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庄。

砰的一声，原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险些被这大力的一脚给直接踹掉。

木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异响。

正在屋内挑豆子的蒋氏被这巨大的声响吓了一跳，不由得全身一颤，险些将簸箕里的黄豆都给打翻了。

她放下簸箕，挑了帘子出来，待看清蒋大江阴沉的脸色时，顿时被吓得勐一缩脖子，“当，当家的。”

蒋大江听见动静，阴狠的眸子对上蒋氏，吼道：“看看看，看什么看？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害得老子输钱，去，再去给老子取点钱来，一会儿我还要去翻本呢。”

蒋氏闻言，脸上顿时一苦，“家里的银子一向都是你自己收着的，我，我手里连几个铜板都没有，哪来的钱啊？”

这个家里，所有的钱都是蒋大江在管，蒋氏根本就不知道家里究竟有多少钱，更别提让她拿到钱了，能存下几个铜板，还是蒋大江赢了银子之后，随手赏给她的。

蒋大江手里哪还有银子，别说银子，现在他手上就连一个铜板都没了，听见蒋氏的话之后，不由得皱眉，“就几个铜板了？”

蒋氏拼命点头，生怕回答慢了一点，便会招来一顿毒打。

蒋大江咬了咬后槽牙，说道：“铜板也行，去，给老子取来。”

蒋氏闻言，哪里敢怠慢，赶忙转身进屋，从炕洞子的窟窿中抠出来一个蓝布包，至少揭开七八层之后，便能看见几枚铜板静静地躺在其中。

蒋氏怯生生地将铜板连带布包一并捧着送到了蒋大江的面前。

“就这么点？”尽管嘴上嫌弃，但蒋大江还是伸手将铜板抓了起来，塞进了怀里。

“去给老子弄点吃的。”没有得到想象之中那么多钱，蒋大江的心情极差，说起话来更是没有一点好气。

“哎，哎，都在灶上热着呢，我现在就去端。”蒋氏如蒙大赦一般，长叹了口气，一熘烟似的跑走了。

蒋家的伙食真不是一般的差，那稀粥跟阚南雪喝的刷锅水都有的一拼了，主食更是黑成煤球般的杂粮馒头，刚出锅的时候还勉强能咬动，放一会儿之后都能砸死人的那一种。

蒋大江一脸的嫌弃，吼道：“就别别的吃食了？见天吃点子这玩意，没看见老子都饿瘦了？”

蒋氏对蒋大江是打从内心深处的惧怕，见他这样说，赶忙低着头解释道：“你都好久没给过我银子了，眼巴前还能吃口杂粮窝头，再过几日，怕是窝头都没有了。”

蒋氏脸上满是委屈的神色，她的这个副样子非但没有引起蒋大江的同情与怜悯，反倒激起了蒋大江内心的无名邪火，“你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老子没本事，给不起你们饭吃是不是？”

说着，大手一扬，直接将那碗稀粥给掀翻在地，发出了瓷碗碎裂的声音。

蒋氏哆嗦着身体节节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了门框，这才作罢。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尽管心里嫌弃的要命，蒋大江还是将窝头送进口中，狠狠咬了一大口。

“当家的......”蒋氏畏首畏尾地喊了一声。

蒋大江一看她这个样子就难受，摆了摆手说道：“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就放，别跟老子这磨磨唧唧的，我看着烦。”

蒋氏闻言，又向后挪了两步，一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粗布衣裳，鼓足了勇气问道：“耀祖就快交束脩了，李员外给的钱，你还......”

那可是卖女儿的钱啊。

想起那一日大妮看向自己的眼神，蒋氏的心里就忍不住哆嗦。

蒋大江闻言，直接暴喝出声：“哪里还有银子，臭丫头片子，赔钱货就是赔钱货，一条小命连十两银子都没赚回来，亏得我还将她养的这么大，呸，赔钱货就是赔钱货，她是小赔钱货，你是老赔钱货。”

蒋氏一听，面露为难道：“那钱你不是说不会动吗？那钱是要留着教束脩的啊。”

卖大妮得来的银钱，本来足够给耀祖交上两年的束脩了，趁着这两年的功夫，当家的再去镇子上寻点活计，赚上一点，她再帮人浆洗点衣服被褥什么的，赚点铜板，怎么也能省出一些来，可如今这钱却......

蒋氏有些怀疑地看着蒋大江，不相信他将所有的钱都弄没了，如果没了银钱，耀祖的束脩可怎么办啊？

蒋大江刚一抬头，便对上了蒋氏那还没来得及遮掩起来，明显是不相信他的眼神，脸上顿时一黑，“束脩的钱没了也就没了，再赚就是了。”

蒋氏暗地里撇了撇嘴，心道：“哪那么好赚，你能赚来的话，也不用卖女儿了。”

可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一下，别说直言了，就是脸上她都不敢表现出半点痕迹来。

“我都打听过了，隔壁镇子上有个老鳏夫，已经在弥留之际活不了几天了，生前没娶上媳妇，这就想着要买个女尸回去配阴婚。”蒋大江说起这个，阴沉的脸上总算是见到了一点阳光。

“啥？又配阴婚？”一提起这个，蒋氏的眼前便会浮现出大妮临死时看向她的眼神，这样的情景，她是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更何况，他们夫妻两个也只有大妮这么一个闺女啊，上哪去给那个老鳏夫再找个女尸。

女尸？

想到这里，蒋氏的脸色顿时一百，颤抖着嘴唇说道："当......当家的，你不会是想将大妮挖出来，再卖......再嫁一回吧？"

蒋大江闻言，直接笑了，还是开怀大笑那一种，朝着蒋氏竖了根大拇指晃了晃，说道：“你这个婆娘还不算笨。”

蒋氏脸上的血色都快褪尽了，颤抖着双唇说道：“可是，可是大妮都已经配过一次了啊？”虽然是阴婚，但也算是有妇之夫了，如何还能再配一次？没有这种说法啊。

蒋大江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瞪了蒋氏一眼，这才悠悠说道：“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别说再卖一次了，若是有人买，卖上十次八次又怎么样？左不过都是一个死人，她还敢有意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