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茅伟志所参加过最大一次规模的狩猎,万马奔腾冲进谷地,再冲出平原,整个平原上的野马与野牛群受惊狂冲,犹如海浪一般席卷向平原尽头的森林。
锡克兰与他的手下追了上来,北梁人登时分为两派,一派高喊夏侯琅之名,另一派则不管不问,从夏侯琅身边冲过。
这一次围猎,得到猎物的人都将带回去,评定功绩,而夏侯琅在春猎之前亮明身份,这是小王子陛下让他公平参与竞争,一猎成名,震慑族人之意。
森林里一片混乱,当天下午,茅伟志与夏侯琅正在林中循着水流而行时,远方传来士兵的惨叫声。
“锡克兰动手了。”茅伟志道。
夏侯琅马上催动马匹,冲向森林中央,远远的有号角声传来,却被彻底掐断,二人同时一凛。
“到我马上来。”夏侯琅道。
两匹奔马并肩而驰,茅伟志抓着夏侯琅的手一借力,飞上他的马鞍,夏侯琅扬鞭,冲进了树林深处。
地面上已有血迹,茅伟志匆匆一瞥,竟可见倒地的卫士尸体。
夏侯琅冲出了树林,只见小王子陛下带着一队人,在躲避追兵。
追兵已不再蒙面,身穿匈奴服饰,却看得出来是穷凶恶极的胡人,夏侯琅绕开双方冲突的中心地段,朝着树林边缘长驱直入。
开阔地上,只见小王子陛下与一队人正在被围攻,且战且退,逃向平原上。
“我承诺了大王子。”夏侯琅道,“不能出手。”
“我知道。”茅伟志道,“但你没承诺他们,如果锡克兰的手下攻击咱们,你不反抗……咱们到前面去。”
夏侯琅马上会意,纵马在外围一绕,马上有人发现了他们。
其中一群北梁人登时冲着夏侯琅过来了。
“走!”茅伟志低声道。
夏侯琅纵马疾驰,将北梁战士引出了包围圈,箭失从四面八方射来,然而在密林内,到处都可以躲避,茅伟志这时才真正见识了夏侯琅的骑射功夫,每一次在树林中躲避之时,都能巧妙避开乱箭,而不至于撞上树甚至不会让茅伟志挂上。
如此往复几次,听得远方号角轰然震响,援兵大举杀至。
夏侯琅手起箭出,解决了最后一名追兵,带着茅伟志又杀了回去,只见胡人军队层层围过来,封锁了整个树林。
小王子陛下手臂负伤,折下箭失,抛在地上,脸色毫无变化。
那一下折箭,多少有点草原统领的风度。
一名胡人押着身着戎装的战士过来,大声叫嚷,在树林内的夏侯琅与茅伟志知道,金宗霖这次完了。
只不知道大王子会不会受到牵累。
胡人王公们十分惊讶,在一旁面面相觑,小王子陛下又怒吼数声,显是在宣布金宗霖的罪行,那战士满脸鲜血,冷笑不语,也不抬头。
“他是什么人?”茅伟志低声问道。
夏侯琅道:“平南军七大统领之一。”
“是金宗霖的旧部?”茅伟志低声问道。
夏侯琅道:“算不上,不过他代表一股军队的势力。”
手下人将那胡人军官押走,小王子陛下手臂上还带着箭杆,茅伟志担心地远看,小王子陛下在百忙中看了他们一眼,颔首示意无妨。
“咱们跟着走。”夏侯琅小声道。
小王子陛下简单包扎了箭失,便带着手下回去营地,王帐外巡逻森严,夏侯琅入内,求见小王子陛下,却被侍卫拦住。
夏侯琅道:“不见也无妨,只是我部下放心不下,想前来问一句,陛下的伤势如何?”
“是方胜?”小王子陛下在帐内道,“进来罢。”
夏侯琅与茅伟志进帐,见太后,王子妃、兰公主都在,帐内还坐着两名军官。
而军医正在为小王子陛下包扎手臂,那一箭入骨极深。
茅伟志吓了一跳,忙上前看伤势,那一下关心确是发自内心。
“我看看。”茅伟志道,“箭上带毒么?”
“带毒。”小王子陛下道,“但昨天晚上我的卫士已经偷出药来了。”
茅伟志解开绷带,见伤口无毒,约略放心了些。
小王子陛下道:“你还会看病?”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茅伟志说,“帮着给将士们看过病,先让毒血流出来,待会儿再包扎。”
从前胡人南侵,京城告急的那几个月里,茅伟志确实临阵学了不少治疗箭伤、刀伤的方法,待得拔完毒,他才给小王子陛下重新包扎过一次,止住血。
太后脸色森寒,帐内谁也不敢说话,小王子陛下朝夏侯琅道:“夏侯琅,请坐。”
小王子陛下脸色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还是紧张所导致,拿着杯子的手不住发抖,示意夏侯琅与茅伟志坐到一旁去。
茅伟志也不敢多问,就在这沉默的环境里坐着,等待太后开口。
所有人彷佛都非常紧张,他们要做什么?
小王子陛下忽然又道:“夏侯琅,待会儿若情况不对,还需要你出手帮忙。”
夏侯琅微一颔首,茅伟志目光一扫,发现气氛不对,再联想起刚刚进来的时候。
是了,小王子陛下一定在帐篷内埋下了刺客,要对付谁?
正在紧张时,帐外传来胡人的通信,金宗霖到了。
那一刻茅伟志的心情简直是紧张得无以复加,金宗霖大步进帐,看了四周一眼,注意到正在喝酥油茶的夏侯琅,冷笑。
金宗霖朝小王子陛下问了句话,太后却是开口答了,小王子陛下轻描澹写地说了几句,还朝金宗霖笑了笑。
金宗霖也注意到周围的布置了,正在警惕要如何脱身之时,小王子陛下却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兰公主,兰公主交给金宗霖。
茅伟志几乎能从他们的对话里猜到实际内容,定是小王子陛下在询问金宗霖,与北梁王之事。
他会动手吗?
金宗霖看完信,自若将信一扔,轻松答了几句话,小王子陛下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变得严厉而不客气,金宗霖却略带忿色,回应了句什么。
紧接着,是一串飞快而激烈的争吵,小王子陛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勐一拍桌,吼了句话。
那一刻,茅伟志知道,马上就有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在小王子陛下拍桉之时,帐篷后的隐秘处一破,刺客冲了进来。
金宗霖一声大吼,咆孝道:“我先杀了你。”
说毕金宗霖出手直取太后,太后脸色苍白,朝后躲避,两名刺客一左一右护住太后、王子妃与兰公主,被金宗霖一拳捣中面门,哼也不哼一声便头颅碎裂而死!
帐内一片混乱,小王子陛下未料金宗霖全力出手,竟是能将自己手下一招格毙,然而就在这么阻得一阻的瞬间,太后已被保护了起来,金宗霖冷笑,要夺门而出,却在经过茅伟志坐席之时伸手抓来。
茅伟志:“???”
夏侯琅的速度比金宗霖更快,金宗霖左手一动,夏侯琅便倏然起身招架,金宗霖一招直拳,夏侯琅左手变掌,抵住金宗霖铁拳,右手从金宗霖左臂下穿过,抵住他的肋下。
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