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连死也死不成，她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完成平原尘最后的愿望，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只是，夫君，你怎么那样狠心，留下我一个人？

无论你的身体有多冷，我都不怕；唯独没有你，我真的会很冷很冷的，彻骨的冷。是以，她开口之时声音沙哑，半晌才说出一句：“都是死了的人，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朕就是要提，朕就是要让你振作起来！”

苏湾湾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木木的，呆呆的，她看了平原雪半晌，也看不出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正能量，她又像是在问平原雪，又像是在问她自己：“振作？早就没什么振作的心情了，哀莫大于心死，哦，皇上无心之人，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说罢，她两眼一闭，继续挺尸。

她不想再多看平原雪一眼。

平原雪知道她是醒着的，便放下心来，强行喂了她一些糖水之后吩咐马车继续赶路。也不管苏湾湾是不是在听着，他就那样跟苏湾湾说着那段关于他的最真实的故事。

反正在苏湾湾听来，也就像是在喝白开水一般，说得自己如何惨，如何与她相遇，又是如何地去接近她......听完后，她只有一股恶心，最近总是想吐，也许是恶心的人见多了吧。她睁开眼睛道：“说完了么？”

平原雪一怔。表情呆呆的，她这是什么深情？依旧不能有所感动么？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了么？“你不信朕？”

苏湾湾打了个哈哈，装作困倦的样子：“你误会了，我只是想睡觉而已。别想多了，我真的很困，我想睡了。”

这是苏湾湾一向的说话方式，表面上轻松无比，其实话底，却是无边无际的疏远。哪怕是讽刺、嘲讽的话，她说几句，他的心里也要好受一些。良久，他舒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好，朕不打扰你，你休息吧。”

只有苏湾湾自己知道，平原雪在说那段故事中有关平原尘的部分，她有多么心疼。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夫君，我真的很想你呢，我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也许我这辈子，就只剩这个样子了。因为：最爱你的样子已经不存在，很难找回了。

小凤凰被风沙迷了眼睛，找不到她所思念的人，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为什么还不接她回家？她真的好害怕无边无际的孤独。

睡吧，睡吧，也许睡着了就可以梦见你，与你在梦中相会，对，这样一定可以。小凤凰说过的，还要替你暖床呢。嗯，等我等在你床边的时候，你一定又会是非常无奈的表情吧？

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过得还好吗？可否也会知道我在想你？

她慢慢地进入梦乡，嘴角挂了一丝甜甜的笑容，平原雪望着她，他知道这抹笑容不是为了他挂着的，不过，他宁愿想成那是为他而挂着的，这样的话，他的心里不至于太难过。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也会仅仅靠着回忆和曾经的美好来等着另一个人。

平原雪，这段路很长很长，你要坚持住。你的天下，你的苍生，你的她，你要为了他们，好好地活着，知道吗？曾经的你，爱我如生命，我却没有好好珍惜，现在，我相信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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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不能复生，毕竟是一个很现实的话题。苏湾湾沉迷在梦中很久没有醒过来，但是她也没有梦见平原尘。反而是顺利地到达了王都，那个——她非常不想去的地方。自从她回到坤宁宫之后，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平原雪去看她，也被关到房外。

除了惜禾，其他人想见她，没有任何办法。人家就是皇后耍大牌，也没有办法。这日，苏湾湾见了惜禾，两人闲坐聊天。惜禾担忧地看了苏湾湾一眼，终究是说出了她的担心，“姑娘.......关于景王爷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还好吗？”

闻言，苏湾湾神情一滞，还好吗？多么没有意义的话题，她不好，很不好，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她轻轻地笑了笑，有时候，惜禾都觉得她发出这样的笑容是那样的令人心疼，轻得如云上的烟雾一般，缥缈难测，仿佛下一秒，她就会飞走。

苏湾湾道：“挺好的......”一想到平原尘，她就忍不住落泪，至少到现在，她都还会在想，平原尘是不是真的就此死去？他会不会突然蹦出来说：小凤凰，你看，我在这——

此时，小胖跑到她的身边来，轻轻地在她的脚边蹭了蹭，苏湾湾看到小胖，忍不住抱起它，把它抱在怀里，小胖却执意要下去，就静静地待在她的脚边，仿佛曾经那样待在平原尘的脚边一样，苏湾湾喃喃自语：“小胖，你是不是想他了？我也很想他呢。”

惜禾看着苏湾湾一辈子为情所困，尽量找些能够让她开心的事情来，“姑娘，天一阁重建了呢，你想回去看看么？”

她的眸子有过一起亮光，却也只是片刻，她抬眸道：“惜禾，你去吧，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我只想一个人待着。”

“姑娘，你何苦执迷不悟呢？你说你，从通州回来已经一个月，性子越发沉闷，不言不语的。惜禾很是担心呐。”

闻言，苏湾湾长叹一口气，望了望窗外明媚的春色，她却无心欣赏，只望了一眼又收回来：“没什么心情，走两步就觉得困乏。”

惜禾无奈，“姑娘，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你不要太伤害身体了，知道吗？”苏湾湾点点头，惜禾知道，她根本没有听进去，所以也不再劝阻。

两人就这样拿着书对坐着，半晌，苏湾湾从书中抬起头来，对着惜禾说：“惜禾，师兄与我们一起回来的，你去看过他了么？”

惜禾一怔，“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她忽有所悟，“一定是皇上不告诉我，也是，他一向不是喜欢瞒人的么？以前是你，现在是我......”只可惜，他的死期也不远了，呵，她说过，会为了公子报仇。

姜玉回来了？惜禾几乎是直接站起身的，姜玉在宫里，可是，即使皇宫再大，也总是能碰上一两面的，没有碰上，就说明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才对——平原雪，又是他？她和苏湾湾，当初是有多大的霉运才能碰上他啊。

“他回来了？可是，我去见他的话，他也认不出我来了。他被施了江梅引，他不记得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

惜禾幽幽地说，神情凄楚。

苏湾湾脸上挂着千年不枯的笑容，“惜禾，师兄还活着......就是好的。只是活着，就还是好的......”

惜禾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以及自己这样的行为会让苏湾湾多么难过，她尴尬笑笑：“姑娘，刚才我......我就是太高兴了。”

苏湾湾点点头，“人之常情，我能够理解。若是我的话，知道平原尘还活着，我会立即冲上去给他一个熊抱，我不会像你那般矜持的。”

惜禾这才点点头，道：“姑娘每日除了看书，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事了么？不如到我的宫中去坐坐？”她摇摇头，眉间是化不开的忧伤：“不了，惜禾，这是你这个月第二十次对我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我会说不去的。”

惜禾耸耸肩，无奈笑道：“之所以提这么多次，只是希望，哪怕有一次，姑娘答应惜禾的要求也好，至少，惜禾会觉得......”姑娘你还是有救的，这句话，惜禾没有说全。

“惜禾，天色也不早了，快回去吧。晚了的话，平原雪该怀疑了。”

惜禾点点头，换了宫装，才幽幽离去。惜禾离去以后，苏湾湾就着黄昏的微光翻了几页书，随后便一把拎起小胖，把它抱在怀里，小胖挣扎了几下发觉并没有什么用之后，索性便赖在了苏湾湾的怀里。谁知道苏湾湾直接抱着它，把它扔进了澡盆里，还弄死不让它出来。

苏湾湾喃喃道：“从今以后，你就要挨着我睡了，别蹬着我，我一个人睡，真的很害怕......”小胖不闹腾了，好好地待在澡盆里等着苏湾湾给它洗刷刷，“你这个小家伙，春天来了？这么早就开始掉毛了？一点也不乖。

小胖一股很无奈的样子，若是它也能听懂人的言语，想必一定会抓狂吧？苏湾湾又道：“他平时很宠你，你说，我要是折磨你，他会不会突然回来说：‘不要欺负小胖’。”

苏湾湾连着叹了几声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像一个老太婆？她苏湾湾，何时能恢复往日神采飞扬惊艳众人的模样？不是她不想改变，只是，真的无心改变。有时候，她都在想，人的一生，究竟有何意义？

她摇摇头，两眼无神，低低的垂下去。为何要算得那样清楚？不是让自己更痛苦么？算了，她只想一个人还好待着。一个人在时空宇宙之下，总是显得苍凉与淡薄的。此时此刻的她，都已经这副鬼样子，多想无益，还是想想怎么好好地混过接下来的日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