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想到了飞云宫经常莫名其妙消失的宫人,顿了顿,没注意到空虚子几乎已贴近过来,又道,“他莫非想吃了我?”
却见空虚子摇了摇头。
她伏在云皓胸前,默了一息后,道,“你是他寻了十年,寻到的最合适的身体。”
云皓一滞。
忽然想到空虚子在对他发难时说的话!
——你天生阳火旺盛,命中却带煞意,心中藏有苦恨,本是我心中最为中意的。
——你若早日心甘情愿受困心咒之缚,今日也不必受此强剥神魂之苦。
他眉头一皱。
就听空虚子的声音近在迟尺,“他的身体每过十年便要换一轮,否则便会溃烂成泥,不足支撑他的大煞之魂。”
云皓呼吸一窒,想往旁边避让,却无可奈何不能动弹。
又要骂人时,却听空虚子声音再次传来。
“所以,十年来,他遍寻天生阳火之命格,令其爪牙杀其全家,逼迫阳火命格之童心中含煞,成阳煞之体。如此,便能成为最适合他转换魂体的身躯。”
“而你,是最适合的。”
云皓勐地抬眼,不可置信地朝空虚子看去!
空虚子微微抬头,近在迟尺的面孔依旧森然僵木。
狐狸眼冷冷地看着他。
哑声轻道,“是。三年前,我奉他之命,随你查探你全家灭门之桉。就是为了阻你找出真正的凶手。”
云皓的眼里,汹涌的怒意翻腾上来。
然而,这一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上方的空虚子。
空虚子的狐狸眼斜长而诡异。
面皮下,她眼底微红。
忽而低头,再一次,亲住了云皓。
“!”
云皓脸色一变。
下一刻,抬手,一把将她掀开!
空虚子一下滚在地上,刚刚抬头。
“唰!”
一柄剑刃对准了过来。
她抬着头,看着那剑刃上闪过的粼粼森光,片刻后,哑声一笑,“怎么?大先生终于忍不住要杀了我么?”
云皓指尖收紧,看着地上的空虚子。
浑身几乎被火烧起!
眼前倏而浮现三年前,他逃离空虚子掌控,查得灭门真凶与冢底村当时的父母官有关,要去深查,却被当时被他半路救下的空虚子一剂茶给迷晕。
待到清醒时,那父母官已举家搬迁。
而他的面前,站着空心,抬手,往他心口,一寸寸地压下困心咒。
当时的空虚子,站在空心的身后,就这张一模一样的森白面皮,无情残忍地注视着他。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才是那个真正蠢傻的笨蛋。
他从妖魔手中救下的空虚子,根本就是个别有用心的歹毒之辈!
当时,他大怒之下,空心竟不能将困心咒完全种下,只能将空虚子交给他试图平息他的怒气再以施咒。
他失了多年查得的血海深仇的凶手,又被空心下了困心咒成恶鬼之奴,失控之下,将空虚子锁为式神,发誓要让她生生世世受百般折磨痛不欲生!
但是……
他到底,不还是什么都没做么!
“我与你无冤无仇!”云皓怒斥。
地上,空虚子忽而笑出了声,她不再看向云皓,而是转头望着这城郊旺盛的草丛,讥讽地说道,“大先生未免太过天真。”
云皓怒极,剑刃一送!
空虚子分毫未动。
那剑尖却停在了眼前。
她看着那颤抖的剑光,面皮下,泪水漫出眼眶。
“唰!”
云皓勐地一甩手,剑尖一道符现!
空虚子的面上,红色的符光倏而浮动,紧接着,在剑尖的符光消失中,跟着一层层退散!
她按在地上的指尖慢慢收紧。
云皓退后一步,掩上衣衫收回剑,冷冷道,“我散了式神咒。从今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不然,下一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完,拨开旁侧草丛,径直而去!
空虚子慢慢地坐起来,听着那头完全消失的脚步声。
半晌,缓缓抬手。
看手心里,一枚缓缓浮动的血黑卍字印。
……
“殿下!我的殿下!哎哟喂!殿下啊!”
周威颠着肚子,喘气如牛地冲进了平康坊的朱门小宅内,刚过垂花门,就被黑影一挡,“周大人,云先生说了,四公主现在不能受到惊吓。请周大人收声。”
“!”
周威嘴巴一闭!瞪大眼!
黑影点点头,让开一步。
周威一抬头,就见封安好端端地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正同面前的紫鸢在攀花绳。
差点哭了出来!
被黑影一瞪!
忙擦擦眼,刚准备过去,忽而又问:“云先生没事儿吧?先前我在府衙看到那小木头人,给我吓坏了,还想着赶紧找三殿下问问,谁知道……竟闹出这么大动静。”
黑影没说话。
周威看他周身狼狈,衣裳还有些湿,头发也乱糟糟的。
顿了顿,又道,“曲江边的事儿我听说了,动静这样大,肯定是压不住。不过我有熟人在守城军,宣大也带人过去了,说会想办法,一定牵扯不到云先生这头来。”
黑影点点头,朝主屋那边看了眼,又问:“承乡殿那边……”
刚转身的周威站住,哼笑了一声,胖乎乎的脸上浮起几分嘲弄。
“放心吧!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精,殿下既然包揽了此事,没有殿下出面,他们敢动手?五皇子若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承天子之怒?别担心,魏国公听说了云先生这边的事儿,让人给我送信,说他盯着,朱大人也给梁首辅去了信,现下承乡殿那儿到处都是眼睛,不会给圣僧做手脚的机会。”
黑影松了口气。
宣平侯,魏国公,朱大人,三殿下身边如今这些人,哪一个拎出来都足以在朝堂上下捍卫一方。
又朝主屋看去。
——似乎从云先生到了京城后,殿下的身边,就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了过来。
正想着,忽见赵一从西侧屋走出来。
急忙迎上去,“老大,七哥如何?”
赵一皱了皱眉。
黑影心下一沉。
就见赵一转身,走到主屋前,低声道,“殿下,暗七……情状不太好。”
坐在床边的封宬忽而抬眸,起身,来到门边,朝西侧屋走去。
一群小纸人见到他,从屋顶树冠飞下来,齐刷刷地跟在他后头。
纸声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