姐,我下班了,好无聊,我想跟你视频。”

“我在外面,没有4G流量,等我回家再给你发。”方如喜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你怎么不找你的文伟哥”。

没想到方如凤很快自己说出来了:“文伟哥要忙到晚上十一点,他回宿舍还要看烹饪书、做笔记,我不敢打扰他,因为他第二天早上五点就要起来,先去打扫厨房。”

方如喜咀嚼的动作停顿下来。

“姐,你怎么不说话?还是信号不好?”

方如凤的声音把方如喜从走神中拉了回来,为了掩饰她满脑子的翟文伟,她转移话题说:“前几天蒋姣兰说要回北京,她的老公、孩子待在农村,她来北京赚钱养他们。”

“那太好了,可以让姣兰姐来我们服装厂,我们厂还招人,没别的要求,只要勤快就行。”方如凤兴奋地提高音调,“终于可以有人陪我说说话了。姐你知不知道我快被憋疯了?”

“我把她的手机号码发给你,你跟她联系吧。”

挂了电话,方如喜把剩余的一根榨菜挤到馒头上,一口塞进嘴里。终于找到给翟文伟打电话的理由了,她兴奋得双手发颤,迅速咽下这一口,就翻出通讯录打电话。

响了很久,翟文伟才接,方如喜知道他还在上班,于是抢先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妹妹不怕苦不怕累,就怕寂寞。你现在既然还是她的男朋友,就有义务每天陪她聊聊天。如果你做不到,那就跟她分手。我妹妹也不是没人要的。”

一连串放鞭炮似的话语,让电话那头的翟文伟愣了愣。

方如喜继续说:“还有,你怎么认识我室友楚南庄的?你们不是就见过一次面吗?她就把手机号给你了?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这件事你准备怎么跟我妹妹解释?”

那晚方如喜喝醉了,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记得了,唯独记得是南庄来接她的。

连续好几句语气强烈的质问,让翟文伟终于呼吸急促地爆发了:“我跟南庄就是普通朋友。我交个朋友还要向女朋友汇报?我现在忙着拼事业,没时间也没精力伺候你们女生的捕风捉影。再说了,这是我和你妹妹的事,跟你无关。”

说完,翟文伟啪地挂了电话。

方如喜的手一颤,手机掉落在地。她没有去捡,而是呆滞地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因为她说话的声音而自动亮起的感应灯,很快就熄灭了,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为什么?明明她不想这么凶的,为什么一开口,就是恶语伤人?

方如喜发现自己在翟文伟面前越来越失常了,简直就像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原来在爱情里,人们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如果妹妹是傻子,那她就是疯子。明明很想拥抱他,但是一碰到他,她就竖起浑身锋利的刺,恶狠狠地刺伤他,也刺伤自己。

或许是因为她深切地知道,她跟翟文伟是不可能的。他们之间不光隔着一个方如凤。

她不能再堕落了,否则今生今世都不能逃脱社会底层,她不要,不要再做不能发出自己声音的人、永远得不到关注的人、没有机会改变命运的人、像动物一样生存的人。

方如喜猛地站起身,直到眼泪因为她的动作而迅速划过脸颊,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北京真是一座节奏缓慢的都会。”来自香港的投行小姐姐感叹道。

这是莫珝来这家国际著名投行工作的第三周,和同事们一起在国贸一期的江浙菜餐厅吃饭。上菜前,那个投行小姐姐望着落地玻璃窗外出来觅食的“国贸金领”们,这样唏嘘。

“我刚毕业进了高盛,在香港的长江中心,每天清早五点下班,紧跟着上午九点又回来继续上班,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每周工作100个小时以上,最高纪录是140个小时。”投行小姐姐回忆道,“体重迅速增长,脸上全是痘痘,粉底有一厘米厚。”

说完她就笑了,可饭桌上无人跟着笑,大家都神色肃穆。

“经常半夜两点,我和闺密约在女洗手间,抱头痛哭,互相借对方的肩膀解压。主要不是因为长时间加班,而是辛苦做出来的东西却不能被领导认可。”投行小姐姐顿了顿,拍了拍桌子说,“你们知道吗?领导还要求每一条语音留言都要按照规定的格式,不能上来就用自己平时习惯的嗓音说话,而要留下沉稳、成熟的声音。”

莫珝站起身,微笑着走过去:“来,我来抱抱刚毕业时的你。”

投行小姐姐怔住。

莫珝轻轻地从后面抱着她:“欢迎你来北京,北京没有香港那么可怕,不需要像夸父逐日一般。记住,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点亮他人罩在你头上的光环。”

投行小姐姐蓦地鼻酸:“你再这样,我会爱上你的。”

“千万不要,”莫珝松开手,笑容雅痞范儿十足,“爱我的人太多,我却只能爱一个。”

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从小到大,他就是这么死皮赖脸。

落地玻璃窗外,走过一队巡逻的武警,看来又有大人物来国贸视察。莫珝眯起眼望着那一队军装笔挺的武警,忍不住想起正在军训的南庄,她能熬过那人间地狱吗?

赵祈哲走出卧室时,林则熙正坐在餐桌旁,用笔记本电脑开视频会议。

“纪律是战斗力的保证,服从是军人的天职,执行是达至目标的保证,责任是职业操行,竞争是发展的动力,荣誉是价值观的体现,团队精神是胜利的保证……”

负责这次AG战队军训的教官正在屏幕上慷慨陈词,发表誓师动员。

林则熙瞥了眼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白色内裤的赵祈哲,就面无表情地转移开视线。他早就习惯了赵祈哲夏天只穿着一条内裤在家里四处晃悠。

可是很快,厨房传来尖叫声。

“啊!”系着围裙的杨培培一看到赵祈哲,手里的木铲应声掉落,她忙伸手捂住眼。

赵祈哲却若无其事地走过杨培培的身边,站在洗脸池前挤牙膏、刷牙。

杨培培把手指分开一点点,从指缝间窥探赵祈哲:“你起床不穿衣服的?”

“这是我家,我有赤身裸体的权利。”赵祈哲嘴里满是牙膏,声音含混,语气却不含糊。

杨培培直跺脚:“可现在我在你家!我是女生!你就不能考虑下我的感受?”

赵祈哲把牙刷从嘴里拔出来,瞥了杨培培一眼:“怎么?你对我有性冲动?”

杨培培:“……”

餐桌旁的林则熙忍不住莞尔。

杨培培则满脸涨得通红,她知道说不过他,骂了句“奇葩”,就捡起木铲,转身逃回厨房,啪地把厨房门一关,继续在里面煎韭菜鸡蛋饼。

要不是看赵祈哲感冒初愈,她才不会闲着没事过来帮他做饭呢!

浓郁的韭菜味道弥漫到客厅。

赵祈哲洗漱完毕,到餐桌边喝水,睨了眼林则熙:“你下周要去军训?太好了。”赵祈哲咕噜咕噜把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林则熙诧异地抬眉:“好什么?”

赵祈哲挤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终于可以连内裤都不穿地在家里走来走去。”

林则熙:“……”

厨房门咔地打开,杨培培一手遮住眼、一手端着盘子走向餐厅,食物的香气充盈着房间,她把那一盘香喷喷的饼放到餐桌上,自始至终不敢看赵祈哲。

“大神,”她只能看着林则熙,“我先回去了,待会儿要陪南庄去买防晒霜。”

她连耳朵都泛着红,转身急匆匆地要逃,林则熙却倏忽开口:“等等。”

杨培培只好转过身来,她看到林则熙站起身走向他的卧室。杨培培等着大神出来吩咐的时间里,赵祈哲已经坐到餐桌边,直接用手抓着餐盘里的饼,大快朵颐。

可吃了几口,赵祈哲就掏出手机,输入一个英文网址,点击进入。

杨培培忍不住瞥了眼他的手机屏幕,全英文,她看了半天才认出“吉尼斯”的英文单词。看他一边吃一边在输入英文,单手操作得飞快,她撇撇嘴问:“你在干什么?”

“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赵祈哲又咬了一口饼,头也不抬,不停地点击提交。

杨培培一头雾水:“什么纪录?”

“世界上最难吃的韭菜鸡蛋饼纪录。”

杨培培气得差点掀桌,她双手撑在桌上:“既然那么难吃,你还吃得这么快?”

赵祈哲瞥她一眼,一边咀嚼一边说:“你不是让我考虑你的感受吗?”

杨培培一愣,旋即满脸惊喜,笑容荡漾开来:“你……”

“我不能让你发现你自己是多么一无是处,毕竟你是我身边最笨的人,我要好好珍惜你,以防我以后想开发针对低智商人群的虚拟现实技术,却找不到研究对象。”

杨培培:“……”

幸好林则熙从卧室出来了,他手里拿着去年全家去巴厘岛旅行时买的驱蚊水,递给杨培培。杨培培虽然看不懂上面的英文,倒也猜出来了:“大神,这是给南庄的?”

去军训,长时间待在郊区户外,的确需要驱蚊水。

“不,给你的。”林则熙别扭地说完,就坐回到餐桌边。

杨培培不知道是第几次愣住了。问题是她不需要啊!她整天待在空调房里,城市里蚊子也不多。为什么她永远搞不懂404这两个男生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真的智商堪忧?

403房间内,南庄正在电脑上跟艾筱澍视频。

波士顿的时区属于美国东部时间,西五区,夏令时比北京晚十二个小时。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波士顿时间晚上十点。艾筱澍刚装好无线网,正在吃比萨外卖。

“你买保险了吗?我推荐买交通意外险和境外安全险。”南庄一边剪指甲一边说,“护照丢失、遭遇抢劫、境外就医都保,如果你去底特律,一定要买境外安全险。”

即便强大如艾筱澍,初到美国,人生地不熟,还是难免心生胆怯,所以她经常请教对美国很熟的南庄。此刻艾筱澍擦擦嘴角,心里庆幸着波士顿是美国东部最安全的城市。

房子早就租好了。在波士顿华人资讯网上,是南庄帮忙用邮件联系的房东。

剪完指甲,南庄就开始收拾去参加军训的行李。艾筱澍看她收拾,忍不住问了句。

南庄回答:“衣服卷成圆筒状,要比整整齐齐叠起来的体积小很多。”

艾筱澍一针见血:“楚南庄,你真是深藏不露,其实你和莫珝一样是富二代吧?”

南庄动作一顿,抬头看到艾筱澍开始吃猕猴桃。美国的水果都挺贵的,就香蕉和猕猴桃便宜点。“你和莫珝现在是朋友还是恋人?”她其实并不太关心,只是为了转移话题。

艾筱澍用勺子优雅地勺着绿色的果肉,避而不答:“他给我寄了一箱周黑鸭。”

南庄拉上行李包的拉链,笑着望向艾筱澍:“对了,炒菜一定要开抽油烟机和开窗,有一次我开晚了,烟雾报警器被油烟一熏,直接报警,我慌忙搬椅子,站上去拧,结果消防车还是来了,出警费五百美元不议价。”

艾筱澍:“……”

菅乔染要哭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只有当你碰到“神坑”后,才会懂得什么叫作打游戏被气哭:脆皮一个却能扛起敌方半数的人头,游戏输了还说要举报所有人。

“你是敌方的奸细吧?你这简直是‘送人头’。我们如果输了肯定是因为你!”菅乔染气冲冲地指着那个玩鲁班七号的“小鲜肉”。

没想到副导演很支持,大手一挥:“就是要有一个‘神坑’才能引发大家吐槽,字幕我都想好了,就叫‘佛系鲁班七号’!万年打野,不杀人、不发火、不复仇!”

菅乔染回到《荣耀出击》的录制现场后,气还没消,听副导演这么说,顿时怒火中烧。

“你就是针对我!”丢下这句话后,菅乔染就回了休息间,给南庄打电话发泄。

南庄正和杨培培在商场买军训用的防晒霜,她只能离开柜台,先安慰菅乔染:“如果没有‘佛系队友’,怎么体现你的英勇谋略呢?他坑就坑吧,你只管做MVP。”

菅乔染叹息一声:“要怎么做才能赢?”

南庄回忆了一下之前林则熙给自己的建议,把他的原话搬了出来:“你记住,这是一个推塔游戏,目标是推掉对方的水晶,而不是杀人超神、打野刷钱、收集神装和抢大龙。”

菅乔染想了想:“所以我们应该兵分两路,一路袭扰敌方,一路攻打水晶,抱团作战?”她顿了顿,又问,“我总觉得这些技能和台词有点‘羞耻’啊,会不会很雷人?”

南庄用手捂住嘴,把商场的噪声隔绝开:“二次元的东西进入到现实中,总会有些不适应,但我想更多人是‘尬爽’,毕竟谁没有过‘中二’的过去呢?加油吧,妈妈!”

菅乔染的声音终于没那么生气了:“听说你马上要军训了?一定要每隔两个小时擦一次防晒霜。我给你预约了整套的美白针、防晒修复和光子嫩肤,你回来一定要……”

南庄直接挂了电话。

菅乔染气得把手机往包里一塞,瞪着化妆镜,下一秒,她表情微变,因为看到镜子上浮现出岑德咏的身影。轻薄透气的麻质西服,清爽的白色西裤凸显了海军蓝的夏日气息。

“你怎么来了?”菅乔染还在气头上,没有回头,拧着眉对着镜子里的人说。

岑德咏优雅地摘了墨镜,走到她旁边,双手撑在化妆椅的靠背上,微微前倾着身体,望着镜子里的菅乔染:“这是你的综艺首秀,你不能做自己,必须按照你的‘人设’来。”

他靠得很近,菅乔染瞬间嗅到岑德咏身上治愈系的熟男香氛。

不知是琥珀还是龙涎香。菅乔染再深呼吸一口气,确定是琥珀。龙涎香略带咸味,似动物皮革的味道。而琥珀是多种树脂结合,拥有温暖、甘甜、厚重的气味特征。

她在香氛味道中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次你又准备来拆我的台?你是节目组顾问吧?”

“我只是不想让剪辑师落到无内容可剪辑的境地,你虽然是‘妲己’,但你是菅乔染版的‘妲己’,我上次提醒过你,现在最有路人缘的‘人设’,是精英女强人。”岑德咏的手指轻轻叩击着靠背。

菅乔染很快明白,抓起桌上的化妆包,拉开拉链,一边补唇彩一边说:“你放心,我会疯狂打野为战队积聚隐形资产。女强人嘛,不仅要貌美如花,更要会挣钱养家。”

岑德咏上前一步,帮她挑了一款眼影:“有个小细节,每位英雄的作战服都配有钱袋,但你‘刷野敛财’后,可以顺手将赚到的钱塞到胸衣中,独创的塞钱法可以体现你洒脱豪迈的一面,会更讨喜。”

菅乔染抿唇的动作顿了顿:“你为什么帮我?”

岑德咏垂下眼,伸出无名指,以打圈的方式蘸取眼影:“闭上眼。”

菅乔染皱了皱眉,还是轻轻闭上眼。

岑德咏俯下身去,左手将菅乔染眼尾的三分之一处轻轻向上提起,然后用蘸有眼影的手指贴近睫毛根部,从内眼角到外眼角来回涂抹。

两人靠得很近,鼻息交融,她能感觉到他指腹的温柔和眼神的认真,心跳略微加速。

“别动。”他察觉到她睫毛的轻颤,薄唇吐出两个字。

菅乔染强压住越来越紊乱的呼吸。岑德咏用没有蘸过眼影的中指,在她的上眼睑将眼影充分晕染开,营造自然的过渡,让眼妆呈现完美的层次感。他这才松了口气。

岑德咏站直身体,与此同时菅乔染睁开眼,两人在镜子中静静地对望了几秒。

他微垂下眼,伸手钩起菅乔染的鬈发,一圈一圈在指尖绕着,悠悠地开口:“有个典故叫张敞画眉,用来形容夫妻恩爱。可是我想,楚御明应该从来没有帮你化过妆吧?”

菅乔染眉心一颤,哗地关上化妆包,蓦地扬起声调,语气坚定:“岑德咏,你不用讽刺我,我迟早会独立于楚御明之外,不再依附于他,不再依附于任何人!”

延庆区,龙庆峡军训拓展基地。

偌大的操场上整齐地停着几辆蒙着绿色苫布的军车。基地大门口则肃立着两名荷枪实弹的哨兵,戴着锃亮的钢盔,枪刺上闪着耀眼的寒光。

挺拔魁梧的身影,已经绕着训练场跑了十多圈,强行军似的悄无声息,只有呼出来的乳白色雾气,氤氲着矫健的身姿,跑到第二十圈,还不解气似的继续跑着。

“立正!”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那人迅速停止步履,迈着标准的七十五公分的步伐前进几步,在训练场中央昂首挺胸,立正站好。

训导者走到被训人面前,站定,对峙似的默然。

十秒钟后,训导者终于开口,沉声质问道:“知道错了吗?”

被训人目不斜视:“报告教官!知道了!”

“虽然你是AG战队的王牌,但下次再让我发现你在军营里玩游戏,就不止二十圈了!”

“报告教官!那我把下次的也一起跑了吧!”

“你!”教官无奈地叹息一声,“好了,林则熙,AG战队里就只有你服过两年兵役,现在我派你去接九艺游戏的那群暑期实习生,行使代理教官的权力,你有没有意见?”

“报告教官!没有!”

半个小时后,南庄所搭乘的军车中,原本和谐的气氛被打破了。

九艺游戏这次的实习生多数是“京二代”,外交部大院、小西口、清河二炮、八宝山、通县北关……起因是南庄的一句话:“你俩都是外交部大院的?发小?”

那女生颇有优越感地说:“算吧。我爸是大使,他爸刚当上参赞,搬我们院没几年。”

另一个撇撇嘴,颇为不爽:“那又怎么了?你爸是大使,你就拔份儿了?”

都是不好惹的主儿,激烈的争吵很快变成了拳脚相向。

“孙子!你找死呢?”

回击之后,局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军车里面本来就狭窄,有人打到南庄这边,南庄难免要自卫,一搂脖子,将她撂倒。没想到被撂倒的人蹿上来就踹,南庄莫名其妙地被卷入战局。

“别打了!别打了!代理教官就要来了!”

马达声响起,一辆悍马直直地开到军车面前,咻的一声熄了火。悍马上的林则熙听到军车里传出来的尖叫声和激烈打斗声,大手一挥。军车咯吱一声,听令急刹车停下。

“怎么回事?”林则熙目光冰冷。

司机知道这是代理教官来了,忙说:“女生们在打架!”

林则熙剑眉一蹙,迈开长腿到车厢前,沉声喝令:“全体下车!”

那时南庄正好把一个压在自己身上的女生往外推去,对上林则熙凌厉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这下罪名洗不脱了。她乖乖地跟大家一起跳下车,在队列中低着头。

南庄知道这次军训要和AG战队一起,但是,林则熙什么时候成代理教官了?

“全体都有,稍息,立正!”林则熙严厉的目光扫视全场,“谁是聚众斗殴发起者?”

女生们纷纷伸手指向南庄:“楚南庄。”

林则熙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南庄了。

自从上次在清河五彩城见过副导演后,他就一直没有和她打过照面。他在赌气,他这几天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莫珝的那几句话。前男友?各方面都契合?他们上床了?

她肯定是趁着他服兵役的那两年交的男朋友,一时没盯着她,就让人乘虚而入了。他实在气不过,所以上次想给她那瓶驱蚊水,话到了嘴边,却别扭地变成了给杨培培的。

林则熙咬牙切齿:“出列!”

南庄乖乖地出列。

“二十个俯卧撑!”

“我……”

“三十个俯卧撑!”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语,让南庄咬咬牙趴了下来。您是教官您最大。

“做标准了,腰挺直!”林则熙看着南庄别扭的姿势,命令道。

不过,他还真没想到南庄也有两把刷子,起码她的呼吸方法很正确。俯卧撑是推的动作,所以撑起时吐气,下落时吸气。

虽然呼吸方法没错,但南庄毕竟是女生,体力无法支撑十个以上的俯卧撑。做到第十个时,南庄喘息着,像断了线的玩偶似的,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报告教官……我、我能不能改做……仰卧起坐?”

林则熙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晚莫珝抱着南庄抚摸她的头发的情景。

“四十个俯卧撑!”

“我……真不行……”

“五十个俯卧撑!”

反正都是死,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南庄从地上站起来,转身便逃。结果没跑几步,她只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就被林则熙从后面抓住后衣领,悬在半空。

“军训还没开始,就要做逃兵?”

南庄在半空中拼命挥舞着爪子,说话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不是逃兵,我只是做俯卧撑前先热热身……”

看好戏的女生们瞬间爆发出一阵大笑。

“队列中不许笑!”林则熙转过脸去狠狠训斥。

女生们马上闭嘴。

他又扭过头来训导南庄:“你想热身?好,你现在不准坐车,跑到营地去!”

旁边的司机都看不下去了:“可是教官,到营地还有三四公里啊!”

林则熙把南庄往地上一扔:“所有人上车!你,向右转,目标正前方,跑步走!”

力气在做俯卧撑时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的南庄,跑起来就像个癫痫病人。果然,不记仇就不是林则熙了。莫珝那晚丢下那些暧昧而模棱两可的话,林则熙信以为真了!

南庄忍不住哀叹,这次军训,当真凶多吉少!

军车驶远了,盘山公路上,只剩下南庄和那辆悍马。

林则熙一身蓝迷彩服,戴着贝雷军帽和墨镜,侧脸冷峻,那架势跟《太阳的后裔》似的,他漫不经心地单手操控着悍马的方向盘,悍马匀速跟在南庄身后。

跑出山,拐过山垭口,又是一段缓坡,南庄觉得嗓子眼跟拉风箱似的倒腾不过气来。她耷拉着眼睛,弯下腰,狠喘了几口气,实在顶不住,开始磨磨蹭蹭地走。

林则熙墨镜后的眸色一黯,想要放过她,可脑海里又浮现出莫珝给她戴手镯,而她把那手镯宝贝得不行的样子。他忍不住咬了咬下唇,胸腔里升腾起一股火焰。

“跑起来!”悍马里传来命令的声音。

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她真的跟莫珝没什么啊……南庄欲哭无泪地继续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力气跑完全程的,当她看到门岗里金刚似的哨兵时,瞬间有飙泪的冲动。

她转身想对悍马上的人竖个中指,结果发现早已车去人空。

“没人性!冷血动物!”南庄气得朝空气跺脚。

休息了一晚上,次日一早,起床号响过,南庄还在昏睡状态,就被女教官掀了被子,还没回过神来,就硬生生地被女教官从床上揪下来掼到地上,摔了个屁股开花。

“听不到起床号吗?全都给我起来,部队里是连坐制,一个班为一个小集体,一人犯错全班挨罚。谁起晚了,耽误了集合,谁就给我滚蛋!”

没空呻吟,南庄爬起来套军装,慌乱中,有人在喊“谁拿了我的裤子”。

总教练吹响了哨子,男生、女生纷纷跑出楼,在门口分班列队,然后跑向集合场。女生宿舍门口,女教官大声催促:“快!快点!就你最慢了!”

南庄拎着鞋几乎是滚下台阶的,脚踝差点扭了,心跳飞快,只顾着往前冲。好不容易赶到集合场,满头大汗的她被教官狠狠剜了一眼。所有人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教官似是为了消气,在队列前来回踱步,转得南庄直晕。

终于他站住了,兵痞气十足地沉声道:“最晚到的,蛙跳三圈!”

南庄内心叹息一声,知道责罚在所难免,可也不能白白受罚:“报告教官!蛙跳我不会……”她顿了顿,瞥了林则熙一眼,提高声调,“我申请让代理教官教我跳。”

她的话音未落,旁边有人嘀咕了句:“楚南庄你疯了吗?”

“礼尚往来。”南庄小声回了句。

教官沉吟片刻:“林则熙,出列!”

林则熙目光冷峻地瞥了南庄一眼,站在她前面先跳起来。不愧是当过兵的,他把手慵懒地放在颈后,每个动作都很标准,四十五度起跳,全脚掌落地屈膝缓冲。

南庄以前总觉得蛙跳这个动作很尴尬,没想到有人能跳得这么漂亮。

他跳完三圈,没事人一样,气都不喘一下就立正站直,啪地行了个军礼:“报告教官,申请归队!”

可南庄跳完之后,腿好像被千斤的大石头压住了一样,动一下就生疼。

好不容易挨过上午的训练,去食堂要上台阶时,南庄只能用手拖住腿,跨出艰难的一步又一步。

那个外交部大院参赞的女儿见了,讥笑出声:“楚南庄,你是残废了吗?”

南庄默默忍下一口气,用餐盘打好饭菜,准备走到最近的餐桌边去吃,结果食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知是谁撞了她一下,她原本就腿疼,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

餐盘随之啪地坠落,饭菜撒了一地。南庄望着脏兮兮、油腻腻的衣裤,欲哭无泪。

旁边走过的人竟然没有一个过来搀扶她,包括一脸冷漠的林则熙。

他端着餐盘,瞥了眼狼狈的南庄,就收回视线,从她身边走过。南庄看到林则熙这不认识她似的表情,恨得牙痒痒,转过头喊了声:“林则熙!你幼不幼稚?”

林则熙脚步一顿,转过身:“我就幼稚!找你的莫珝去!”

南庄正要怼回去,那个参赞的女儿走过来又准备开启嘲讽模式:“楚南庄,你……”

“立正!”林则熙突然冷着脸喊了声。

参赞的女儿浑身一颤,立刻抬头挺胸站得笔直:“到!助理教官!”

林则熙沉声道:“刚刚是你撞她的吧?军营里有没有纪律?挑衅战友是不是违反纪律?战友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你去操场蛙跳三圈!”

军人训导起人来就是不一样,一席话说得她哑口无言。

上午的训练结束后,教官就说接下来由代理教官行使教官权力,所以林则熙的命令一出,参赞的女儿也不敢不从,咬咬牙,恶狠狠地瞪了南庄一眼,跑出食堂。

南庄突然发现,林则熙一进入军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果然是服过两年兵役的人,在外面看不出来,到部队里了,他举手投足之间满满的军人气质,阳刚、威严,穿上笔挺的军装,更是一副有灵魂、有血性、有担当的铁血硬汉形象。

她终于知道他不同于普通人的气质从何而来了。楚御明的气质来源于他青少年时期的舞蹈训练,而林则熙的气质,来源于军营,他的气质比楚御明的更加粗犷、野性。

相同点是,他们坐着看手机,腰都是挺直的,走路、抬脚、收脚都不会拖拖拉拉,抬头挺胸,目光有神,自律整洁,甚至衣服上面不能有褶子,说话简短,不怒自威。

当过几年兵的人在人群中总是很容易被看出来,这种气质难以磨灭。就算是刚刚他幼稚起来,也幼稚得很酷。南庄一边想,一边扶着餐椅站起来。

她正准备再去窗口打一份饭菜,林则熙就把手里打好饭菜的餐盘递到她手上。

南庄低头看了眼餐盘:“我不吃胡萝卜……”

林则熙冷着脸训斥:“不许挑食!吃不完再去蛙跳!”

南庄:“……”

白天累成狗,晚上还要吼歌,《团结就是力量》《打靶归来》《军中绿花》《强军战歌》《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教官五音不全,重任又落在代理教官头上。

“音频中心的,再大声点!”

南庄看着黑暗中那人半明半暗、轮廓鲜明的脸,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吼着歌。

林则熙还不满意:“没吃晚饭?大声吼出来!音频中心的!”

音频中心的不少人看出端倪:“助理教官怎么一直为难我们音频中心的?”

南庄继续吼着歌,只在心里说,绝对不能被小看。

“我爬不到上铺了,今晚想跟你换床。”宿舍里,南庄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把话写在纸上,给下铺的女生看。

“我也爬不上去,要不你睡我床底下?”那女生也累瘫了。

南庄只能把草席铺在地上睡觉。

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晚,大半夜的,急促的哨音就像火警似的尖叫起来。

“快起来!紧急集合!快!”女教官杀过来踹醒女生们。

南庄摸着黑上蹿下跳,穿衣打背包,双手忙得像跳舞。

“这是我的鞋!”黑暗中,她还和别人抢一双鞋。

整个楼里叮叮乱响,楼道上女生们在狂奔,南庄跑出宿舍时,旁边上铺的女生将背包从铺上往下一掷,正好砸中她的脑袋。生死时速啊,就算脑震荡也耽误不得,南庄晕乎着脑袋继续冲杀,一不留神军帽掉了,她蹲下来在地上乱摸,手不知被人踩了多少脚,咬紧牙关,捡起帽子继续跑。

当她手拎着鞋准备扎进队伍时,教官大手一挥:“停!后边的不许进了!”

不许进队伍就意味着又要蛙跳?干脆让她去死吧!南庄正准备哭天抢地,人群中蓦地闪出一道颀长笔挺的身影。林则熙迈开大步走到南庄面前,在她口袋里一顿乱摸。

南庄“黑人问号脸”,却又不敢开口问。

终于,他摸出一支笔,拿出来,然后朝南庄喊:“回去拿什么笔?”说完,他就推着南庄进队伍。

南庄愣了愣,知道了林则熙的意思,立刻跟着他走进队伍。

教官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南庄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不管怎么说,这是军训的最后一晚了,接下来九艺游戏的实习生们可以撤了,AG战队则还有军事演习。

听说跟《绝地逃杀》有关?她很好奇……

河北省,怀来县。

官厅水库南侧,燕山脚下,山水之间逶迤 着一道金灿灿的沙丘,绵延起伏十余里,这就是“天漠”,距离北京仅仅90公里的沙漠。京畿之地亦可观西域风情。

沙漠行军最大的敌人,其实是那些细碎的粉质沙尘。短短几个小时,悍马里制作精密的空气滤净器便失去作用,不得不多次更换滤芯,严重影响行军速度。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林则熙心里念着《孙子兵法》,皱眉下令全力提速。

此时,他轮廓鲜明的五官,已被粉尘覆盖成黄赭色,在血红残阳的映照下,宛若庙宇里的神像。这是AG集团特别安排的《绝地逃杀》真人体验,一场真正的军事演习。

林则熙接下来的命令,是把枪械上容易受损的部位小心包裹起来。他自己则用防尘帽,把大口径的反坦克火箭筒和反器材狙击步枪的枪口,细心地封好,以免蒙上粉尘。

作为AG战队的王牌,林则熙带领着小分队,在模拟《绝地逃杀》的沙漠行军。

谈话间,悍马已经驶入进攻圈,不等林则熙发号施令,两名突击手已经下车爬上稍高的沙丘,用随身携带的折叠工兵锹在沙丘上挖出一个简易的单兵观察掩体。

进攻之前,林则熙从防弹背心的内置水袋中往嘴里挤了点水,再把野战口粮塞进悍马的排气管,加热几分钟后,大家一起狼吞虎咽地吃着那些糊状食物,连鼻子都伸进食物里。

不光是饥渴,还严重缺眠,从演练开始到现在的三天时间,大家平均只睡了五个小时。林则熙更是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但他此时的眼神,依然灼亮,即使在进食,也全神贯注地凝望着远处的攻击目标,反复权衡各种突击方式。这次军演的结果,将决定谁是AG战队的队长。

他告诉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侦察兵折回来报告情况,林则熙打开军用地图和GPS卫星定位仪,测算,下令:“下一个攻击地点,位置在六点钟方向被沙丘环绕的凹地,每个暗堡中都有狙击手潜伏。我们没有配备夜视仪和红外热能瞄准具,就用引爆方式确定位置。”

他顿了顿,继续吩咐身后的人:“你们先在狙击手视界外,找块狭长凹地,建立伏击圈。”

半个小时后。暮霭沉沉的天空,恰到好处地隐藏了突然飞掠过沙丘上空的生化地雷。

一颗虚拟生化地雷扔出去,敌方终于觉察,两发大口径反器材狙击步枪的子弹,打穿了加装在悍马上的防弹钢板。林则熙一脚踢开厚重的车门,顺着凹陷的沟匍匐前行。

暗堡里所有的狙击手都把枪瞄准了他。

从子弹溅起的沙尘判断,大部分是大威力狙击步枪。敌方应该也没配备夜视装备,要不然,再好的战士也无法从如此密集的狙击步枪子弹的攻击中侥幸生还。

这一招本来就是“险招”,幸运的是,他赌赢了。

他孤身犯险,是要引爆驶来的悍马。在沟中匍匐前行一段后,林则熙趁着两发大威力狙击步枪换弹的间隙,敏捷地翻身,滚到一块岩石后。

蓦地,林则熙感觉背脊撞到了某个软绵绵的物体。与此同时,啊的一声尖叫响起。

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迅速转身,身影如苍鹫倒搏,斜肩、踏步、横肘、出招,用擒拿格斗的招式,立时就钳住对方的脖颈,并将一把德国HKP7型手枪塞入对方嘴中。

黑暗中,对方的面容、身姿都看不分明:“嗯……嗯嗯……”

被他的手枪塞满口腔,对方的身体却犹自反抗不已,嘴里还发出含糊的叫声。后知后觉的林则熙,这才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肘正紧压在对方柔软的胸脯上!

“南庄?”林则熙终于觉察到来者是何人,把手枪从她嘴里拔出。

“我以为你们就是玩个真人CS,结果完全是按照《绝地逃杀》来的!”南庄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吐槽说,“我还是赶快回去吧,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林则熙不知道南庄和AG的关系,心想,这里是全封闭状态,AG的人却让她溜进来了?

“跟着我!”林则熙没有细想,下达命令后,保持着匍匐的姿势,沿着沟朝外撤退。

南庄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灵巧地躲过敌方狙击手们杀红眼的进攻。

“你的敌人看来是组合狙击的老手啊,在装弹需要的时间差上,竟能把握这么小的间歇尺度。”南庄一边匍匐前行,躲着狙击手们的枪林弹雨,一边不忘做一番点评。

“趴下!”林则熙大吼一声。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他的大手就飞掠过来,猛地把南庄的脑袋按进沙丘。与此同时,狙击步枪的一颗仿真子弹,呼啸着飞过南庄脑袋刚刚停留的地方。

“真是谢谢你啊林则熙,让我享用如此美味的沙子盛宴。”把满嘴的沙子吐出来后,南庄气鼓鼓地瞪着林则熙。

来不及争吵,嗡嗡嗡的声音迫近,南庄和林则熙同时抬眸,竟是一架正朝他们俯冲过来的敌方轻型直升机。“快撤!”林则熙单手拦腰抱起身后的南庄,朝后撤退。

下一秒,直升机上扔下的仿真火箭弹虚拟爆破在林则熙身后不远处,为了护住南庄,林则熙被迫脑袋先着地,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节声。

颈骨移位?南庄吓了大跳。

“移位的颈骨压住气管的话,会窒息的!”她忍不住着急地喊道。

林则熙并未回答,强忍住颈骨移位的痛楚,伸出巴掌,狠狠地在自己的颈骨上拍打了几下,剧痛中,咯吱一声,骨节复位。

南庄瞠目结舌,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林则熙。

南庄的心蓦地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恭喜你,现在你是AG战队的新队长了!”

战友们纷纷来贺喜,林则熙却表情淡淡的:“昨晚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女生呢?”

有个战友说:“半小时前我看到她骑摩托车往沙漠里面去了。”

林则熙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

战友在后面喊:“队长,你不吃早饭吗?”

常年的大风将沙丘吹出一道道美丽的波纹,即使沙丘被踩出了脚印,也会很快恢复,因为风一直在吹。身穿迷彩服的林则熙骑着沙地摩托车一路轰轰轰地疾驰。

金色的沙丘,蔚蓝的天空,视野开阔,极目远眺他很快找到了南庄。

“昨晚为什么私闯AG的军演场?”他潇洒地跳下摩托车,快步爬上山丘。

南庄正在看风景,并没有回头:“你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为了来看你。我被九艺游戏安排到《绝地逃杀》BGM项目组,所以来感受一下真实的杀戮战场和铁血硬汉的氛围。”

林则熙一眼看到她手背上被沙砾磨破的擦伤,很明显是昨晚摸爬滚打时受的伤。

“疼?”他轻轻抬起她的手背,放到嘴边,鼓起脸颊吹了吹。

南庄心头一跳,睁大眼睛望着他。

林则熙掏出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她贴在伤口上,然后抬起眼与她对视:“你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因为心疼你,现在我是AG战队的队长,你因为我们的《绝地逃杀》真人体验而受伤,我有照顾你的责任。”

两个“教科书般的傲娇男女”同时把视线移开,默契地保持安静,并肩立在沙丘上。

北侧是清亮

如带的官厅水库,一座座风力发电机点缀岸边,南边是莽莽军都山,山麓地带有一座座夯土烽燧,由西向东排列着,那是战国时期的燕长城遗迹。

“你准备在九艺游戏工作两年,就进入AG集团?不考虑自己创业B端转C端?”

林则熙的问题让南庄沉吟了片刻。

互联网里的B端主要指的是企业端用户,即B2B,Busio-Business,而er,消费者的英文缩写,做C端业务相当于开发粉丝经济。

“可是游戏音乐很难独立于游戏而被用户辨识。”南庄皱眉,“就算骨灰级粉丝喜欢游戏的BGM,也很少有人问那些BGM是哪家工作室、哪个团队制作的,主创又是谁。”

那些玩家始终是游戏的粉丝,而不是游戏音乐的粉丝,更不要提那些对背景音乐无感的玩家群体了。很可悲,游戏音乐依附于游戏,它自始至终都不是一个独立的产品。

“正因为现在没有任何团队在做C端,你才应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林则熙双手插兜,“你可以在做B端的同时,着手探索C端,建立独特的风格,慢慢‘圈粉’。”

南庄思索着:“即便是从零做起,也需要一个平台,保持稳定的曝光率,否则怎么导流粉丝?”她的确对林则熙提出的“探索C端”很感兴趣,双眸闪亮起来。

“你需要导流?”林则熙转过脸看着她,“我微博的五百万粉丝够不够?”

他竟然舍得把他的微博送给她当平台?南庄愣了愣,低头思考了十多秒。

林则熙静静地凝望着她认真思索的侧脸。

终于,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他:“那我们签个协议,我建立一个迷你游戏音乐工作室,你以你的微博数据入股,持股60%,我借助你的微博完成早期粉丝积累,以后的盈利,就按照你六我四来算如何?”

南庄一边说一边直勾勾地望着他,而林则熙不露声色地皱起眉。

协议,又是协议,她为什么从来就没有想过,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不求回报?他的心头泛起一阵无奈酸涩的情绪,表面上却冷冰冰的:“不,我七你三。”

南庄略一迟疑,就举起手,林则熙伸手,两人的手掌啪地撞击。南庄笑着喊:“成交!”两人都觉得自己赚了,这就是双赢吧。

南庄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没想到我也成了传说中的‘斜杠青年’,拥有多重职业和多重身份的多元生活,在九艺游戏做B端,同时又自己创业做C端。你呢?除了做职业电竞选手,还在做什么?”

风沙静寂,林则熙眯眼望向苍穹尽头的胡杨林:“做你老公。”

门被敲响的时候,杨培培正在厨房洗韭菜,刚刚在沃尔玛琳琅满目的蔬菜里,她竟然挑了一大捆新鲜的韭菜。看来是被某人传染了,她竟然也喜欢上了韭菜奇葩的味道。

“来了来了,谁呀?”杨培培一边擦手一边走过去开门,“莫珝?”

行云流水般的时尚在字里行间喷薄而出,莫珝身上这件印花潮T恤上聚集了字母、logo、emoji头像、街机图形等元素,诠释了什么才是嘻哈潮男应有的态度。

“培培公主,你家南庄宝贝呢?”黑色棒球帽下莫珝的笑容桀骜不驯。

杨培培花了几秒钟消化莫珝对她的称呼:“她给我发微信,说已经出地铁站了。”

莫珝自来熟地进了屋,环视白色调主打的客厅。当设计小的空间时,为了使空间看起来更大,设计师很容易过度使用白色,所以客厅有很多温暖的木制品来平衡白色。

“哇哦!巴西红耳龟!”莫珝的视线落在水族箱里直径约六英寸的宠物龟上。

杨培培在给他倒水:“它叫巴扎黑,南庄一搬过来就买了。因为宿舍不让养宠物,她都憋坏了,她现在一回来,就先给巴扎黑喂吃的。旁边一堆蚕蛹都是她在网上淘的。”

莫珝笑着抓出一点晒干的蚕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喂给巴扎黑吃。

杨培培看他聚精会神喂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走过来把纸杯递过去:“看来你真的想和南庄复合!可是我问过她,她现在一心只想干事业,觉得谈恋爱很浪费时间和精力。”

“我知道,”莫珝的笑容越发痞帅,接过纸杯,“我就喜欢她这一点。”

他的话音未落,门口传来脚步声和开门声,杨培培迎上去帮忙拿拖鞋。南庄打开门后,一边脱鞋一边朝后面喊:“要不要进来一起吃晚饭?杨培培做了大餐!加双筷子!”

“不用了。”如果没有杨培培,林则熙倒是愿意的。

林则熙转身准备回404,眼角的余光蓦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顿住,又转过身,确定403房内邪魅微笑的男生就是莫珝之后,跟着南庄走进403房内,关上门。

南庄狐疑地瞥了林则熙一眼,转过身就看到了莫珝,她惊讶地张开嘴。

“我已经帮你喂饱巴扎黑了,宝贝,你准备怎么感谢我?”莫珝雅痞的笑容绽放,走过来张开双臂,作势要拥抱南庄,表情和动作都很浮夸,“来,抱一个!”

南庄回过神来,灵巧地躲过:“你有本事就去抱那尊大佛!”

她伸手指了指表情冷酷、站得笔直的林则熙,然后她和杨培培齐齐笑出声。

南庄一躲开,莫珝就面对着林则熙了。“别这么严肃!”莫珝的双臂依然没有放下,他眉眼弯弯地望着一脸漠然的林则熙,竟然真的上前一步,抱住了林则熙。

一旁的南庄和杨培培瞬间愣住,林则熙则全身僵硬,嘴角抽搐,“尴尬癌”都犯了。

在林则熙伸手推开他之前,“戏精”莫珝见好就收,倒退一步,松开林则熙,还不忘歪着脑袋笑:“情敌身材不错嘛!胸肌、腹肌都壮实得很,我还以为你是小鲜肉!”

杨培培捂着胸口感叹:“简直虐坏老夫了!”

南庄和林则熙一时都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最从容的是莫珝,他抱完林则熙,又走过来把手臂搭在南庄的肩膀上,捏她的脸:“军训很累吧?好像晒黑了点!”

南庄翻了个白眼,挣脱开莫珝的暧昧动作,她似乎永远看不懂莫珝的画风。

“请问你来我家干什么?如果是来蹭饭的,对不起,恕不接待。”

一脸严肃的南庄,让莫珝笑得更欢了,他不死心地把手肘搭在南庄的肩膀上:“我妈让我邀请你,周末去我家吃个便饭,见见我那些三姑六婆,烦人得很,但是没办法。”

南庄表情尴尬,瞥了眼林则熙:“这种事情,发微信就可以了。”

“我要特意来提醒你,记得戴上我妈那个手镯。”

莫珝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南庄浑身一颤,表情更加不自然。她微垂下头,正冥思苦想要怎么回答,林则熙蓦地冷冷地开口了:“那个手镯,已经被我摔碎了。”

这句话的杀伤力有多大,南庄和莫珝同时感受到了。南庄眼前一黑,头皮一阵发麻。莫珝的笑容也瞬间凝固,嘴角迅速下沉,转头看向南庄,目光冰冷犀利。

南庄硬着头皮抬起脸看了莫珝一眼,他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可怕。

额头上开始渗出豆大的汗珠,南庄握紧拳头,手心一片濡湿,大热天里,她却冷汗涔涔,说话也有点结结巴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手镯。”

莫珝薄唇紧抿,表情凛冽,眼神简直可以杀人,然而他并没有下一步的言语和动作。虽然平时一副酒囊饭袋的纨绔模样,但他其实很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愤怒。

那是慈禧太后赏赐的传家宝,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是他母亲家族的荣耀。

莫珝深呼吸一口气,骤然转身。南庄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莫珝……”

他没有回头,狠狠甩开她的手,大步流星冲出门去,留下满室凝滞般的空气。

南庄脸色惨白,大口喘息着,脑子乱成糨糊。她扶住旁边的沙发坐下来,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纠结地插进头发里,纹丝不动地坐着。

杨培培看到南庄失魂无措的模样,不敢去打扰,只能看向林则熙:“大神……”

林则熙虽然疑惑和愤怒,但知道此时不是问询的时机,于是不等杨培培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啪地关上门后,他并没有回404,而是在走廊上垂着头站了会儿。

听莫珝刚才的语气,他已经带南庄见家长了?那手镯是彩礼?南庄说她结婚是为了反抗“商业联姻”,莫珝就是她的未婚夫?这样想着,林则熙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手指关节在寂静的走廊上咯吱作响,分外刺耳。

北京体育大学,室内网球场,黄绿色的网球一个个毛茸茸地散落着。

黑色耐克的发带下,露出林则熙光洁饱满的额头,在网球场的灯光下,明晃晃得刺目。薄薄的网球服将他的好身材勾勒得一览无余,该有肌肉的地方有肌肉,该瘦的地方瘦。

不到三分钟,学校几个微信群就被“林则熙在上网球课”刷屏了。女生们的速度实在是快,林则熙换好网球服,刚出场就被女生们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刺激得皱起眉头。

他一出来,啦啦队、体操队队员们就贡献了三个高难度动作。

与此同时,网球场外,一辆醒目的明黄色布加迪停了下来,身后跟着两辆凯迪拉克,凯迪拉克里先下来两个二世祖,他们先走进网球场,找到球场的负责人和网球课老师。

场上,林则熙已经打了两局,眼看着就要赢了,老师突然走过来,裁判吹了口哨。

“林则熙,你去休息一下,五分钟后再认真打一场。”老师递来毛巾和矿泉水。

说完,老师走到裁判身边,跟裁判说了几句,裁判点点头。

“其余人,提前下课!”老师大声喊道。

大家都满腹狐疑,场内的女生们也一片哗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林则熙则淡定地坐在台下喝了半瓶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五分钟很快过去,更衣室有人走出来。

林则熙蓦地瞳孔一缩。

观众席上的女生们再次沸腾,这场比赛简直是“颜控的福利”。

长睫毛,桃花眼,眼角上挑,传说中看一根电线杆都多情的眼睛,莫珝是传说中的“男生女相”,但英气的眉毛和方方的下巴很好地综合了这部分,不会显得娘炮,反而美貌。

只有林则熙的容貌与之平分秋色。

林则熙最特别的地方是他眼睛下面的卧蚕是由窄变宽的,像一对若隐若现的翅膀托住眼睛。他的帅是复杂的、有层次感的,初看惊艳,细细品味又可知其隐藏的绝色。

倏忽一道目光从对面直射过来,莫珝今日不再嬉皮笑脸,冷冷地抬眸截住林则熙的视线,短兵相接,一个对视已经刀光剑影,两人都被对方的气场微微震慑。

莫珝仰起下巴:“敢不敢比一比?输的人自动退出。”

林则熙站起身,并不言语,而是健步到场上,躯干挺直,目光灼灼,直视前方,左手和右手都弯曲成九十度,左手放在拍喉的位置,这是击出一个“致命正手”的标准姿势。

他一系列的动作,无非就是一个意思:放马过来。

莫珝冷哼一声,扬起球拍示意裁判。

高坐在裁判位的老师立刻吹起响亮的哨子。场内热烈火爆的加油声逐渐变小。裁判高喊一声:“比赛开始!”

林则熙的神情,是冷冷清清的,左脚画半圆,扔球,挥拍,看似平淡,球路却够狠,势如破竹,锋利又尖锐。可对莫珝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他轻易地给了个漂亮的扣杀。

场内球擦网,速度飞快,球路又压得很低,根本不可能接到。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被吊得高高的,屏气凝神,专注地盯着快得不可思议的扣球。

砰!

连网球课老师都不知道林则熙是如何做到的,速度极快,像是反手,像是换手,总之那颗刁钻的扣杀球,林则熙接到了,不仅接到了,而且打出了犀利的回击。

配上他冷峻的表情,简直就像一个杀手,一击即中,见血封喉,半点余地也不留。

第一局,林则熙拿下。其实比分不算太难看,6︰5,但是输了就是输了,莫珝调整状态,不再轻敌,艰难地拿下第二局,6︰4,林则熙咬得很紧。

一比一平。

莫珝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平时打网球,要么对方技不如他,要么会让着他。可这位呢?第三局开场又是锋锐冷冽的球风,两人比分咬得很紧。

在接到一颗扣杀后,莫珝握拍的右手被震得发麻。比分5︰5,只剩最后一球。

深呼吸一口气,莫珝对林则熙竖了个中指。

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林则熙双手握拍,一个侧拍旋转式打法,球快速地飞出去,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低频快速旋转,擦网,前网落地。女生们发出尖叫,全场沸腾。

“你输了。”林则熙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莫珝,眼神和语气都冰冷入骨,“你可以暂时不退出,但你必须保证,手镯的事情,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中关村,银科大厦,九艺游戏音频中心。

“听说了吗?今晚《至尊荣耀》总决赛开幕式,VGL会现场演奏游戏里的BGM!”南庄第一天上班,就在等电梯时听到身后排队的几个前辈在热烈地讨论。

“楚南庄,”有前辈认出了她,语气里带着轻蔑,“你是新人,肯定不知道VGL吧?”

若是换作以前的南庄,或许会谦虚地假装不知道,然后耐心地听前辈教导。可现在南庄已经不同于往日,她礼貌地微笑,先是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据实以答:“VGL,Video Games Live,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电玩交响音乐会,2009年首度来华在北京首秀,我就没有错过,前年他们在中国十四座城市开展超大规模巡演,我一场不落。”

前辈瞬间怔住。

另一个前辈冷哼一声:“你跟着他们全中国地飞?骗谁呢?”

南庄耸耸肩,掏出手机,翻出一张她和VGL首席指挥家的合影,几个前辈都看呆了。

叮咚,电梯门开,南庄也不谦让,先上了电梯,然后在电梯里微笑着向前辈们挥手。

“这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楚南庄吗?”几个前辈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电梯内,南庄激动不已地看着那张合影。VGL要来演奏《至尊荣耀》的BGM了!这真是中国游戏的伟大胜利!要知道此前VGL只演奏日本和欧美的顶尖游戏的背景音乐!

“太棒了!中国游戏!”她单手握拳,激动地自言自语。

音乐是富有魅力、直指人心深处的无形之翼,更是任何游戏都不可或缺的灵魂元素,每当旋律响起,便能瞬间将玩家代入那些激动人心的场景,或辽阔峥嵘或热血沸腾。

而当这些充满能量与兴奋的旋律,由富含力量和情感的交响乐团通力演奏,华丽的乐音蓬勃而出,足以让玩家每一个毛孔都沉浸在深邃宽广又澎湃昂扬的游戏世界中!

“你想去参加今晚VGL的演奏会?不行。”邬靖头也不抬地说。

南庄垂了垂眼眸,又抬起眼皮:“组长,我知道我现在调入《绝地逃杀》组了,不能去参加《至尊荣耀》的活动,但是我真的很喜欢VGL,我可以请假吗?”

“不可以。”邬靖看都不看她一眼,双手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

南庄几乎要放弃了,可转念一想,她不能再像以前那么没有原则。她清了清嗓子,在邬靖的工位边站得笔直:“组长,如果我提前完成今天的工作,就可以去参加了对吗?”

邬靖蓦地抬起眼,目光冷厉,红唇颇有气场地一张一合:“我说不行就不行!如果你实在要去,明天你就不用来上班了。在实习期间,我可以随时一票否决你。”

南庄眸色一黯,深呼吸一口气,声音不卑不亢:“那我去工作了,组长。”

她并没有妥协,只是现在邬靖很明显在争强好胜的状态中,她不如先避其锋芒,再挑选合适的时机曲线救国。公司晚上七点下班,而演奏会是晚上七点半在北京展览馆。

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南庄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工作,高效率地编出了两个《绝地逃杀》的音效,并且通过了音频中心和《绝地逃杀》工作室的双重审核,提前完成工作。

代价是,她中午没吃饭,现在有些低血糖。站在邬靖的工位前时,南庄手抓住桌角,饿得手在发颤。邬靖审核了她做出来的两个音效,没挑出毛病,就摘下耳机。

邬靖身体往后靠,双手抱胸,坐在旋转办公椅上冷冷地睨着南庄:“为什么那么想去看电玩音乐演奏会?”

南庄疲惫的脸上瞬间露出兴奋的笑容:“主持人会告诉你,不用坐在椅子上很紧张地听,当你觉得激动有共鸣的时候可以站起来,大声吼出来。所以现场氛围是无法形容的,热爱游戏和音乐的人都能高潮。”

“高潮?”这个词让邬靖忍不住勾起唇。

有希望了!南庄双眸一闪,再接再厉:“最重要的是他们演奏的是《至尊荣耀》的曲目,和以往的西方玄幻风格不同,这次有很多中国古典元素,我很期待气势磅礴的编曲可以营造出神秘恢宏的东方战争场景!”

邬靖微微眯起眼,她在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批准南庄早退去参加演奏会。

这时,工位上的手机蓦地亮起,邬靖抓过去一看,是莫珝。

“老子居然在最拿手的网球比赛上输了!今晚你必须来陪我不醉不归!”

必须?邬靖盯着这两个字,嘴角不露声色地微微勾起,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南庄还在旁边紧张地看着时间,声音发颤:“组长?”从中关村到北京展览馆还需要时间,再不走她就赶不上了。

下一秒,邬靖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去吧。”

“谢谢组长!”南庄高兴地给邬靖鞠了个躬,满脸春色地向外跑。

邬靖双脚滚动办公椅的万向轮,身子探出工位,神色复杂地看向南庄的背影。这丫头这次来实习,变了不少,虽然不至于锋芒毕露,却也不再软弱可欺。

职场的穿衣法则是正式中带一点时尚,用很有设计感的非基础款,来搭配中规中矩的衬衣、西裤这样的基础款。南庄以前总是衬衣加长裤,给人的感觉太死板,像推销保险的。现在南庄学聪明了,上半身蓝条纹衬衣表现出职场的正式,下半身藕粉色阔腿裤则彰显时尚个性。

邬靖不得不承认,南庄进步很快,已经不再是懵懂的职场小白了。

但是距离在职场上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她还路漫漫其修远兮。

邬靖到底是惜才的,如果南庄不和她抢莫珝,她或许会手下留情。等南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邬靖才慢条斯理地退回工位里,回复莫珝的微信:“今晚要加班。”

这不是欲擒故纵,她是真的分身乏术。比起男人,还是工作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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