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喻被拉着跑了几分钟，才从震惊不解里恢复了语言能力，“你干嘛？”
“带你走。”
“为什么？”女孩想要停下，她用另一只手握住他拉着自己的手，拽住他让他停下。
“不为什么，”林青许侧身回望，眼眸漆黑而明亮，似有一点微光闪耀，“一时说不清楚，但我不能让你答应帮她做这种事。”
“……”
“走吧。”把手从她手中抽出，握住她覆盖着衣袖的手腕。
“我答应纪斓了！”
“就是答应了才要带你走。”
“那吴希薇还昏迷着。”颜喻的手被他牵着，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万一纪斓生气走掉了怎么办？”
“有人帮我看着她。”走之前，林青许已经拜托了负鳞。
“谁？”言及此，颜喻才忽然想起他刚刚与虚空对话，“你是认识了什么人吗？”
“嗯。”
女孩牙齿咬合一下，然后道，“是妖怪吗？”
“啊。”少年的步伐渐渐慢下来，颜喻的语气似乎像是她很在意这个问题，“有问题吗？”
“你明明也认识了妖怪！”女孩看着他的侧脸，“你既然，认识了妖怪，为什么还要阻止我用灵力？难道和和妖怪接触就不算向他们靠拢吗？”
“我没有和他接触的打算，是他自己缠上来的。”
“会有这样的妖怪吗？！”颜喻刚刚发出质疑，就想起来记忆里确实有一只非要求收养的妖怪。
“有，”少年无奈道，“而且你应该认识。”
“……”颜喻沉默一瞬，再次用力，让速度本来就已经降得很慢的少年彻底停下，“他怎么会找到你？”
“那只来求救的那只狗，就是他的幻形。”
“……”颜喻当真不知道作何感想，“那你，就帮他了？”
“嗯。”
“你帮要妖怪，却不肯让我帮纪斓？”
“我帮他力所能及，你拿什么帮她？”少年道，“拿走她的灵力，变得更像妖怪？”
“我不会变成妖怪的。”颜喻似乎是被戳中痛点般，忽然神色一冷，“我才不会变成妖怪，为什么你非要这样说我？”
少年一愣，大概是没想到颜喻对于这个问题竟然这么在意，“我不是说你，我只是……”
女孩抬眸与他对视。
“……有点担心你。”
颜喻呼吸一滞，脱口而出一句反问，“担心我？”
林青许并未将担心用作更深的含义，平静道，“你对灵力的了解有多少？别人让你拿走你就拿走？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不会有什么事的，”女孩道，“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少年微微皱眉，“不难受吗？”
颜喻惊骇的地看着他，“你为什么？……”
“勉强知道的比你多一点。”林青许道，“我没试过。”
当时相处，她并没有在意过林青许究竟是何身份，开始在意后这人便消失了，于是到现在她都没有问过。
为什么了解这么多，为什么从没有对妖怪和灵力表示过惊奇，为什么又对这些如此抗拒？她当时误以为是自己用眷属控制了他，才避免让他泄露自己的身份，如今想来，他一开始似乎就像帮自己隐瞒身份。
这人看着虽冷漠，该管的闲事倒是一样没有落下。比如当初，比如现在。
“林青许，”女孩从他手里把自己的手慢慢收回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露出思索的表情，“你现在才好奇这个问题吗？”
“……我一直很好奇。”
林青许盯了她三秒，忽然微微低下头朝她靠近。颜喻神情冷静地往后退了半步，少年意识到这个动作似乎确实有点歧义。想到颜喻可能误解的方向，他竟是微微笑了一下。
林青许是那种极少笑的人，这种人笑起来要么很难看，要么极为动人。所幸林青许是第二种，于是颜喻得见他唇角微微扬起，漆黑的眼瞳中倾泻出几分笑意的温和模样。
不知为何，程青诺的笑容总像浓雾笼罩的湖面，带着几分朦朦胧胧的疏离；而林青许少见的笑容却像是平静的水面忽然被阳光照耀，一霎间闪耀出令人心驰的炫目光泽。
林青许伸出一根手指，向自己的眼睛。
他的手白皙得过分，但并没有苍白的感觉，指骨修长，让人不由得有想要握一握的念头。顺着这只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少年漆黑的瞳仁，那眼睛似乎是极纯粹的黑曜石，但是此刻那片漆黑之中，映着灼灼的亮芒。
林青许眨一下眼睛，那片光芒也闪烁了一下，他对颜喻道，“可以看见吗？”
“什么？”虽然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凑过去看，但颜喻分明已经没法在继续靠近。
“我的眼睛。”认为话已经说得明白，林青许便没了顾忌，继续朝她靠近，将自己的眼睛展示给她。
女孩屏住呼吸，眼睛和眼睛相距不过十公分，颜喻甚至忍不住想这人的睫毛怎么可以这么纤长笔直……她努力收回心神，去看他眼睛里映出的景象，果然是自己的影子。
——以及，背后那对由金色光线编织出的双翅。
自己在他眼中竟然是这副景象？一时间，不知是震惊或惶恐的情绪翻涌上来，她的指甲紧扣入掌心，强做镇定道，“你的眼睛……”
“我可以看见，”少年放下手，“不属于人间的东西。”
“你一直可以看见……”颜喻实在是不想提那两个字，“所以你觉得我是妖怪是吗？”
林青许微微皱眉，觉得这女孩一开始纠结的地方就不太对劲，“你好像很不喜欢被我当做妖怪？”
“我为什么要喜欢？！”
颜喻脑子里紧绷的那根线终于崩断。她宁愿曲折翅膀也要隐藏他们，不都是为了维持住自己身为“人类”的身份？这份煎熬被他轻易地否决了，被林青许否决了。而他竟然还来问她，他让她这样痛苦，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眼前忽然起了一层薄雾，她心中惊异了一下，但没来得及掩饰，眼泪已经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