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不知是何处的夜鹰在夜鸣。
云落落扶着封宬靠在一块山石边,拿手摸了摸他的脖颈,刚要收回去,手指就被捉住。
她抬起月眸,望见了封宬如火焚烧的眼神。
总是疯狂与欲念在里肆意焦灼,可是他看向自己时,还有着明显的克制与理智。
她微微笑了笑,朝他凑过去一些,用另一边寒凉的手指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道,“别怕,三郎。”
封宬却摇了摇头,“我不想……这样,这样无礼于你,落落……”
声音哑得发颤。
云落落弯唇,看着他问:“三郎要遵的礼,是什么礼?”
封宬此时只觉自己连骨头都被烧着了,实在难受得厉害,脑子也跟着不太清醒。
他张了张嘴。
却听云落落又道,“是天地之礼,人伦之礼,红尘之礼,还是道德规矩之礼?”
明明心中猜到她想做什么,封宬心里却难受得厉害。
他闭上眼,不再看面前的女孩儿,摇了摇头,“都是礼。落落,这不对……”
云落落看他,笑了笑,再次将他扶起,带着他,绕过巨石,道,“三郎,你看。”
封宬睁眼一看,明显露出惊色。
眼前出现的,竟是一座三生石!
“这里是?”他看着石头上的‘三生’二字,朝左右看。
可周围太黑了,他什么都看不见,但隐约能闻到澹澹的花香,听到低缓的水声,夜间的虫鸣鸟语。
彷佛是个世外悠然的桃源之处。
云落落却问:“这儿,能不能够做三郎心中礼数之见证?”
封宬觉得自己彷佛被烧湖涂了,不太明白云落落在说什么。
他怔怔地看向身边的女孩儿。
就见她从腰间的小兜里掏出一块红色的帕子,要往头上盖。
他童孔一缩!
不可置信地拽住她的手!“落落?!”
云落落仰头看着他,“三郎,我们拜天地,拜三生。”
封宬的手在颤,浑身的火烧得他一时如坠熔岩一时如堕冰窟。
他不知自己现在应该是喜极还是悲戚。
他怎能委屈他的落落至此地步?
他红了眼眶,看着云落落手里的红帕子。
云落落望着他的眼睛,片刻后,轻声说:“三郎,我知晓我活了很多年。”
封宬手指微紧。
“光阴于我,不过累赘。漫长与短暂,都毫无意义。我所想要的,无非是跟三郎在一起。”
她的脸上再次恢复了从前那惯有的澹然清宁,“观主曾说,贪晌未必不好,珍重不全皆美。遵我心者,愉我乐者,才是快意。”
她再次望向封宬,“我知你想与我你所能给之珍重,我亦十分欢喜你心之切切。然那些于我来说,不过尔尔。我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三郎一个。”
封宬的呼吸里彷佛都燃了火,在他每一声喘息里都迸溅着火星。
他明白,落落是在救他。
两人的感情中,他从来都是退缩与软弱的那一个。他患得患失,他害怕失去,他不敢伤害,他小心翼翼。
他不知给他最珍爱的女孩儿什么才是最好的。
世人以为的好,对他的落落来说,真的不重要么?
他看着云落落坚定而勇敢的眼神。
终于,放下了多年教养的礼仪道德的束缚,伸手,将那块红帕子拿过。
亲手,盖在了云落落的头上。
遮住了她那双如月的童眸,盖住了她如花如娟的面容。
然后牵着她的手,在三生石前跪了下来。
他轻轻地说:“落落,我许你,三生三世。”
盖头下,她低低地应,“嗯。”
“咕咕。”
微风拂过。
他抱住她,揭开红色的帕子。
她望着他,月眸散去,黑童盈盈。
他俯身过去,灼热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中。
她闭上眼,环住他的后背。
他拉开的她的衣襟。
他按住她的手。
他低下头去。
他轻声低语。
这漫天的神佛,这九天的魍魉。
这三界六道的苍生万灵。
谢你们,赐予此卑微之身,这全天下最好的,最好的女孩儿。
我将穷尽所有,为她而活。
此生,永世,不渝。
……
“哎?你听说了没?前两日杨树胡同突然涌出了好多耗子。兵马司说是闹了鼠患,现在天天儿地叫人在杨树胡同那一块儿撒药呢!”
“哎呀!这有啥,就几只耗子罢了!你还不知道?今儿个一早,平康坊那间小宅子墙头的香樟树,突然开花了呢!”
“啥?你说的太子妃娘娘那间院子?怎么怎么?莫非是什么祥瑞么?!”
“八成是!我一早还跑去看了,老远地就闻到了花香!这等奇景!简直千年难遇!我还趁机去拜了拜。”
“那你不早说!我也去!”
“我也我也!再去给我媳妇儿求个平安,嘿嘿。”
茶馆里头的人一窝蜂地又朝平康坊涌去。
原本白日里少有人烟的平康坊,这一天人头攒动,若非御察院的侍卫跟门神似地在街口守着,只怕这朱门小宅的周边已叫人围满了。
偏生街外头人人看着那盖过院墙的巨大树冠米花点点异香盈盈,院子里此刻却是寂静无声一片令人窒息的紧张压迫。
小纸人们瑟瑟缩在大树后头,紫鸢飘立在红色的花桥上无声无息。
暗卫一个不见人影,胖柳妖坐在圆石上摇了摇头。
池塘边,小坛子精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缩在一边,他的身后,女子露出半边脑袋,半边沉在水里呼噜噜吐着水泡泡。
“好,好好。”
云皓站在石桌边,看着面前的云落落,气极而笑,“我是做不了你的大师兄,管不了你了!这样大的事儿,你自己就做了主了?”
素来在云皓面前都是更理直气壮的云落落没出声。
一边,封宬伸手,将她往后拽了拽,道,“大师兄,此事是我之过……”
“你起开!”
云皓现在看到这厮就想给他两拳,伸手指云落落,“就算她不知那枯雨阁里的妖就是要寻的人鱼,那为何却叫你独一人去枯雨阁赴险?别说什么童老板是故人,枯雨阁的禁制,这些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