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僵了僵,恨恨地咬了咬牙。
封安皱眉,脸上全是怒意。
云皓明白,这是——投鼠忌器。
这群孩子,是真心要护着落落。
赵一再次看向暗七白影,“常王既然有备而来,只怕你们也无法正大光明地跟着云先生。待会儿你二人暗中跟随,见机行事,首要是绝不能让先生有半分危险。若当真遇着凶险……”
他再次看两人,“不要顾忌,以先生安虞为主!”
暗七白影齐齐一抱拳。
苏青看了眼白影,想了想,低声道,“若无人近身跟随,只怕还是难防有心设计。”
赵一皱眉,白影也看苏青。
苏青继而道,“我跟随云先生。”
白影想要开口,赵一却摇头,“你是殿下身边人,常王早已熟识。常王既然有心算计,你跟随云先生进常王府,只怕先遇险的就是你了。我想想……红影可回京了?”
赵三在后头道,“跟赵六出京办差尚未归。”
封宬身边就这么一个女性的影卫,而红影的手下又只有红影才能联系。
赵一一时犯了难。
就听旁边空虚子道,“我去吧。”
云皓错愕地扭头看她。
空虚子的声音依旧沙哑,不过气色却已比几日前好多了,她看了眼云皓,又转过头,对赵一道,“我会些功夫。对……世家惯常的龌龊算计也算熟悉,跟着小先生,当能防护一二。”
赵一朝云皓看。
云皓摸了摸下巴,点头,“我看行?”
赵一当即朝空虚子俯身,“有劳娘子。”
身后一众少年跟着朝她行礼。
空虚子望了望这群赤诚忠义的少年,没说话,片刻后转脸,就见云皓歪着头朝她看。
目光对上时,他朝她挤了挤眼睛。
她没有神色地再次挪开视线。
一边。
四喜站在担忧的封安身边,小声道,“四公主殿下,您也别着急了。先将三殿下的药性解开才是首要,云先生自来机敏,遇难成祥,一定不会有事的。”
封安却不安地扭住袖子,“都怪我,没把人抓住,让常王给抢走了。”说着,忽然转身朝外跑,“不行!不能让他们这么算计了三哥和云先生!我去找阿娘,告诉父皇去!”
“四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
四喜追着喊了两声,封安却已经跑没影了。
他无奈回头,见云落落已走进内殿。
纤细单薄的背影,明明瞧着一折就能断了的柔弱,却又坚韧挺拔得,彷佛无可撼动。
四喜看着就觉得满心难受,走到赵三身边,小声道,“常王这样明目张胆的,咱们难道真就这样由着他算计?”
赵三冷笑,“他想得美!四喜,你去一趟平康坊,告诉赵四,让他回御察院,将先前查得的王妃死因的卷宗拿给文家那些人看。”
四喜一听,转身就走。
嘴里滴咕,“好!让他们狗咬狗!一群坏东西!”
半个时辰后。
嘴角都被打烂了的赵林玉被带到清华宫门口。
抓着赵林玉的那人朝内笑道,“还请女冠大人随属下前往常王府。”
门后,云落落理了理腰间小兜,走了出来。
空虚子跟在她身后。
那人看了眼脸色惨白看着比云落落还柔弱的空虚子,只当是个不中用的婢女。
笑了笑。
将赵林玉往里一推,抬手,恭恭敬敬地说道:“女冠大人,请。”
一众人皆站在院子里。
便看云落落在走出的一刻,便有好几人将她围在中间。
没有给他们半分将人夺回的间隙。
云皓冷笑一声,暗中放出一张符鸟,赵一朝旁使了个眼色。
暗处,暗七舔了舔尖牙,森笑凛凛,摸了摸袖中的短刃,与白影对视一眼,无声跟随。
殿内。
赵林玉摔在地上,看了看左右,忽然放声大哭,“救命!我是赵嫔的侄女儿!快去告诉赵嫔!有人要害我!因为我是三殿下的解药啊!”
赵一收回视线,冷冷地朝她看。
云皓拧着眉,抱住胳膊,要笑不笑地问:“你说你是什么玩意儿?”
……
未央宫中。
赵嫔接过宫女端上来的漆盘,转身,走进内殿。
景元帝正坐在贵妃榻上,翻看她最近新绣的几个花样子。
她笑着将茶盏点心放下,轻轻柔柔地说道,“陛下可有中意的?妾身给您缝个香囊吧?”
景元帝刚要说话,开口却跟着咳了起来。
赵嫔赶紧拿了帕子递过去。
不一时,景元帝咳声止住,帕子里,却是一滩血迹。
赵嫔见了,默默伸手接过。
景元帝看她,笑着摇摇头,道,“都说你是个胆子小的。”
赵嫔轻轻地摇头,将茶盏捧到景元帝跟前,轻声道,“陛下身边,只有莲妃娘娘,才是最柔和的。”
景元帝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慢慢地饮了一口后,“想说什么?”
赵嫔跪了下来,低头道,“陛下,莲妃娘娘只有这一个孩子。”
景元帝托着茶盏的手轻微一颤!
茶水晃出轻微的水圈。
他没有出声。
赵嫔又道,“旁人都道他冷血无情,自私冷漠凉薄寡情。可妾身却知,他的性子,其实最像莲妃娘娘,柔软又善良。”
顿了顿,没听到景元帝的声音,她大着胆子继续道,“其实他本该恨死了妾身才是。可是,当年妾身抱着安儿去寻他,他自己尚不能自保,却仍旧给了妾身与安儿庇护。”
她微微抬头,看向景元帝,“陛下,无论如何,他姓封,不该被赵家这样算计谋害。赵家害了莲妃娘娘,还要害她唯一的孩子,其心可诛。”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完全不像是在亲口把自己的父族推入万劫不复之境。
景元帝看着她。
这张柔弱又漂亮的脸,与太平有几分相似。
片刻后,低笑道,“你对他倒是真心。”
赵嫔握在一起的手指紧紧一攥,再次低下头,轻声道,“妾身恨赵家。”
为保荣华权势,在莲妃死后,拿她做填补。
可惜,走错了棋,害她一生困于宫墙,受尽磋磨。
但这话说出来,就是犯了天怒。
然而景元帝却忽而放声大笑,“你啊!是看朕时日无多了,便这般肆无忌惮了么!”
赵嫔再次抬头,看笑出了泪花又再次咳嗽的景元帝。
抬手,轻轻地握住景元帝的手,低声道,“陛下,妾在这世上所恋无多,唯羡陛下对莲妃之深情。既然陛下所剩时日无多,妾身可否大着胆子,请陛下,将剩下的时日,分给妾身?”
景元帝惊讶看她。
随后伸手,摸了摸她仅仅插着一枚珍珠簪的发髻。
笑着将她抱在怀里,拍了拍,没说话。
赵嫔靠在他怀里,眼中……无波无澜。
在听到景元帝又一次的咳嗽后,终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