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尔正盯着地图,一个传令兵闯进帐来:
“报告元帅,大军已驻扎完毕。但粮草押运出了点事,三天之内,无法到达。今夜的伙食……”
众将一幅看好好戏的表情。虎符持有者拥有一定的征粮权,虽然附近没有什么物庶民富的大郡,但征个三天口粮不成问题,大不了日子紧巴一点罢了。他们笃定柯尔不知,定会因此焦头烂额。有的人已经摆好架子,就等这个年轻的元帅向他们讨教。
柯尔将众将的神态一览无余,不禁暗感好笑。她看向了那把“快来求我”表现的最明显的将领,轻咳一声:
“利奥将军,我令你持我信物,到附近城邑征粮,天黑之前务必集齐,否则杖责二十!”
利奥面部僵硬,好半天才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几个字:
“属下遵命。”
“好了,你们也下去吧。”柯尔把神色迥异的众将打发走了。“好了,你们也下去吧
柯尔本想继续思虑战事,又有一个人从帐外走了进来:
“罗杰!好久不见!”
柯尔愕然的抬头,看见列塔奥笑嘻嘻的脸庞。
“我一路跟着诺奇来到斯坦威州,听说你在这里,当然就来抱大腿喽!”
列塔奥还是那个列塔奥,无论说什么都没个正形。但也只有他能带给柯尔那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是……亲人般的温暖。
“原来如此……等等,你说诺奇到了斯坦威州?”
“对啊,一路上还有不少人护送呢!”
柯尔面色难看至极。他早该想到的,左拉手里无权无势,龙泽军队也并未有大规模调动的痕迹,斯坦威州那三十万叛军从哪儿蹦出来的?他只是没想到,胧月公开挑战诛魔盟立下的禁止相互功伐的五国条约,直接出兵斯坦威州!
“看来这诛魔盟出了点问题啊……”柯尔眉毛一挑。?Quia tu es hue apud me aliquamdiu tum Vicarii iudiciales et sint vobis".“你既然来了,那便在我这儿待一阵吧,给你个副官当当。”
"... qui tam temere eligens es?"“……你选人都这么草率吗?”
?Quid autem times, lepris in manus meas, quis audet object!"“怕什么,虎符在我手里,谁敢反对!”
"Obiicio!"“我反对!”账内,利奥神情激动。
柯尔根本没搭理他,这是一份口头通知,并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
"Nunc vastaberis, quo tu ..."“元帅,你怎么能让……”利奥极为不满,但一个闯入额士兵们打断了他:
“报告元帅,线人传来消息,叛军一夜之间从十二座城池撤离,并留下大量粮草!”
众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
“这透敌之计也太明显了吧!”
“就是,拿咱们当三岁小孩呢?”
“那左拉在看不起谁?”
……
众将你一句我一句,谁都没有注意,利奥脸上的微妙变化。
柯尔眼神微动,毫无预兆的,他猛然拔剑:
“一日后,对斯坦威州发起总攻!”
众将在那一瞬都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等他们反应过来,立刻炸锅:
“元帅,请您三思!这明显是对方的诱敌之计!”
“元帅请勿冲动!”
“元帅……”
其中以利奥喊得最凶,到最后竟开始谩骂起来。
柯尔有些恼了一跺脚,“虎威”释放!
柯尔看了一眼利奥,冷哼一声:
“将利奥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
在柯尔恐怖的威压之下,众将居然没有一个敢为利奥求情,眼睁睁看着利奥被两个大汉拽了出去。
“不听本帅号令者,以此为戒
!”柯尔扫视一圈,“都下去吧!”
众人悻悻地离开了大帐。
列塔奥从后面走了出来:
“喂,别告诉我你真没看出来这是个陷阱!”
柯尔只是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左拉是怎么知道我方粮草短缺,特意留下军粮引诱我们的呢?”
“你的意思是……”
“我现在也只是怀疑罢了。但更为重要的是,”柯尔用剑指着地图,“我方虽然兵多将广,但粮草线拉得过长。斯坦威州和其周边地区重峦叠嶂,粮草要想运到前线必经雷顿城,而雷顿城离斯坦威州卡特城不足百里,骑兵半日即可到达。也就是说,只要左拉愿意,两日后粮草一到他便可率军突袭雷顿城,将我方的粮草烧个精光。到那时,我方四十万大军必将不攻自破。”
柯尔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可这卡特城地处斯坦威州边缘,更要命的是卡特易攻难守,在我方兵力占优的情况下左拉完全守不住。于是他便以退为进,主动弃城,看似引我方出击,实则是希望我们按兵不动,等到两天后他可以成功偷袭。”
列塔奥倒吸一口凉气:
“等等,可我们如果出击的话,岂不会照样被左拉埋伏?”
“当然。这就是所谓的一石二鸟。”
“那我们应该立即退守雷顿城才对啊!”
“退守?为什么要退守?”柯尔狡黠的笑笑。
一天后。
大军整齐划一的向斯坦威州边界前进。领头的将领或赌自咒骂,或垂头丧气,很明显众人都不看好此战的前景。
眼看斯坦威州已至,某个屁股差点碎成八瓣的家伙又跑了出来:
“元帅,请允许属下带领一支小队,为大军探路!”
众将闻言皆是一惊。在他们看来,这城中必有伏兵,此时去探路与找死无异。
“如果利奥被伏击了……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去送死了?”
刹那间,这个念头在众人心里一闪而过。虽然他们平日里互相称兄道弟,可在死神面前,他们默契的闭上了嘴。
这一刻的沉默,无比讽刺。
柯尔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准了!”
利奥骑上马扬长而去。柯尔从他的背影都能感受到不加掩饰的得意。
待利奥走远了,柯尔转过身来,声音贯穿全军:
“后军变前军,向西疾行四十里,立刻行动!”
众将虽然迷惑不解,但好歹不用被围歼了,迅速执行了命令。
列塔奥凑了过来: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
柯尔自然清楚他指的是什么,笑道:
“我跟你打个赌,四十里以外的雷顿高地,不过一个小时必有从卡特长途奔袭的叛军经过,你信不信?”
“……为什么?”
“左拉当然会认为我按兵不动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他一定会悄悄将重兵集结在卡特城外。一旦内奸通风报信,他就必须在内奸发出信号让我们进城之前赶到。卡特到这里最近的路就是雷顿高地!”
“我明白了!”列塔奥茅塞顿开,“你是说……内奸是利奥?”
“看来你也不是蠢到家了嘛!”
“……”
庆功宴上。
不久前还自命不凡的将军们此时纷纷来向柯尔敬酒。这一仗胜得实在是过于漂亮,以至于他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元帅。左拉的这一招欲擒故纵几乎是天衣无缝,这些号称战无不胜的将军没有一个将其识破。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罗杰不仅让左拉的如意算盘落空,更借势反击,完胜叛军。毫不客气的说,凭此一役,柯尔足以名垂千古。
不胜酒力的柯尔找借口跑出了营帐,和洵的晚风也让他的醉意消退了些。远离了喧闹的人群,柯尔方才有时间细细思考白天的战事。说实话,若不是柯尔曾在斯坦威州呆过一段时间,他还真不一定能看破左拉的诡计。可依他对左拉的了解,此人自小不学无
术,此番计策绝不会出于左拉之手。在这种时候,又会是谁替左拉在出谋划策呢?
想到这里,柯尔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菲尔德灭族之后自己的一切行动,似乎都在按照预先设定好的轨迹运转。冥冥之中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操纵着他的人生。
斯坦威州营内。
暴怒的左拉几乎把一切能摔的东西都率了一遍,整个军营都能感受到左拉的怒火。
萨科维奇皱着眉头看着左拉发泄怒气。等到他摔无可摔时,萨科维奇才冷声道:
“差不多就得了,现在可不是发火的时候!”
“我能不发火吗?十三万!十三万大军啊!一次性全部报销了!你不是说祭司的预言很灵验的吗?”左拉突然想起了什么,冲到萨科维奇面前,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那这一次是怎么回事?”
萨科维奇瞬间变了脸色,怒哼一声,魔力喷涌而出,将左拉拍到了营帐上:
“我劝你还是清醒一点,认清当下的局势,再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下次你再敢这么说话,我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萨科维奇佛袖而去。左拉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阴毒至极:
“萨科维奇,老子迟早有一天要剁了你!”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斯坦威州三十六城已被柯尔攻下二十城。左拉的兵力也缩水至十万。按柯尔的计划,最多再过半个月,他就能成功收复斯坦威州全境。
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天,柯尔再克一城,对左拉老巢的合围之势已成。然而,一道突如其来的命令将所有的布局彻底打乱。
焦躁的亚瑟已经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直接冲进了主账:
“立刻撤军,回援京城!左拉的二十万铁骑离京城已不足五百里!”
“……殿下,这不可能!”正在主账内议事的众将中立刻有人反驳, “左拉的三十万军队已被我们消灭了二十万,他从哪再找十万大军?再说了,左拉早就被包围了,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奔袭三千多里?”
“左拉的二十万叛军不日就将到达京都,本王还能骗你们不成?京城附近的军队已经全都被抽调过来了,仅剩的五万老弱残兵挡不了太久,你们要以最快速度赶回去!”"“来不及了……”柯尔面色铁青,“左拉必然是借道胧月才能奇袭仁言城,而我们只能原路返回。我们最快也要十天左右才能返回仁言城,而左拉的兵力,五日之内仁言城必破!”
“二十万骑兵日夜兼程之下时间完全足够!”
“那绝对不行!”柯尔斩钉截铁的说,“连续多日急行,我方将士必然疲惫不堪,而敌军以逸待劳,这二十万骑兵简直就是羊入虎口!现在唯有反其道而行之,他们奇袭仁言城,我们就奇怪袭礼月城和雷姆教斯坦威州地处龙泽边境,一日便可到达胧月,左拉拉来的二十万军队里七成都是胧月人和雷姆教徒,我就不信他们不回援!”
“你这里拿我父亲的命下注!我绝不同意!”
“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只带三千轻骑兵,剩下的都在仁言至胧月的路上埋伏,到时若叛军不至,我便让剩下的军队急行三千里回援京师!”
“我怎么知道你到时会不会回援?”
亚瑟此话一出,四周立刻安静下来。众将云里雾里,听不懂亚瑟此话含意,可柯尔却听得明明白白。
“……你怀疑我?”
亚瑟也是一时口快,他欲解释,柯尔却打断了他:
“殿下不必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臣告退。”
柯尔捏紧了拳头,与亚瑟擦肩而过。
账外。
柯尔一拳轰折一颗粗过十围的大树,面目狰狞。自他踏上复仇之路,曾经的莫逆之交一个接一个的抛弃了他,相识十三载的竹马无时无刻想置他于死地,一生所爱恨他入骨,自以为的,挚友从一开始心怀不轨……这一路走来,柯尔碰上了他做梦都想不到的背叛,遇上了他永远都不愿面对的敌人。虽然他早知他与亚瑟的矛盾终有一天会爆发,可他始终不愿过早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于他而言,这世上能称得上“朋友”二字的人,还剩下几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