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晨眼皮一跳中，后退了一步，可女子也同时踏出了一步，盯着齐晨说道，“先拿最先跟你接触的齐楚恬来说。前前后后来说，我认为她不仅仅是利用你，是真的对你投下了情感。”

“先拿最先改变你原来轨迹的盘龙大演武来说，我能看出她一直都藏着惶恐，到了她的大长老爷爷出现后，她的目光便一直透出一股哀求。我知道你也借由”他”之手，回溯一次记忆，理应不会察觉到这点。”

“然后，再度会面的你们，虽然已经在清楚事情真相后，兵戎相见。但我结合她极力抵斥你抽走她的记忆，看出了之前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杀你。之前种种杀意只不过是掩饰，我有绝对的把握，她一直在寻找将你放走的机会。”

“到了你彻底破碎了齐楚骄等人的阴谋，来到她面前，要彻底抽走她记忆。你也应该知道，她仍是对你拥有男女之情的好感，所以才极力反抗。对一个不曾想要真心加害你的女子，作出这等堪称残忍的事情，你可真够冷酷的呢。”

见齐晨微微垂头，拳头握实，女子将语气放松，退后一步说道：“不过，这却是最好的结局。我想你知道她重视亲人，也因对你这个身份处于敌对之人的爱意，成为两者之间的磨心。你不愿她饱受着煎熬，才决意收走她对你的情感。只需要对你表达恨意的她，自然能比较轻松地活下去。”

齐晨抬头，深呼一口气，继续苦笑，“前辈，我真想把时间倒回去，把情感方面的东西删去再给你看呢。”

“好了好了，怕你生气，我就不说那个叫做六花的女孩了。说你现在的女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女子开口，瞄了齐晨一样，也没有管他同意还是拒绝，说出了下一句，“对于雨珊这个女子，我想你应该回去之后尽快找到她。因为，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能从外到内镇住她。不然的话，她极有可能重新变回之前的那个样子。”

齐晨收起苦笑，露出正色点头，他预感对方说的一点都不假。

早在要回去幕国找齐楚骄等人算清旧账时，雨珊就对他说过，要是他不在世上了，那么她为自己作出的改变，也没有必要了。

接下来，读过了齐晨此前人生的女子，没有再对齐晨在男女之情方面的事给予评价，而是拿出其中的趣事，好好细说一番。

这些趣事，有些齐晨都不曾认真注意，竟女子口述一遍后，不禁升起回味神色，这也促使他对重见故人的期待继续增大。

而数个时辰的相处，以及相当于将齐晨内外看个透彻的女子，看着齐晨的目光已经始终透出柔和，如真正将齐晨当做自家晚辈一样。

她除了看到齐晨二十多年的故事，更是知道齐晨的心性如何。虽然二千多条人命在手，他也不曾堕入杀戮之道，被煞气侵染意志。

无论是灭去两千余人，还是在超新星大赛中朝着紫月天帝踏出的那一步，齐晨都是从珍视所在乎之人而出发。

这份赤子心性，不受他现今实力而扭曲，不受他经历的厄难而磨灭。同样地，在竞争激烈残酷的修途斗路中，这样的赤子心性已然难见。

正是这样，她更为确切地要将身上的某样东西托付给齐晨，令他可以在斗路上走得更远。

两人有说有笑，在空间通道已然过去三个时辰。

女子在结束又一个齐晨过去人生的有趣之事话题后，缓缓散去神色中的笑意，开口道：“小晨，接下来我们就说回件正事吧，我相信你也非常在乎这件正事。我能从蛛丝马迹中，无比确定当日那个在云迦城间接操控你的黑手，与超新星大赛的紫月天帝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刚才在天山峡谷一环与我相战的男子也是。而且，他是直接导致我被迫困于天山峡谷数百载的重要原因。”

闻言，齐晨内心微凛。

女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弯曲，接着说道：“七大宗门在我那个时候，也都存在着，也是如我在你记忆中那般强大。但我可以确定，那些人走出的势力，灭去七大宗门是一件手到拿来的事情。从三人的实力，你或许也能隐约察觉到这一点。”

“实力异常强横的他们，是最令人恐惧的一点。间接控制你，并且是将侠境难强加你身上的那个人，想要激发四大家族与幕国君上的大战，恐怕就是为了令幕国破碎；超新星的紫月天帝，则是要用强横手段，带走所有身具帝印之人；而当初我被追杀，是因为他们知道，只要拿下我，就能威迫”他”替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做事。”

“这三点，都充分说明他们图谋的东西，可能直指整块大陆。并且，最令我感到忌惮，乃至畏惧的事，是与他们明明身处同一个大境界，却能感觉他们能走到更远的位置。”

“七重天再走一步就是巅峰，巅峰的尽头就是大圆满。而大圆满再踏出一步，就是下一境界。但当年走到帝境极致，为七重天巅峰的我，却压根无法正面力敌被那三名帝境放出的那个帝境。只能迂回且艰险万分地取胜。”

“更看不透的一点是，他们能掌握除斗气与魔力之外的第三种力量。或许正是这一点，才让在同一大境下，尽头不同。”

齐晨胸口升起了一抹窒息感，他的确从紫月天帝的一战中，隐隐察觉到这一点。开拓九十三道金纹的他，毫无疑问已经立足于帝境七重天，却还是难以从正面撼动对方。

而且，被拖进混乱虚无的紫月天帝，也爆发出一股超脱于斗气与魔力之外的力量。

“前辈，那你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吗？”齐晨语气沉重道。

女子摇摇头，“不知道，但知道他们极有可能是站在全体斗者的对立面。而对于我来说，他们是不折不扣的仇人。”

“对于我来说，他们也是仇人。”齐晨斩钉截铁道。

若不是这个神秘势力走出的人，齐陈颛三家不会拧成一团，那他的侠境难也不会降临，更没有后面的厄难。

纵使经君上之手，大部分逝去的人或物都回来，但其中的苦难煎熬，是绝对不会蒸发消失的。

若不是同是这个势力一分子的紫月天帝出现，他也不需与亲人好友分别三年。纵使他也因为这点终于尽了散缘之人的职责，将眼前女子寻得，但这事也绝对不是能就此揭过的。

一码归一码，也是因果。

突然，空间通道颤了颤，齐晨能感到身旁女子的身体也随之一抖。

他视线一转后，望到前方有一个璀璨的银点正在慢慢放大。

之前对话的凝重因为这个银点瞬间消散，齐晨如女子一样，身体一抖，目含期待，盯着这个空间通道的出口。

一株香流逝三成的时间过去，银点已经放大成一个银色的门框，来到他们的面前。

女子与齐晨不约而同地对视，皆是露出会心笑容。其后，女子伸出一手，抓住齐晨的手腕，如领着自己的晚辈一样，向银色门框迈出一步。

一抹银光从齐晨眼中闪过后，空间气息以及方才满眼的星点消失，呈现眼前的，是黎明拂晓的天空。

他们立即被前方不远的一座屋舍拉动了目光，期待更盛、身体更为颤抖的女子，继续领着齐晨前行。

他们翻过一层篱笆，小心越过种满了果菜的田地，来到了屋舍紧闭的门前。

女子身旁的齐晨，感到对方此刻似乎有点不知所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敲了三下木门，并轻声说道：“请问，有人在这吗？”

半晌后，里面始终没有传来声音，可无论齐晨还是女子，都能感受到屋舍之内有一道气息，一道纷纷让他们感到熟悉的气息。

见女子紧咬红唇，身体颤动依旧，齐晨深呼一口气，声量微微提高道：“那么，打扰了。”

他伸出一手，按在木门上，微微发力，轻松地推开了没有设下半点禁制的木门。

被推开的木门背后，赫然站着一名老者。

这名老者，齐晨在邬国见过，此生难忘。

而读过齐晨此前人生的女子，也是见过。虽然是第一次，但从对方的轮廓中，她还是能认出，这是她记忆中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