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暗七一伸手,拽了一把她的袖子!
“啊!”
她微微一呼,差点要摔倒,扭头就拿帕子打,“你做甚……”
举起手来,才想起什么,顿了顿,又缩回去,再次做出一副端庄秀雅的侯府之女模样,拢了拢鬓发。
道,“七侍卫这是做甚?”
“嗤。”
暗七靠回去,有些无趣地抬眼看她,“小娘子这模样儿都端了二十多年了,不累么?”
这话已十分失礼了。
“……”
魏路眉头微皱,短暂的沉默后,看向暗七,“七侍卫若是要问这话,我无法回你。”
暗七咧嘴,笑了下。
却听魏路又道,“只是我出身侯府,我独一人时,便是放浪形骸受万众唾弃皆无甚要紧,总归只不过我孑然一身。可若是身为侯府之女的我,有半分出格、不矩、不合礼数,遭唾骂议论的,便不止我,更有我身后的魏国公府,我大哥二哥,以及许多魏国公府的人。”
她再次垂下眸,轻声道,“不知,这样回的话,七侍卫可能理解?”
暗七自小跟在封宬身边,自然是明白魏路的顾虑计较。
也不看魏路,只望着榻边那灯盏里虚晃出来的光影。
颇有些懒散地笑道,“小娘子出身高贵,自然在意得多。只不过……”
魏路心头一跳。
却听暗七又笑,“还是从前那样疯疯癫癫的小娘子有趣些。如今这般,却如个木头人,实在叫人提不起心思。”
“!”
魏路勐地抬头,不敢相信地瞪向暗七,“你!你怎可如此……”
“放肆么?”
暗七笑了,一双似邪似明的眼睛朝魏路看过来,“小娘子还没看过我杀人的时候,更加放肆呢。”
魏路一下捏紧帕子!
看着暗七,看他无所顾忌猖狂轻慢的神情。
片刻后,勐地转身,道,“七侍卫请休息吧!”
便直接走到门边,拉开门,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屋外的微风一下掠进来。
吹得榻边的光影轻轻一晃。
院子里的笑声与话语声,紧随而入。
他听到魏晗在问:“小妹,怎么眼睛都红了?可是累了?不如早些归府吧?”
他侧着耳,却听不见魏路说了什么。
转过身,躺了下来。
微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模湖不真实。
他听到外头魏晗告辞的声音。
闭上眼,将被子蒙在了头上。
院子里。
魏晗起身,与众人告辞。
小甯飘着送他到垂花门,瞥了眼旁边一直低着头的魏路,咳嗽一声,道,“今儿个你们有心了。”
魏晗微笑,看院子那边,安然坐在树下,静静地捧着琉璃盏的云落落,“本就是我们该做的。先生大恩,难以为报。”
小甯的鬼火顿了顿,顺着回头看了眼,又朝魏晗飘近了些,道,“那个圣僧……”
她的语气有些沉。
魏晗抬眼看她。
小甯幽蓝鬼火微深,“我总觉着他这么轻易叫小三子给困住不太对。你让你大哥,小心些。”
说完却见魏晗含笑瞧着她。
她鬼火一抖,怒道,“干嘛!”
魏晗抬手,在她脚下碰了碰,“阿甯姑娘放心,三殿下早已有安排。”顿了下,“多谢姑娘心意,在下铭记于内。”
小甯一颤,立马往上飘,“谁,谁要你铭记!要走赶紧走!去去去!”
魏晗失笑,朝院内众人拱了拱手,便领着魏路出了朱门。
马车轱辘转动。
魏晗转过视线,看身边沉默低头的魏路。
笑了笑,没说话。
朱门小宅内。
宣凌见魏国公府兄妹二人告辞,也起了身,朝众人抱手,“时辰不早了,在下叨扰许久,也该告辞了。”
他看了眼桌上的空碗,笑得真诚,“今日承蒙款待。”
周威蹲在旁边抓着个包米还在啃,“那下回还来。”
宣凌笑起来,点了点头,“若先生与三殿下不觉在下搅扰,在下定当时常拜访。”
周威又撇嘴,“还是别时常了,咱先生还要清静呢……哎哟!”
被封安一把抓住耳朵。
他忙笑着朝她看,“四公主有何吩咐啊?”
封安笑着将空碟子递给他,“还饿。”
周威忙接过,“好好!等会儿,小的再给您盛点儿。红果糕好不好?夜里头也好克化。”
封安点点头。
宣凌看着又是一笑,视线又落在桌边。
那白日里以鬼神之术让他见识到了天人之姿的仙姑,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石桌边。
明明皎月之眸中不见什么情绪,可那温煦的灯火映染过去,却让人觉得,她似乎……是在笑着的。
她的身侧,是矜贵端雅的三殿下,慢悠悠地自斟自饮。
小院内清风徐徐。
树冠之上,青叶簌簌。
他顿了顿,低声道,“一头领,劳烦送一步。”
封宬挑眉。
赵一看了他一眼,起身,将食盒放下,道,“宣世子,请。”
两人到了朱门外。
赵一微微一笑,“世子有何吩咐?”
宣凌忙回了一礼,道,“不敢。”朝门内看了眼,往赵一跟前凑近了几分,道,“一头领,在下今日从祖母处听闻一桩往事,或可,与殿下行几分便宜。”
赵一抬头,朝他看了眼。
宣凌顿了顿,低声道,“有关太平娘娘。”
太平娘娘。
是封宬的生母,生前的封号。
赵一脸色微变。
宣凌神色郑重,“还请一头领转告殿下,在下静候殿下随时传见。”
赵一朝他看了看,点头,“世子放心。”
宣凌松了口气,只怕赵一会怀疑他以此事做何用心,不想他居然问都没问多问便答应下来。
再次抱手,告辞离去。
赵一转身,走进院内。
就看云落落伸手,将一朵花插在封安的发髻上,封安抬手摸了摸,小甯凑到一边帮她正了正。
封安放下酒盏,转脸看了眼,笑着再斟一杯。
小甯扭过头,就见云落落温和的目光落在封安的脸上。
微微一愣,随后笑问问:“小道姑,这么高兴么?”
封宬抬眼。
便看,云落落点了点头,轻声说:“嗯。三郎的妹妹回来了。”
封宬握着酒盏的手轻轻一晃,酒水流过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