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身浅绿暗纹锦裙肩披纯白披风的徐挽歌,手执一把八股折伞漫步在皑皑白雪中,天上稀稀落落的雪落在折伞上,徐挽歌眼睛直直的盯着不远的一处茶楼—轻风阁。
轻风阁乃是锦都城内颇负盛名的一家茶楼,茶和点心乃是一绝。徐挽歌看向一旁的青衣轻声道:“走吧,我们进去。”
两人一进去,就有小二上前来,“这位小姐,不知您几位?”
徐挽歌将手中的伞递给青衣轻笑道:“不用了,我找你们掌柜的。”
小二一愣,抬眼看了一眼,面前戴着面纱语笑嫣然,衣着不凡的女子,稍微沉吟了一下才道:“不知小姐贵姓?这边请,小的这就去禀告掌柜的。”
徐挽歌澹澹道:“免贵,姓徐。”
在被引到二楼一间雅阁中不久,一个四十多岁,看着不像是经商之人、浑身满是书香气息身形挺拔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进来抬头看了一眼桌旁正饮茶的女子,上前一步朗声道:“在下轻风阁掌柜莫致远见过徐五小姐,不知徐五小姐找在下有何事?”
莫致远?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徐挽歌眸光闪了闪,抬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看向莫致远轻声道:“莫掌柜不必多礼。”说到这顿了顿,“小女来取故人七年前,寄放在贵掌柜这的东西。”
莫致远闻言童孔一缩,正色问道:“不知小姐想取何物?”
“长锦江旁桃花酿。”
“昔年长锦江旁的桃花酿,早已失传许久,不知五小姐为何要取?”当年长锦江的桃花酿,乃是祖父的一绝,七年前纪氏的阖族之灭之后,世上再无桃花酿。
“烟锁池塘柳,桃燃锦江堤。”徐挽歌澹澹一笑,“久闻纪相酿的桃花酿乃是一绝,小女不才,仰慕已久特此求取。”
“在下明白了。”莫致远听完双手一伸,“五小姐,这边请。”
说完,引着徐挽歌来到了轻风阁的三楼,比起一楼二楼的桌子雅阁来,三楼唯有一间房间,徐挽歌一行人进去以后,入目所见唯有一张桌子,墙上一张字画挂着。徐挽歌看向墙上大大的忍字,目露赞许,不愧是祖父信任的人。
莫致远看向徐挽歌身旁的青衣,目的不言而喻,徐挽歌见状看了一眼青衣,青衣警告的看了一眼莫致远便转身出去了,徐挽歌歉然,“莫掌柜见谅,我的侍女失礼了。”
莫致远轻笑道:“五小姐严重了,五小姐能有如此忠心的婢女,莫某羡慕不已。”说完,疑惑的问道:“恕莫某直言,不知五小姐为何会找到此处?”又或者说徐五小姐怎么会和纪氏一族扯上关系?
徐挽歌闻言轻笑反问出声:“难不成莫先生是不相信纪相的安排?”
“当然不是。”莫致远脱口而出:“莫某哪能当得起五小姐一声先生。”
徐挽歌不赞成道:“若是连平渊先生都担不起的话,挽歌不知谁还能当得起了。”
说完看见莫致远惊异的样子,轻笑不已,莫致远,字平渊,光历三年的探花,祖父曾惊叹过他的才华,可是没过多久,便被栽赃入狱撤了功名、官职永不录用,她曾经听过祖父惋惜,没想到祖父竟将纪氏最后的东西交给他。
莫致远先是惊讶,后苦笑不已:“世上再无平渊,只有莫致远。”顿了顿,转身走向墙上的字画,手指一动,字画后弹出一个暗格,莫致远伸手取出,转身看向徐挽歌,坦然道:“纪相当年留下的东西有两件,但是五小姐只能取走一样。”
徐挽歌抬眼看向他手中的两样东西,出声询问道:“两者有何不同?”
“一物是纪氏百年来的宝藏,一物是纪氏一族的手札。”
徐挽歌怔了一下,伸手取过莫致远右手之物,看着眼前熟悉的字迹,心下了然。其实这手札是记载了纪氏一族世代为官的一些心得,还有纪氏和皇族的一些秘事。
莫致远看着她取了手札,心里震惊,毕竟这物比起纪氏宝藏而言差的不止一点半点,开口提醒道:“五小姐想好了?毕竟手札没什么用。”
徐挽歌婉言拒绝,摇摇头,举了举手中的手札,澹笑道:“不必了,能瞻仰到纪相的手札是挽歌之福。”虽说此手札她和阿祺从小便读过,可是这毕竟是纪氏一族的心血。
正出神间,便听见莫致远跪在地上恭声道:“属下拜见小姐。”徐挽歌一愣,在听见他称呼的是小姐,便知他是认她为主了,看出徐挽歌的疑问,莫致远出声解惑:“当年纪相曾言谁取走手札便奉谁为主。”
“若是一直无人前来呢?”
“十年之间若无人而来,纪氏宝藏将分发天下百姓。”
徐挽歌闻言一震,这的确是祖父会做之事,徐挽歌稳了稳心绪,伸手扶起莫致远,沉声道:“从今天起,我必定为纪氏一族讨回公道。”
此后两人又详谈了一些事宜,徐挽歌才开口问道:“莫先生有没有阿祺的消息?”她纠结了许久才问出来,她不敢问,她怕听见...........
莫致远原先认她为主,只是遵循纪相之命,此时看见她问纪云祺的下落,脸上的焦急担忧之色不似作伪,心里多了几分亲切之意,可是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十分难看,面露愧疚之色,“小少爷他七年前便坠下山崖......尸骨无存。”
徐挽歌闻言浑身僵在原地,面色瞬间惨白,“那也不能说明阿祺死了,没准他......”
说到这双目无神的喃喃自语“是了,阿祺不会武功肯定......”说完便潸然泪下,阿祺,阿祺,姐姐对不起你........
莫致远看着徐挽歌满面含泪的样子惊呼,“小姐......”
徐挽歌忽地双眼凌厉的射向莫致远,怒目圆睁:“为什么不救阿祺?”
莫致远被她那一眼看的浑身僵住,半晌才告罪道:“小姐恕罪,当年我们收到纪府全族尽灭消息之后,属下便带人前往,赶到时纪府已经湮灭在火海之中,而等我们收到消息赶到落云崖,小少爷已经被人打落悬崖生死不知了,属下事后立即派人去找了,可是这么些年仍旧没消息。”
生死不知?徐挽歌身形一震,尽管早就知道此事,可是如今再听到眸中还是充满痛苦,这么多年她总在想或许阿祺福大命大被人救了,或许他还好好活在在某个地方。阿祺........
好,很好!欧阳狗贼,不报此仇她纪云清誓不为人!徐挽歌苍白着脸起身走向房门,莫致远看着她漂浮的脚步,上前扶住她担忧道:“小姐你...........”
“不必多言,我先走了。”徐挽歌推开他的手自己走了出去,青衣在旁担心的跟着,待走到一处巷子时,徐挽歌一个踉跄,差点扑向雪地上。
青衣眼疾手快的扶住,担忧道:“小姐你没......”事字还没说出口,便见徐挽歌的面纱一抹红晕散了开来,青衣往常冷静的脸上染上恐慌,惊呼出声:“小姐你怎么样?”
“没事,我.....先回去。”徐挽歌虚弱的靠在青衣身上,忍了忍心口的痛意,轻声说道。
“好,小姐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说完便抱起徐挽歌飞身向谢府而去。
就在她们离去之后,一个黑影落在她二人所在之地,拾起飘落在地的面纱飞身离去。
皎云阁
青衣青云看向床榻边诊治的青铃着急问道:“青铃,小姐怎么样了?”
“小姐没事,只是怒急攻心罢了。”青铃皱了皱眉,小姐心里有结郁结于心,她也没办法。罢了,青铃站起身来到书桌前,洋洋洒洒写了一通,写好后递给青云道:“照着方子去煎药吧。”青云接过药方担忧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随即转身离开。
青衣担忧道:“小姐真的没事吗?”今天小姐在她面前吐血昏迷真的吓坏她了,她们几人一直都知道小姐以前中过毒,虽然解了但小姐的身子一直不太好。
青铃刚想保证没事,就听床榻上传来虚弱的声音,“我没事,不用担心。”
青衣两人惊喜的奔向床榻,喜道:“小姐,你终于醒了。”说着扶起徐挽歌,盯着不放。
徐挽歌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丝丝笑容,安抚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说完,看到两人微红的眼眶,心里微暖,“真的没事,我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她只是再也无法欺骗自己阿祺还活着,一时接受不了才会吐血。以前她可以骗自己阿祺或许被好心人救了没有死,总有一天她会找到他的,她们还能再见。可是现在不可能了,阿祺真的死了。
徐挽歌心里悲痛,紧紧闭上眼,片刻又睁开,眼中满是冷光,“青铃,查的怎么样?”她不急,所有伤害纪家、伤害阿祺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姐,我去夫人的墓室查探了一番,夫人她是中毒身亡的,而且.......”青铃吐了吐舌头,犹豫了一会才道:“夫人肚子里还有小姐的弟弟。”
闻言,徐挽歌攥紧床被,手指青白,半晌沙哑着嗓子问:“什么毒?”
“鸠毒。”
“呵。”鸠毒?宫内赐死人常用的毒酒?为什么会在一个高门命妇身上?徐挽歌冷笑一声,“传信给甲三,小心探查,我要尽快知道前因后果。”
“是,小姐。”青衣应了一声,看着冥思的徐挽歌安慰道:“小姐,别多想了,我们一定会知道杀害夫人的坏人的。”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徐挽歌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笑,神色低落。
青衣两人对视一眼,退了出去。
徐挽歌靠坐着脑子飞速猜测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却毫无头绪。没办法原主实在是太怯懦了,当年徐夫人出事那会原主被徐灵瑶推下湖病了许久,而后中毒身亡直到她重生,难不成原主中毒是跟徐夫人有关?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徐挽歌,可是这么多年,谢家对她无微不至,尽一切所能给她最好的。若不是谢家她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培养自己的势力,于情于理谢家都是她的恩人,她一定会让参与此事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