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边,云落落还正经想到一事儿,道,“嗯,我想请宣世子帮个忙。”
一听宣凌,角落里的暗七抬起头,旁边,黑影瞄了眼。
封宬也没问,点头,“我让他来见你。”
云落落弯唇,如云面颊上浮起一缕浅缓春色,看得封宬一时心头季动。
手心里握着的柔软小手已抽了出去。
云落落伸手,再次拨动了一下桌上的亮片,晶亮的颜色瞬间流转出靡丽的光彩。
封宬看着惊奇,又见云落落伸出剑指,在那亮片上轻轻一点。
“哗。”
流转的光彩中,原本没有动静的亮片,忽然发出一道似海浪的声音。
接着,有浅浅的歌吟传来。
一瞬间,满院的花木草叶齐齐震动!连圆石上的胖柳妖都惊得抬起了头!
可那歌声不过一语,转而消逝。
封宬目露异色,“落落,这……”
云落落收回剑指,似在沉吟,片刻后,道,“可引生灵动,关内侯所寻之妖,并非寻常。”
封宬看那亮片片,又看向云落落,“落落有何安排?”
云落落想了想,刚要说话。
赵一从垂花门走过来,道,“殿下,云先生,宣世子求见。”
这可是来得巧了。
云落落转脸,
宣凌正好从后头走来,朝几人行了一礼,最后面向云落落,恭声道,“叨扰云先生清静。适才在下回到兵马司营,听闻东城槐花桥处一事,因涉及东城兵马司辖制之务,故而前来询问先生当时情状。”
紫阳宫变之后,宣凌便被景元帝亲自提拔到了五城兵马司做副指挥使,虽然依旧是个挂名的虚职,可明眼人都知晓,这是在给太子殿下培养羽翼呢!
故而五城兵马司现在也基本已归了宣凌管辖。
而兵马司除了维持京城治安外,还负责梳理街道沟渠。
今日上午东城那槐花桥下,云落落轻手一点引出的骇人之景,已轰动了大半个京城。
兵马司牵扯其中,宣凌刚出宫便立时知晓了。
于是立即来到云落落处,想要问一问仔细情形。
云落落倒是也不耽误,将浮梦楼所遇女鬼及追寻死气找到那一处桥的事儿,都一一说了。
“我见那河面皆是沉沉阴气,连吸水兽也尽失灵气露出狰狞之相,便知那河里头必不止一具尸体。”
她想了想,又道,“只是若是只捞出那罗娘子的孩儿一个,这样的事到底引不起多少人在意。便索性叫所有的尸骸全浮了出来。”
世人虽凉薄,可人心到底血肉生。
怜惜弱者是人的本能,更何况陡然见如此多的可怜稚儿如此惨死,更能揭开人心不忍与愤怒。
宣凌明白了云落落的用意——用人心不忍,换人心之怜。为这些已死去的孩子,哪怕讨个口头的公道,也是好的。
宣凌面上一凛,片刻后,再次抱手躬身,“多谢云先生大义。”
云落落看着他,目色温和宁然,“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宣凌无奈摇头,“我朝民风开放百姓安居,重男轻女之念已极轻。可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人轻忽女子将女子视为……卑贱之物,随意抹杀丢弃羞辱作践。如这般见女婴便溺毙的,更是无数。大玥虽有律法严禁,却不能家家户户去亲眼盯着。如今有云先生此举,正好不失为一良机。”
云落落看他,“世子有何良策?”
宣凌看了眼旁边的封宬,道,“溺毙婴孩,已触犯大玥律法。以槐花桥下尸骸寻其父母之族,严加惩罚。并鼓励旁人举报此番恶行,举报者皆有奖励。但若有隐瞒不报甚至帮凶者,实行连坐。”
说着,见封宬看他,立马又道,“只是在下一时浅见,尚有许多未完善成熟之虑。”
角落里,黑影忍不住道,“是个好法子啊!”又瞄了眼那边的暗七,故意说了句,“宣世子这人,可真是厉害啊!”
才知晓这槐花桥的弃婴一事儿多久?这就想出了对策之法!
只怕来寻云落落问情形是虚,当着殿下的面儿说出他的谋算以减轻兵马司在城务之事上的疏忽才是真!
这人!了不得!
而封宬显然也看出了宣凌的心思,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敲,并未搭话。
宣凌看着便是心头微提。
却听旁边云落落道,“宣世子,正好你此时前来,我想向你打听京城一处。”
宣凌立时恭敬道,“请先生吩咐。”
云落落问:“这京城,除了平康坊,可有哪处,是白日安静夜里笙歌的?”
宣凌一愣,想了想,道,“有几处私下的赌坊,南城还有几处夜里营生的酒铺……”说着,又朝封宬看了眼,继而道,“另外,也有几个不入眼的下等窑子。”
说完,果然见封宬抬起眼来,他立马垂下脸,当作没看见。
一边,云落落听了,仔细想过后,又问:“如春来居那样的,可有?且是新近开设的。”
就是问青楼楚馆了。
宣凌顿住,片刻后,忽而抬头,“坊间确有传闻,言京中最近有一间极好的风月之所,不过……”他面上露出几分复杂,道,“在下曾命人查探过,竟未探听到这风月馆所开何处。”
这下连封宬都露出讶色。
他挑起唇角,笑了起来,“这倒稀奇。”
宣凌心知这是太子殿下对他能力的夸赞,想了想,又道,“不过在下曾听闻,曾有人于护城河附近见这风月馆,只是护城河环京城而绕,实在难以寻找具体之处。若先生有吩咐,在下命人再细细查探。”
封宬转脸看云落落,“我让守城军配合查找。”
云落落想了想,又对宣凌道,“珍珠姑娘似乎尚未离京?”
珍珠,是那个交人少女。
宣凌含笑点头,“是,李老丈受常山郡王府之邀,要为老郡王花甲之寿做贺表演,尚未离京。”
云落落拨了拨那亮片片,再次缓然开口,“可否劳烦世子,请珍珠姑娘今日来此一见?”
宣凌自然不会回绝,当下应了。
抬目就见云落落盯着桌上那熠熠生辉的小物,也没有多问,便出声告辞,“在下叨扰许久,便先行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