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我跟郭璐瑶去爬无州城东的万福山。

万福山又名望夫山，距离无州城大约二十里路，景色非常秀丽。山顶有一块高达几十米的巨石，如一个巨人站在山上，遥望天际。

万福山附近地区，流传着一个神话传说，认为这块巨石是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女人，长期站在山顶瞭望，最终幻化而成。附近村民还在巨石的上面，雕塑了一个美丽的女神雕像。

那次，我们站在山顶望夫女神像的一边，郭璐瑶在看着周围的美景，欢呼雀跃。但是我却无心欣赏悬崖峭壁的美景，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回忆起几年前，当我作为一个刚到无州城的孤儿，那时候凄凄惶惶的可怜状。

后来多亏命运之神的眷顾，在我的新家——郭虎啸医生的家里，我才重新获得了亲情的温暖。可是现在我却稀里糊涂，和他的女儿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我怎么对得住他呢？郭虎啸一旦知道这桩奸情，一定会怒不可遏，有可能把我逐出家门，甚至有可能打死我啊！

以前我曾是一个孱弱的少年，几年过去了，现在我变成了一个强壮的青年人。我的面庞渐渐丰满起来，体重增加到了120多斤，我的外表看起来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仿佛对生活充满了自信。

可是，近来我的内心却有了一层深深的忧虑，一旦我和郭璐瑶的感情被发现，这场闹剧究竟怎么收场呢？

从站在山顶上的郭璐瑶和我身旁，经过了一些其他的来爬山的游客，他们好奇地朝我们瞥上一眼。他们看到了什么呢？我们像一对怪模怪样的情侣吗？

说实话，我跟郭璐瑶只是一时的偷情，我真的不可能娶郭璐瑶。即使郭虎啸在知道奸情之后，同意把女儿嫁给我，我也不会愿意的。我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一个知书达理的美女；而郭璐瑶这样又胖又丑的女孩子，我只不过是出于一时的生理需求，没有拒绝她的诱惑罢了。

我希望郭璐瑶能清醒地意识到这个问题，在我考上大学之后，就果断地和我断绝关系。可是我的这种想法，却又始终无法说出口来……

站在山顶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那就是狠起心来，一把把郭璐瑶从山顶推下去！造成她不小心坠崖摔死的假象，杀掉这个将会严重影响我的命运前途的女人……

当然，我只是这么想了一想，我永远不会付诸实施的。我怎么可能杀人呢？尤其是，我怎么可能忍心杀掉这样一个和我有了肌肤之亲的女孩？何况她还是养育我的郭虎啸的女儿！

这种混乱的思想，使我很困惑沮丧。我发现自己总是得在别人的诱导下生活，我的思想总是被别人绑架。世俗道德的力量仍然潜伏在我的心底，我还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说实话，在发生关系大约半年之后，我就不喜欢郭璐瑶了，而且越来越不喜欢了。我不喜欢郭璐瑶的过于成熟，以至于显得那么无耻。她很聪明，竟然像一个成年妇女那样，为了防止怀孕，一直在吃避孕药，或者让我戴上安全套。我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成为这样一个老练的女孩的。

郭璐瑶在无形之中，已经成为我头脑里最大的压力，一种令我憎恶的压力。我经常克制自己不再去想我们的罪恶关系……

我看着万福山下来来往往的车辆。远处是一条无州通往博州的公路，当年人们在崇山峻岭之间修建这样一条公路，付出了艰辛的劳动。如今这条看来显得很狭窄的公路，依然在造福着后人。

公路上车水马龙，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人，人们来来往往干着自己的工作。一切都跟平常一样。世界虽然看上去很小，但一切都完美无缺。

稀疏的阳光洒满了万福山南侧的一个水库，洒满水泥堤岸的铁栏杆、禁止游泳的警告牌，以及桥下远处磨山子村居民楼的隐约闪光的窗户。

阳光还掠过了水库阴暗的水面。水面上，一座小桥的倒影蓝莹莹的，给人以凄凉寂寞的感觉。我默默地远眺，忽然感到有点儿头晕了。天地之间一片聒噪，我分不出哪是山间的鸟鸣声，哪是郭璐瑶在我耳边的唠叨声。我们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究竟应该何去何从呢？

……………………

我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周末，我偶尔骑着摩托车，去无州医学院图书馆看书。郭虎啸的朋友给我在那里办了一张借书证。

无州医学院位于无州城东，背靠凤凰山。实际上整个校园就建在半山腰上。我穿过一群一群的大学生，其中有许多是女学生。

我爬上图书馆前那长长的阶梯，很多人都说那个阶梯，像极了南京中山陵的山道。我注意着周围的人群。这些年轻的天之骄子，似乎都没有发觉我的存在。

有的人看了我一眼，就走开了，并没有把我看作他们的同年伙伴。那些姑娘们似乎都是娇小玲珑，柔弱纤巧，很少有像我看惯了的，张云芳和郭璐瑶那样臃肿肥胖的人。

这些姑娘们大都身着体恤短裙，露着修长的雪白的大腿，留着长长的飘逸的秀发，在我看来，她们就像是些芭比娃娃，简直不像是真的大活人。多么美丽的面庞啊！多么苗条的身材啊，女孩子竟然可以这么纤瘦吗？我总是感觉不太真实。

我在图书馆里看了几个钟头的书。那时候阅览室里还没有安装空调，只有一些偌大的吊扇。电扇的风很大，吹得下面有些学生正在翻开的书，纸页哗啦啦地响。“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有时候，我被坐在我对面的年轻站娘弄得六神无主，我的脸肯定发烧了，额上渗出了冷汗。尽管我知道，这个姑娘未必会注意我。

我知道，我是个并不吸引人的小伙子，我的脸严肃而忧郁，我的神态和举止，都不是那么惹人注目。我估计别人很难猜出我的年龄：十六岁？二十五岁？也许还像三十了呢！

连续看了几个钟头的书后，我擦一擦眼睛，站起来轻松轻松。是的，我的视力衰退了，有点近视了，也许我得去配一副像郭虎啸医生那样的眼镜，金丝镜框，金属的镜腿恰好钩住耳背。那样，我就更像郭虎啸医生了，似乎有了一个医生的外表……

生活在继续，一切都不会终止，就像眼前这川流不息，来往于校园小路上的女大学生。她们长着可爱的脸蛋，像小鸟儿似地飞来飞去。她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个没完，她们到处无忧无虑地游逛，精力充沛，犹如温暖充足的阳光下，蓬勃成长的原生质。

我不时感到一股高兴劲儿，我知道，我命中注定要为这些女人服务。我将成为一个医生，我将为这些人服务，使她们免于痛苦和恐怖，保护她们美丽的身体。那丰腴细腻，富有肉感的，色泽迷人的肉体的美，这些苗条、颀长的姑娘，那不可言喻的美丽啊！

有时候，我走在校园里，会突然停下来，面带笑容地凝视着一个姑娘。看着她那完美无瑕的身子，会激起我心底一种奇异的、突如其来的欲望，甚至在我的嘴上，像扎了一针似的，莫名其妙引起了唾液的分泌，仿佛想吃她一口……

当那些大学生小伙子们路过时，我会投过去嫉妒的目光，转而又流露出赞赏的神情，因为他们并非真的是我的情敌……

有时候我甚至感到高兴，我看到了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在一大群姑娘中间，坚定地、毫不理会地大步走过；我也喜欢看见一个小伙子追上这些姑娘，和她们并肩漫步，和她们谈天说地，偶尔也擦肩而过；我还经常可以看到，一对对恋人在亲密地拥抱接吻……

在我看来，这些姑娘们只不过是些可爱的小动物，就像小鹿一样在阳光下跳动闪烁；而我韦东凌——是的，在我的内心，我一直称呼自己是韦东凌，从来没有承认自己叫郭东凌——却是她们运动场中的观察点，我是为她们指引方向的智慧之源，我可以和其他男人分享偶尔触摸她们的肉体的快感。她们的皮肤是那么柔软，那么诱人……

我可以把这种思绪不断地延伸，以至于分辨不出是哪一个姑娘引起的遐想，只要属于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苗条姑娘都行……

我偶尔也会看到一个像我这样的男孩，瘦骨嶙峋，表情忧郁，迈着笨拙的大步，向图书馆的阶梯爬去，要以这样快的速度来爬，他看上去太瘦弱了。

我感到，我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因为我想到了自己的过去，想到了自己的命运，想到了我那莫名其妙死去的亲生父母和姐姐……

不管怎么样，我的生命征程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我要选择自己的职业，自己的人生之路了。最终，我还是希望自己将来会像郭虎啸医生那样，走上社会，给人治病，从事他的那种伟大的事业……

……………………

1996年夏天，我高中毕业了，那一年我十九岁。7月7日—9日，我参加了决定我未来从事什么职业的高考。高考结束，我的高三生活也就结束了。不久之后，我知道了我的高考成绩，很不理想。

实际上，我早就心中有数，这都是与郭璐瑶情感纠葛导致的恶果。郭虎啸医生非常失望，他曾对我寄予厚望，期盼我考上名牌医科大学，把他的医学事业发扬光大。最后，我在填报志愿时，很无奈地填报了无州医学院。

无州医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很快就收到了。此后在整个八月里，在我上大学前的几个星期里，发生了一些改变我命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