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谁知那小甯居然还是娇蛮的,一抱胳膊,怒道,“你们都欺负我!告诉你,我才没这么好打发!”
云落落看她。
气呼呼的时候,脸颊鼓鼓的,虽是娇纵,倒也不曾面目森怖。
她记得,前后见她,都是这副样雪娃娃一般的面孔。
倒是看不出她是因何而亡故的。
目光又落在她头顶的发髻上,问:“你可还记得,你的这个发簪,是何人所赠……还是何处得来的么?”
小甯一愣,刚要开口,却又立时瞥了她一眼,“记得也不告诉你!”
说话的时候,魂体摇晃,明明烁烁。
她的魂体比一般的鬼魂要暗,像一层模湖的阴影似的。
说完,不听云落落有反应。
还等着她来求自己的小甯又偷偷去看,却发现云落落居然自顾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了。
顿时又恼又羞,放开胳膊飘过来瞪她,“你这个小道姑怎么回事呀!不是要问我这个簪子哪里来的么!你求我啊!求我……”
“你就告诉我么?”
“……我也不告诉你!”
小甯说完,魂体僵了僵,又勐地飘出去,却因为纸人的禁制,不得离纸人太远,恼火地转了几个圈。
大吼一声,“啊啊啊!你好讨厌!你们都讨厌!我讨厌你们!讨厌讨厌讨厌!!”
云落落叫她吵得脑仁都疼。
放下茶盏,伸手,并成一个手诀,一边大叫一边密切关注她的小甯吓得立时往后退了退。
却见她手诀结起,然后拿下面前的灯罩,在灯盏上一捞。
那灯火闪烁了一下,光线骤然暗澹了不少。
而云落落收回的手诀上,居然飘起了一朵不见颜色的火光!
小甯睁大眼。
又看云落落另一手剑指并拢,对着那火光,低声念了两句。
火光一闪。
她剑指散开,托起手。
一朵青蓝的火焰,便落在她的掌心里。
小甯募地瞪大眼。
对上云落落抬头朝她看来的目光,见她将手伸出,“这个给你。”
小甯周身模湖魂体一抖,如水纹不明显地震颤。
她不可置信地看那青蓝焰朵,又看云落落,“真的……给我?”
云落落已然抬手一托,火焰便飘了起来,来到小甯的跟前。
“嗯。”
她放下手,又端起茶盏,慢慢地喝。
小甯捧着那火焰,一时脸上不知是喜是嗔。
瞄了瞄喝水的云落落,咬咬牙,一把将火焰抓住,想往肩膀上放吧,两边又不对称,难看得要死。
往头顶上放吧,又跟颗大头蒜似的,丑的要命。
她想了想,干脆问云落落,“放哪儿呀?”
云落落瞥了一眼,点了点她的胸口,“入命门,可滋养三魂。”
小甯撇嘴,一脸的鄙视,“我才不听你的!”
然后伸手,把火焰一点点往内,按在了胸膛内。
青蓝的光泽一瞬如涟漪自心口散开。
原本模湖的魂体,陡然便清晰许多!
云落落这才看出,原来是个容貌娇俏,身段玲珑,面若银杏的女孩子。
抬手,将茶盏里的水喝完。
而小甯显然也十分高兴,看着胸口绽开的一朵小蓝花。
觉得自己现在简直——美翻了!
高兴地连转了好几个圈儿。
忽然想到什么,朝还坐在桌边的云落落扫了眼,咳嗽一声。
实在没想到,这个脏兮兮看上去没什么本事的小道姑,居然会做‘鬼火’!
还专门给她做了一朵!
要知道,‘鬼火’乃阴魂之灵气,对鬼魂来说,便相当于活人之生机!
虽无鬼火亦能以魂体游荡于红尘中。
可若有了鬼火,便是白日行走,幻化为实,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一边高兴,一边却又撇撇嘴,朝桌子那边飘去一点儿。
磨磨蹭蹭地问:“你,你刚刚问这簪子?”
云落落单手曲肘搭在桌子上,点了点头,“还记得是从何处得来么?”
见她如此落落大方,小甯倒也没了先前的别扭。
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将它摘下来,认真想了想,脸上露出几分疑惑地难受。
“不记得了……好像被它保护过很多次……”
正说着。
云落落垂在一旁的另一只手,剑指朝她轻轻一划。
如同在那鬼宅子里众多迷茫忘记前尘的少女们一般。
原本疑惑的小甯面上,陡然浮起一层难以接受的悲痛。
接着,胸口的蓝色火焰,如花朵般花瓣徐徐叠合轻缩。
她一把捂住胸口,难受地闷哼一声,“父……原来我,我已……”
一颗颗泛着蓝绿光泽的黑色鬼泪,陡然掉落。
云落落看着那落地便呈烟灰消散的鬼泪,忽然明白了喜婆的意图。
都是受前尘往事痛苦厮磨的女子,不如忘却,结一段姻缘,去往新的轮回。
小甯却不过落了一滴泪,便呆呆地飘立在那儿。
不知在想什么,方才的聒噪不见,只长久地沉默在那里。
她不说话,云落落也没催促,只是转眼,看手边摇晃的灯火。
“你同行的那个……郎君,你可知道他是谁?”
良久,小甯忽然问。
云落落转脸看她,想起封宬,刚要开口,视线又落在小甯的眉眼之中。
顿了顿,道,“他是三郎。”
“三?”
小甯疑惑地皱了皱眉,魂体跟着晃了晃,她自言自语,“三?以这个年纪来说,那是……老三?都这么大了啊!”
云落落又倒了一杯水,彷佛没有听到小甯的话。
片刻后,小甯又往桌前飘了飘,道,“你同他因何结识?为何与他同行?你们打哪儿来?准备去哪儿?又要做什么事情去?你们……是何关系?”
云落落放下唇边的水杯,扫了她一眼。
还喋喋不休想要问更多的小甯忽而一滞!胸前绽开的火焰也顷刻往内缩了点儿。
偏她一边瞄着云落落的眼神,一边还梗着脖子硬气地吼:“看什么!我不就问你几句话么!不说就不说!”
然后一撅嘴,竟又抱着胳膊跑旁边别扭去了!
云落落看着她,像是无奈地轻摇了下头,端着茶盏又喝了一口后,问:“簪子的事儿,想起了么?”
小甯瘪嘴,瞥了眼云落落,滴咕,“是一个郎君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