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中的震惊不言而喻,荀看着额头冒着细汗的荀攸,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而今不过才中平三年,距离史上灵帝驾崩还有足足三年,怎么之前还好好的说驾崩就驾崩了呢?
刚披上的外衣在震惊之下被扯了下来,荀攥紧了手中的衣料,脑海中飞速闪过各种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中平六年,夏四月丙午朔,日有食之,丙辰,帝崩于南宫嘉德殿,年三十四,戊午,皇子辩即皇帝位,年十七,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大赦天下,改元为光熹,封皇弟协为渤海王。
荀记得清楚,《后汉书*孝灵帝传》上面记载,灵帝于中平六年驾崩,而如今才中平三年,若不是对自己的记忆力非常有信心,荀几乎以为是他记错了。
先前宫中没有传出任何灵帝病重的消息,甚至前些天这位搞事儿不止的帝皇还想着在京城弄一个大阅兵,怎么可能忽然就死了?
灵帝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之前没有任何征兆。
心中有些发寒,荀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变化。
便是普通人死亡之前也会有种种预兆,更何况是皇帝,暴毙而亡这种事情原本就少,而且大部分都能找出缘由,但是发生在皇室之中的暴毙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宫墙里面是非多,暴毙不过是种掩盖的说法罢了,但是没人敢将这两个字放在皇帝身上。
因为先前曾经试图改变将要发生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什么结果,荀知道想要改变既定的事件有多么艰难,现在猛然来了这么大一个变故,不亚于一道惊雷直接在他耳边炸开。
自己得到消息时的反应也是如此,因此对荀的震惊荀攸并没有多想,只是现在到底不是震惊的时候。
不给荀留缓冲事件,荀攸直接拉着人快步走了出去,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圣上如今正值壮年却忽然离世,膝下皇子年幼无知如何为皇,怕是要大权旁落任外戚与宦官争夺了。
皇帝年幼,掌权的只能是外人而不可能是他自己。
既然灵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们这儿,此时京师定然已经戒严了,就算灵帝在位时再荒唐,这时候皇家也占据绝对的权威。
匆忙让仆从摆了路祭,荀荀攸在门前站了一会儿便去了书房,丧钟已经开始响了,不出一日,灵帝驾崩的消息便会传遍天下。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
虽然灵帝平时荒唐至极,但是只要他活着,外戚和宦官就不敢真正翻天,毕竟顶上真正的天还好好的在龙椅上坐着。
但是灵帝一死,宦官和外戚之间的争斗就变得无所顾忌了,外戚仗着和皇帝有亲戚自觉高人一等,宦官仗着宫中贵人宠信不将其他人放在眼中,如此针尖对麦芒的局势,没了皇帝在上面压制后果可想而知。
荀攸担忧的是京中即将出现的宦官外戚之争,而荀所担忧的却和他完全不同。
少帝刘辨即位,大将军何进为了彻底解决宦官而召董卓进京,而后才算是真正拉开了三国乱世的序幕。
荀一直以为距离董卓进京还有几年的时间,现在何进和蹇硕斗的正欢,刘辨能不能顺利登基还是问题,而那只有六七岁的刘协更是不知道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
董太后与何太后关系不好,如今何进权大,何太后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这时刘协这个可能和她儿子抢皇位的皇子在他眼中可不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叹了一口气,看着空中飘着的雨丝以及耳边传来的声声丧钟,荀心中尚且有一丝庆幸,这时的董卓正在外面打仗,尚且没有积攒当如史上那般名声,所以无论如何何进也不会和他扯上关系。
没了董卓,曹操便不会这么早离开洛阳,袁绍那边尚有余地,洛阳城还有机会不如史上那般变成废墟一片。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这不只是玩笑而已。
荀攸站在荀身旁感叹了许久,直到旁边的人家都开始了守国丧,他才长叹一声便和荀一同回去了 。
跪坐于席子之上,荀给自己倒了杯清水稳定心神,是了,先前在灵帝封董卓为并州牧的时候就该有所察觉,那时就已经有了些许变天的征兆了。
眸光微沉,荀忽然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一丝庆幸很傻。
不久前,灵帝“废史立牧”任命了三个州牧,益州牧刘焉、豫州牧黄琬、幽州牧刘虞,若无意外,董卓在不久后便会成为第四个州牧。
这天下第四个州牧本不该这时候送出去,但是偏偏灵帝在死之前将董卓封为并州牧,若不是因为下命令的是灵帝,荀几乎要以为这是在为董卓进京制造条件。
“如今圣上盛年而亡,皇子又年幼无知,朝中形势危急,攸只怕祸起萧墙京中先乱。”
于荀对面坐下,荀攸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开口,“先前帝欲废长立幼,如今皇子辩有大将军站在身后,宫中怕是不安稳。”
皇宫里当然不会安稳,灵帝死前特意让蹇硕看护刘协,明明白白的表示出对小儿子的偏爱,这让如今占据优势的何进一脉如何甘心?
皇子外甥和皇帝外甥,傻子都知道哪个好。
何进打的好算盘,有灵帝嘱托的蹇硕自然不会轻易让他得逞,宦官和外戚水火不容,总要有一个下台。
心不在焉的接了几句,荀攸二人分析了一下如今朝中情形,看荀的心思实在不在这上面,他也不多说了,只是收了话题沉声问道,“叔父可要回颍川?”
如今洛阳着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虽是小辈却比叔父年长五岁,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也足以应付。
所以,荀攸现在的打算就是和荀商量一下,过几日直接启程回颍川,当然,回去的只有荀一人。
洛阳乃京都,百官无事不离京,他还不能轻易便离去。
“不急,再等等。”抿了口已经发凉的茶水,荀摇头表示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灵帝驾崩提前这么久其中另有玄机,只是不知道在其中捣鬼的究竟是谁了。
野心越来越大的十常侍?
急着让外甥登基的何进?
似乎灵帝身边的人都有可能,不过现在荀也无法确定究竟是真的有人捣鬼还是因为灵帝提前驾崩带来的错觉。
看荀脸色不怎么好,荀攸劝了几句也不多说了,交代了婢女之后便匆匆离去,只留荀一人在府邸之中。
新旧帝交接之际正是繁忙的时候,他能抽出来时间回家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
灵帝头七未过,如荀所料,何进和蹇硕便掐起来了,到底没了皇帝在身后撑腰,何进的手段更胜一筹,在蹇硕准备让刘协登基之前他便先被何进所杀。
不过,这时何太后正宠幸十常侍,虽然蹇硕死了,十常侍在宫中依旧权利巨大。
宦官掌权不是一朝一夕便形成的,只要宫中贵人信他们,这权利就不会从他们手中分出去。
随后再没有出现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荀也只当之前的感觉只是他太紧张导致,又因为这些天事务繁多之下,所以他很快便将之前的怀疑抛之脑后。
荀攸如今和袁绍走的比较近,每天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即便是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些天叔侄俩也极少有碰面的机会。
在书房中翻阅着书籍,荀沉思良久,觉得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何进和袁绍合作想灭了十常侍,但是何太后就是拖着不下召,沉不住气的何进一急便直接下召出去找外援去了。
据袁本初所言,何进此次只派人去了并州刺史丁原那儿,董卓虽为并州牧,但是至今尚且没能征收丁原手底下的兵。
丁原好歹干了那么多年的刺史,董卓虽然名为州牧,但是州郡中还是丁原的威信更大一些,若是轻而易举便被这空降的顶头上司夺了实权,他也当不了那么多年的刺史了。
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些家中没有的古籍全部打包带走,至于钱财什么足够他们回到颍川就足够了。
这些年低调行事在朝中名声不显,荀自以为要离开洛阳回颍川不是什么大事,然而,就在这时,荀攸再次给他带来了一个无异于惊雷的消息。
何进死了!
拳头不由自主的攥紧,荀死死的皱着眉头,昨日公达尚言袁本初欲向何进提议诛杀十常侍,怎么今日就死了?
在何进没有将诛杀十常侍的意思透露给何太后之时,以张让等人的作风定然不会主动同何进过不去,他们靠着宫中贵人生活,没人撑腰根本什么都不是。
现在何太后对他们正当宠信,如果何进不针对他们,只凭在何太后耳边吹吹风他们就能接着风光,怎么可能会先杀了何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