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自然是感受到了，众人向自己投来的探寻的目光，此时的她自然也非常的清楚，关于这个问题自己不得不回答了。

叹了一口气，语气颇为复杂的说道:“唉，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那我老婆子今天也就把话说明白了吧。

事情大概正如琮哥儿所说的那样，我老婆子之所以这样宠溺宝玉，正是出于上面那几个原因。

如今你们也已经知道了，我老婆之之所以会这么做的原因，希望以后你们都可以对宝玉好着点儿，荣国府能够有现在的安稳日子，所以说是拿宝玉的未来换来的。

原本我老婆子还想着，就算将来宝玉无法继承荣国府，也有着我老婆只留给他的那些嫁妆和体积银子，还有他的母亲王氏那个蠢妇，以后也会将她手中所有的银子都留给宝玉。

有着这些银子在，即便宝玉这辈子就只能做一个富贵闲人，也足够他平安富贵的生活一辈子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我老婆子知道，王氏那个蠢妇一直在偷到荣国府的钱财，甚至是将这些钱财偷偷的运回到她的娘家王家去，却不阻止她的原因。

因为我老婆子清楚，这些银子将来都是要留给我的宝玉的。就算是这些银子花在了王子腾的身上，王子腾也是宝玉的舅舅，只有王子腾的地位越高，将来才能给宝玉提供更多的庇护，成为宝玉的靠山。

这样算起来，也算是在为宝玉铺路了。既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宝玉，那我为什么要阻止呢。

也正如琮哥儿猜测的那般，我老婆子曾经也的确动过，要将大房身上的爵位，也一起弄到宝玉的身上来的心思。

毕竟，在我老婆子看来，宝玉为了保全整个荣国府，整个未来都已经没有了，这不是白白浪费了宝玉的天赋吗？既然荣国府现在的一切，都是用宝玉的将来换来的，那将整个荣国府留给宝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刚才琮哥儿问我老婆子，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二房为宝玉谋划，有没有考虑过大房一脉。

虽然赦儿由于从小就被养在他祖母的身边，和我这个老婆子并不怎么亲近，我也并不怎么喜欢他。但他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儿子。

所以不管我的心中有再多的算计，我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平安富贵的过完这一生，

原本我还认为，自从赦儿经历了之前的连续不断的打击之后，整个人已经彻底废掉了，每天就只知道躲在东小院儿喝酒玩儿小老婆。作为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如此自暴自弃，我又怎能不心疼呢。

可是我老婆自信中也同样清楚，赦儿之所以会有如此表现，一个是因为他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打击，已经彻底放弃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只有赦儿这样的表现，才能让皇家对荣国府彻底放心，才能保全荣国府继续富贵下去。

正是因为出于这样的考虑，我才会放任赦儿就那样胡闹下去。

老婆子我原本想着，赦儿如此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说不定赦儿会走在我这个糟老婆子的前面。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那我老婆子就只能和赦儿一起，到地下去向贾家的列祖列宗请罪。

到时候，我在将大房身上的爵位，直接越过政儿，转移到宝玉的身上。毕竟，这个爵位是用宝玉的一生换来的，和二房一脉并没有什么关系。

至于琏儿和凤儿两口子，他们也是我的孙子、孙媳，这样做虽然有些对不住他们，但这也是我老婆子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到时候，宝玉继承了荣国府的爵位，却是个不会管理家务的富贵闲人，就让琏儿和凤儿两口子继续留在荣国府中，帮助宝玉管家。

不过作为补偿，我会将整个荣国府一分为二，宝玉居住在荣国府的正堂荣禧堂，琏儿他们两口子则是住在赦儿现在住的东小院儿。

赦儿在东小院住了那么多年，里面各种景色、摆件儿被他布置的富丽堂皇，一点都不比荣禧堂差。

至于钱财方面，我老婆子就更加不用担心了。先不说赦儿这些年来的贪花好色只是他假装出来的，就算是后面变成了假戏真做，赦儿也是极有分寸的，从来不会做的太过于过分。

虽然也会为了买小老婆，不停的从宫中支取银子，看起来花了很多的钱。

但是我老婆子自心里面明白，赦儿之所以会这么做，一个是因为他的心里面的确是太苦了。毕竟堂堂荣国府的正经继承人，这只能整日蜗居在东小院里喝酒玩小老婆，心里面怎能好受呢。

赦儿这么做，就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苦闷，还有对我老婆子偏心的不满罢了。所以老婆子我也就放任赦儿这样胡来了，反正赦儿买小老婆和古玩花的那些银子，还没有王氏那个蠢妇贪墨的多。

更何况，赦儿从宫中支取来的银子，大部分都被他给存了起来，只有一小部分被他花出去了。

想来这部分银子，就是赦儿防备着我老婆子有一天真的将大房一家赶出荣国府去，给你们大房留的安家立命的体积银子吧。

先不说这一点银子，就是琏儿他娘当年带过来的嫁妆，就是一大笔银子。甚至要比王氏那个蠢妇还有凤丫头，他们姑侄二人的嫁妆加起来还要多。

虽然明面上看起来，这些银子都被老大给花掉了，可实际上这些银子，可都被老大给偷偷的藏了起来，就连我老婆子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了。将来这些银子，还不都是留给琏儿他们两口子的。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赦儿他祖母留给他的体积银子。要知道老太太她老人家，可是荣国府真正的女主人，她手中掌握的那些家产，可是从开国时候就攒下来的，都是第一代老国公从战场上抢下来的，那才是真正的富可敌国呢。

单单是这笔银子，都要比整个荣国府的家产加起来还要多。而这些银子，也都被老太太留给了老大他自己。

这些银子也被老大给偷偷藏了起来，我老婆子也同样不知道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这些银子，老太太除了留给老大之外，就连她的亲生儿子老国公爷都没给，就别说我们这些不受老太太待见的人了。

就连我老婆子看了，也十分的眼热呀。

曾经我也向老大开口讨要过这些银子，不过都被老大给拒绝了。这也是为什么，老婆子我会不喜欢老大的一个原因。”

（这里贾母提到的老太太，乃是荣国府初代老国公贾演的夫人，也是贾赦的祖母，贾母的婆婆。）

“单单是这两笔银子加起来，即便我老婆这不分给大房任何一点家产，大房手中掌握着的钱财，也要比二房多的多，也够他们过好几辈子的富贵生活了。

如果琏儿和凤儿他们两口子不愿意留在府中，为宝玉管家。那我老婆子就做主，让贾家彻底分家，并且将贾家在金陵的老宅还有那边的产业，全都交给凤儿他们两口子来打理。

到时候我再将荣国府剩下的各种家产，也全都一分为二。”

贾母说这些话的时候，还用她那双浑浊的老眼，扫了一眼王熙凤夫妻二人，以及贾赦、贾政两兄弟。

几人感受到贾母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全都是羞愧的低下了头。

贾琏和王熙凤听到贾琮的分析之后，心中对于贾母就已经有着诸多不满了。如今又听到贾母自己“坦白”，这就让夫妻二人对于贾母更加的不满起来。

但是二人作为小辈，心中即便有再多的不满，面上也不敢表露分毫。

虽然贾母后面，也对于他们夫妻二人的未来做出了安排。可是在他们看来，这荣国府将来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凭什么要让给贾宝玉那个二房的大脸宝呀。

难道让他贾宝玉在这荣国府中享受了十几年的富贵生活，白白的住了十几年的时间，还不够偿还他那什么所谓的“恩情”吗？

不过他们夫妻俩，在听到大老爷手中居然还掌握着那么大一笔银子的时候，也是感觉到无比的眼热。甚至想过，要想什么办法，把这笔银子从贾赦的手中弄过来。

不过他们夫妻二人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平日里看起来那么不着调的大老爷，居然是一个这么懂得隐忍的人，自己居然误会了他。

也不知道老祖宗口中说的那笔银子到底是不是真的，看来以后要想办法，和大房打好关系了，并且找机会探一探大老爷的口风，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笔银子在。

更何况，他们也不认为，贾宝玉那个大脸宝对于荣国府有什么恩情在。反而是认为，正是因为他那个什么含玉而生的大造化，给荣国府招来了灾祸，他们荣国府是受到了贾宝玉的牵连才对。

至于贾赦、贾政两兄弟，在贾母提到他们兄弟二人的时候，二人的脸色也都稍微有些动容。

贾赦是在听到了贾母也曾担心过他的身体，也承认自己是他的儿子，而且这些年来，母亲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自己，脸色稍稍有了一些变化。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孺沐之情，不过后面又想到了贾母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脸色又重新恢复成了之前的冷漠。

至于贾政，听到贾母的那些话之后，就只会在那里装出一脸羞愧的表情，好像自己这些年来一事无成，有愧于母亲对自己的教导。

在那里不停的唉声叹气、装模作样，完全就是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虽然到了那个时候，整个荣国府应该都已经被你们这些不孝子孙给败坏的差不多了才对。

不过关于这一点，我老婆也早就已经想好了。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对于我老婆子一直纵容府里面的那些奴才，感到非常的不满。老婆子我也知道，那些黑了心的奴才，全都在借着各种各样的机会，贪墨我们家的钱财。

但我老婆子之所以要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在用另外一种方式，来为贾家保存一丝后路呢。

如果那些值钱的东西全都留在库房之中，恐怕早就被王氏那个蠢妇全都搬回王家去了。又或者是被老大找各种各样的理由给花出去了。

所以我老婆子才会想着，与其让你们这些不孝子孙将老祖宗留下来的这些家产给败坏了，还不如全都存在那群奴才那里。等到我老婆自死的时候，再将这些奴才全都一起带走，毕竟他们服侍了我老婆子这一辈子，到了地下要是没有这群人服侍，我老婆子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而这些人全都是贾家的家生子，他们的身契都握在我们贾家的手中，到时候他们是死是活，还不是我们说了算。那时候，他们从贾家贪走了多少钱财，全都要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贾母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毒。

听到最后这番话之后，大厅之中的众人全都是感到后背一凉。贾母这完全是在把贾家的这群奴才当成肥猪在养呀，只等这些猪全都养肥了，到时候再一起杀了吃肉。

不过众人略一思量，就要明白过来，这才是一个国公府邸的老封君该有的心机和手腕儿。

要说在场的众人之中数谁最害怕，那就是一直安静的站在贾母身后的鸳鸯了。这也是整个荣庆堂中，唯一一个下人了。

由此就可以看出，贾母到底有多么信任她了。

不过鸳鸯此时却无比的希望，自己此时此刻没有待在这里。今天他已经听到了太多，自己一个丫鬟不配听到的隐秘了。

早在谈话刚刚开始的时候，她就想要离开荣庆堂，可是贾母没有发话，她一个做丫鬟的怎么可以擅自离开呢？后来鸳鸯更是恨不得，找东西将自己的耳朵给堵上，甚至是将自己的耳朵给戳聋了，让自己什么都听不到。

因为她心中非常的清楚，自己作为一个丫鬟，却知道了这么多主子家的隐秘，将来要么陪着贾母一起到了地下。要么就是在贾母死的时候，被指给贾家的一个主子。而这个主子最有可能的，就是最受老太太宠爱的贾宝玉了。

可是现在，听到贾母居然是在将贾家所有的奴才，都是在当成肥猪在养，只等着养肥了之后再杀。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作为贾母真正心腹的赖嬷嬷也会被赶出去，而自己则被留了下来。

那是因为，在贾母的眼中，整个赖家就是最肥的那头猪呀。将来等到贾母去世的那一天，赖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一起陪着贾母到地下去。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被留下来，那是因为，自己的父母都被留在金陵老家看守老宅，哥哥嫂嫂则是在后厨帮忙。虽然他们有时候也会利用手中的权力来贪墨一些钱财，但是由于自己的约束，却并不会太过分。

现在看来，贾母之所以敢这么放心的用自己，就是将自己的父母还有哥哥、嫂嫂当成控制自己的的人质了呀。自己要是胆敢对贾母有二心，那么自己一家子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鸳鸯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后背更是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更是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以后要更加尽心尽力的服侍贾母，绝对不能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小心思来。

更是要找个机会，提醒自己的父母，还有哥哥、嫂嫂，将这些年来贪墨的各种东西全都还回来。

不过却不能告诉他们这是为什么，否则破坏了贾母的计划，他们一家子就算有再多的命，也不够死的呀。

现在就只能希望，这样可以帮助他们一家子，被当成肥猪来养的命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