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青不是死于战场,不是。他不是死于他一心为之的程国,他是被谋杀的。背后的人——是皇上平原海!参与者,还有玉王。这道圣旨,在大军出发前就已拟好。无论霁青上不上战场,他都会死——
她被她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不不,一定不是这样,一定不是。
她又禁不住往那个方向想,霁青这么多年与皇上死磕,一定是惹怒了平原海,平原海之所以不管他,一则是懒得管,一则是等待时机。
谁说程国皇帝为人懒散喜欢搞些乱七八糟?可不,肚子里坏水比谁都多。
平原雪进门来看见苏湾湾盯着地上的茶杯碎片出神,以为她是要想不开割腕自杀,立即冲到她身旁,把她抱离碎片旁边,温声道:“湾湾,你是在担心吗?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不要再自寻短见让我担心了好不好?我不会娶响铃公主的。”
她回过神来,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扑哧一笑:“湾湾不是担心这个,湾湾在想......殿下,我想再去见见霁青的墓,可以吗?”
他虽狐疑,却也应承了她。
两人再次来到霁青墓前,苏湾湾便开始动手刨坟——
平原雪急了,霁将军才下葬几天,这小姑娘就带家伙挖人家坟真是要了亲命了!急忙阻止她:“湾湾,停下,霁将军逝者已矣,就让他安息吧。”
苏湾湾边挖边解释:“殿下,墓里的很可能不是霁将军,他也许还没死!殿下快过来帮忙!”
听了苏湾湾的解释,他大大一惊,便开始帮她一起挖。
一个时辰后。
苏湾湾与平原雪打开霁青的棺椁,如苏湾湾猜测的一般,果不其然——棺里的人虽如军营里说的一般霁青将军死得面目全非。可明眼人一看便看得出来,霁青身材高大,此人却身量短小——
他根本不是霁青!
“湾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湾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真正的霁青,到哪里去了?
只有一个可能——在皇上手里,或者说是在运回皇宫的途中!
她才慢慢解释道:“是皇上与玉王设的局,皇上一开始便没有信心要打赢这场仗......霁青经常在朝堂之上与皇上唱反调,他要做的只是整治整治霁青。可让湾湾想不通的是——霁青与皇上唱反调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要挑在这个时候整治霁青?”
平原雪叹了一口气:“是我给七弟出的主意,为的只是讨父皇欢心:从出征到霁青之死,都是我给七弟出的主意——所以,七弟派我来宋城,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迎娶响铃公主,而是策划霁青的死——”
苏湾湾惊愕良久,她想了所有人,唯独没有防备眼前这个人。她晃眼觉得眼前这人简直就是一个恶魔,多么可笑的理由,多么有趣的理由:
为了讨皇上欢心?
她不由得冷笑:“一直以为殿下是受害者,湾湾却没想到此事还有殿下的份?”用满是泥巴的手擦了擦泪水,她歇斯底里问道:“呵,为了讨皇上开心,多么可笑的理由。你们就那么想得到皇帝的宝座?难道霁青就该死吗?难道霁青就该死吗?”
平原雪:“湾湾,湾湾......政治就是这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她直直地跪了下去,晚风吹来,凉意阵阵,不是她矫情,她真的觉得可笑——她不是没算计过别人,可是却从来没有动过杀心。
从来不会为了一个可笑去用这么多人命、这么多士兵作交易——
她低声喃喃念道:弱肉强食,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适者生存。
好不要脸的理论,真是好不要脸!
他想拉她起来,却被她阻止:“不要碰我,让我静静......”她虽然真心实意爱着眼前这个人,但,她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会傻到说爱一个人就会认同他的所有做法。
平原雪不听,强扶住她的双肩,解释道:“湾湾,这样的做法,又不是我开了先河,本王不是第一个......当年,他也以这样的方式灭了当年的天下第一门派君门关啊......所以就算我与七哥不提这个意见,他依然会如此对霁青,只是时间的先后罢了。我与七哥只是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七哥?呵,殿下叫得真是亲热,殿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和他一样面目可狰?你看远方那一片山坡——多少士兵马革裹尸,为了报效他们的国家;可在他们国家眼里,他们却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以前的你,闲散王爷一个,逍遥于山水间,没事砸砸东西......是啊,是因为我,是我让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是为了我,你才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她泪水止不住留下来。
“湾湾,不要这样说——就算没有你,本王被三哥逼得没办法时依然会与七哥......”他反应过来什么,闭上了嘴巴。
聪明如苏湾湾,片刻间便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就说定王怎么会毫无缘由地就喜欢上她了?原来不是喜欢,只是给玉王一个面子而已。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蓦然想起景王平原尘说的一番话:“伊川先生快人快语,这个忙,本王就帮了。不过,本王不清楚,十三弟在你身边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凤凰图,你又为什么甘愿把凤凰图给本王?你是不是想耍什么诡计?”
那时还不曾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
满眼的不可置信:“殿下一开始接近湾湾就心怀叵测,想要凤凰图,是不是?”
“湾湾......”
声嘶力竭叫道:“回答我是不是!”
“是。可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虽然一开始抱着目的,后来却......”
苏湾湾冷笑着反问:“相信?你要我拿什么相信?是杏花树下那一片杏花香?还是殿下胡乱许下的诺言?是真是假,湾湾现在也辨认不清了......踏枝哥哥,为何你现在变成了如此模样?为何?为何?以前的你,温和沉静,待人有礼......哪里会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他一顿,他以为,她会毫无保留地相信他,支持她。却终究,还是不肯信么?——平原雪,你活得真累。
突然笑道:“你也说了是以前,七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本王也不是当年那个叶踏枝,这些东西,一直以来,你不也知道吗?啊?现在为什么要如此质问我?这些东西,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你说本王不是当年的叶踏枝,那你也还是当年小姑娘吗?我们都在以我们不想去的那个方向成长着......湾湾,你很聪明,你应该明白的——”
她一怔,是啊,这些她都明白。可真的发生在眼前——能够明白,却难以接受。
“湾湾不想与殿下争这些东西,既然皇上收到欢心,那么......殿下还是乖乖去卫国迎娶响铃公主好了。湾湾现在只想回天一阁,只想回去......或许,我本不该满怀希望地来见你。”
风沙迷了他的眼睛,背对着他的苏湾湾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他一字一句道:“湾湾,难道最开始你不是带着目的接近本王?你就没有一丝丝的其他目的?你如此要求我,不觉得太过分吗?不要说本王,就连景王、玉王,他们哪个不是手中鲜血无数?......湾湾,你应该明白这些的,当初太子之死,不也一样吗?”
她此时反而哭不出来,转过身来,对着对面那片白骨累累的山坡拜了三拜,“是,是要怪这个破碎的国家,但是,殿下,几万人命摆在你面前之时,你没有选择的权利吗?不,你有资格也有能力让他们活下来!你却什么都没有做。当这场战争载入史册时,谁会想到忠魂之下竟是冤魂累累?我能理解你,却,不能原谅你。你我皆是从君门关侥幸活下来之人,这种心情,你不难体会,现在却如此对他们......”
他看她泪意涟涟,狼狈不堪的样子,突然狠下心来,斩钉截铁道:“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多说无益。湾湾执意斥责本王,本王站在这里也是给你徒增烦恼......你若是要回天一阁,本王会派人送你;你若是要继续守着这几万白骨,那便跪着吧。”
“民女苏湾湾叩谢定王爷大恩!”
他毫不留情地离开,直到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带着心痛,出神偷偷望着她——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喜欢之人的安全都护不住,那他,便没有资格做什么。
湾湾,对不起,让你如此伤心。
可笑吧,这也是一个真实的我,我也会杀人。也会做很多利己之事。今日之所以对你说如此多,也是希望你可以接受这样的我。
接受一个并不完美的我。
以你的聪明,知道这些东西不难;总有一天,你会全部知道,到时候你一样会责怪本王。
所以,现在告诉你这些,是一个好时机——去往卫国的途中危险重重,我不想让你受到丝丝伤害;纵然现在的伤害看起来是那么地充满绝望,可我相信,经历过如此多痛苦的你,会好起来,会想得通。
回到天一阁,才是最好的;那里,有你熟悉之人,能够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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