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王府。
一身素衣的封宣走进书房,抬手,让下人脱下身上的素服,换了常穿的道服,走到桌边,看今日呈上的密报。
看了会儿,脸色就沉了下来。
身后,两个幕僚走进来,上回那个出主意的叫金吴德,还有个年纪大些,叫何进。
一前一后地给封宣行礼。
“两位先生看看。”封宣转手,将那密报递过来。
何进接过,看了眼,道,“看来朝堂上也有不少人看出三殿下如今势头正盛了,毕竟紫阳宫一变,三殿下功不可没。现在都想着锦上添花,请陛下下旨,给三殿下赐封号,开府。”
金吴德在旁边皱眉,“如此一来,再加上三殿下身边那位手腕通天彻地的天仙,那这大宝之位,岂非三殿下无疑了?”
封宣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何进也叹气,“当初与圣僧说好,明日夏日祭祭祀时,请先皇之灵,告之皇上,王爷才是堪登大宝之人。谁知竟会出如此纰漏!王爷费心为圣僧经营多年,谁知最后竟功亏一篑。”
金吴德点头,“还让三殿下顺势反咬一口,将文氏、御林军、以及埋伏在守城军和兵马司,甚至通善坊那边近百口人都全给……”
没说完,看见封宣的神色,立马噤声。
何进将密报放下,看向封宣,“好在如今王妃已……”
他顿了下,又叹了口气,“王爷也能顺势跟文氏断了关系,而通善坊与兵部那边也能全部推到文氏头上。御察院就算想查,有文氏在前头,又有王妃这般贞烈之为,王爷也不会与那些人有多大牵扯。”
金吴德想起当时他是一时剑走偏锋才出的损招儿,谁知当天晚上王府就传出王妃自缢的消息,可把他吓得不轻!
不过他也立刻知晓,这位王爷,温润多情的面具下,只怕比他以为得更加心狠手辣!
就听何进又道,“如今朝堂上下,确实是三殿下风头正劲,有着文氏的牵累,王爷暂时也只能明哲保身,待日后再徐徐图谋才是……”
“徐徐图谋?”
封宣忽然冷笑一声,“你以为父皇时日尚多?”
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何进脸色微变,没开口。
封宣已道,“父皇日日所饮丹药,乃是强取体内精元之物。看着如今康健,实际内里早已耗空,撒手之日不过旦夕,可如今却连遗诏的影子都没有!你以为本王还有时间耽搁?”
这一番话,没有对亲生父亲的半分怜悯心疼,只有对权势汲汲渴求的贪图和算计。
何进心里再度叹了口气,没出声。
封宣又道,“如今父皇膝下只有封宬最为能干,执掌御察院,已是掌了天权。你以为那帮朝臣都是傻子?真的只是想让父皇给他封号?他们是在暗中提醒父皇,该早日立太子!以保大宝!”
何进何尝不知。
如今朝堂之上唯有封宬手握大权独当一面,那些人如此积极不过是想提前向三殿下透个好儿,是主动献殷勤的意思。
而常王这些年缩在文氏身后,暗中布局良多,却甚少在景元帝身前露过面儿,说是为了不招惹帝王怀疑,可其实就是想利用文氏来稳稳地坐上大宝!
如今文氏没了,他们等于手无寸铁,连能依仗的靠山都没有,如何能跟在刀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封宬去对抗?
封宣压不住心中的愤满,又道,“如今文氏虽牵扯不到我,可我在父皇眼中依旧没有任何优势。有那天仙在封宬身边,只要她开口,让父皇放下对封宬身世的芥蒂根本就是轻而易举!呵!这老三!一手棋盘布置得还真是天衣无缝!捏着个天仙,便能为所欲为了!”
他说到后来已是有几分口不择言。
对着外人的涵养与贵气荡然无存。
一边金吴德忽然道,“若这天仙归了王爷呢?”
何进不解。
封宣皱眉。
金吴德小心道,“王爷,三殿下有身世那一关在那儿,陛下不会轻易将大宝之位传给他的。他如今的依仗,也就只有天仙一个而已。紫阳宫一变,任谁都知晓,天仙才是真正能庇佑大玥之人。”
封宣神色一动。
金吴德见了,心下笃定几分,继而道,“只要王爷想法子将天仙得到手,以王爷平素的为人和行事的手腕,对下的宽厚之心,以及在外的诸多盛誉声名,难道陛下还能就只考虑三殿下?”
封宣的眼睛明显亮了!
何进在旁道,“可是王妃新丧……”
金吴德笑了,低声道,“这有何难?只要王爷以挂念王妃为由,想给亡妻好好地送最后一程,请皇上下旨,让天仙来府里做一次法。届时再出个什么意外,王爷不小心瞧见了天仙的清白……”
封宣已明显露出几分笑意。
金吴德继续道,“到时候,为保天仙清誉,王爷自愿待王妃丧期满后,迎娶天仙为正妃,请皇上先行赐婚,那天仙还能回三殿下那儿去?而且天仙总归是入了皇室的门,皇上又怎会不答应?”
一边的何进听着,没有说话——虽不是良法,却也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封宣一直沉着的脸上却终于露出满意的笑来。
上前,拍了拍金吴德的肩膀,“金先生实乃本王良师!”
“不敢!学生实在不敢!”
金吴德受宠若惊,忙俯身,却掩不住眼中得意的笑。
封宣高兴了,心中开始盘算要如何开始布置。
就听门口传来声音,“王爷。”
封宣示意开门,见门外站着他的护卫队队长,便道,“何事?”
那人低头道,“灵堂那边有文氏的人在闹,需得请王爷过去看一看。”
封宣当即就挂了脸,攥了攥手才没发脾气,让人换了衣裳,急匆匆便朝灵堂方向去了。
金吴德赶紧跟上。
何进走在后头,越过那护卫队队长的时候,忽然站住脚,朝他看了眼,又摇摇头,走远。
那队长抬起头,眼中线童一闪。
抬脚,无声地潜入书房。
左右看了看。
口中传来女子柔媚的轻声,“在哪儿呢?藏哪里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