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的笑语声忽停!
周威扭头过来,一副被吓到的模样看向宣凌,“什么?”
松开封安走了过来,急急抓住他的胳膊,上下一通看,“你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啦!!”
宣凌微微动容——若一般人知晓鬼气缠身,只怕恨不能立时离得八丈远。
他看着被周威抓住的胳膊。
顿了顿,拍了拍他的手腕,转而看向云落落,“先生,此鬼气,可是我近身所致?”
云落落再次握住茶杯,摇了摇头,“你身侧之人有受阴邪缠身将命丧之险。”
周威震惊地张大嘴,“什么?宣大,怎么回事啊!”
宣凌已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无奈道,“方才与你所言,是我故意耍了心思,本想以三殿下的家事慢慢说话以图亲近,好顺理成章地求先生一桩私事。”
周威肉厚的眼皮子一瞪,“私事公事,你直说就是!搞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干什么!人答不答应与你说不说是两回事啊!你这样搞,多耽误事儿!”
宣凌再次看向周威。
周威撇嘴,毫不掩饰地翻了个大白眼儿,“你从小就这样,心思重心眼儿多!所以才招人嫌!”
宣凌没忍住,笑出了声。
——原本以为是他看不上周威,没想到这小胖子居然还嫌弃他!
摇了摇头,却是道,“是,是我多虑了。”
转而再次朝云落落俯身郑重行一大礼,“求先生,救一救我那混账湖涂的二弟。”
……
另一头,封宬出了京兆府,却没往御察院所在的延寿坊去,而是转头往东,走进街上来往如织的人流,穿过宽阔繁华的朱雀大街,来到位于开化坊内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前,看到了巷子里停着的马车。
一个不打眼的中年马夫站在车边朝他行恭恭敬敬地行礼。
他走过去。
车夫赶紧放下脚凳,推开车门。
封宬登阶而入。
“驾!”
马缰一甩,马车轱辘转动,拉车的马匹低着头打了个响鼻,慢吞吞地走出了巷口。
车内。
春离微微垂首,恭谨和缓地道,“三殿下。”
白眸如雪雾,耳边白色耳铛微晃。
封宬点点头,转过脸,看一边趴着还龇牙咧嘴的朱亭镇。
“朱大人特意吩咐人给我送信,不知所为何事?”
朱亭镇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朝他翻了个白眼儿,“你这小子,别跟我装模作样了。”
封宬轻笑,并未接话。
朱亭镇瘪瘪嘴,又道,“昨儿个当着小仙姑的面儿,有些话我没说明白。一是确实当时太累了,没了精气神多说。二来吧,有些事儿,不好叫小仙姑知晓。”
封宬并不意外。
朱亭镇当时关于那张油皮纸以及春离其身的咒术,几乎是敷衍而过。
他不信二十年间,朱亭镇什么都没查到。可朱亭镇没提,他便没有强问。
他扫了眼车外,见马车出了崇义坊过万年县,便往南行去。
含笑问道,“朱大人这是准备带我去往何处?”
朱亭镇趴在厚毯子上,有气无力地说道,“等会你亲眼瞧瞧。”
听他如此说,封宬不再问。
不想朱亭镇却不愿意歇着,动了动,又道,“昨晚小仙姑为何要将那山鬼的符咒带走?”
封宬没说话,只朝他看了眼。
朱亭镇已然明白过来,这事儿是他不能问的。
笑了笑,扯过旁边的匣子,从里头翻出昨晚说过要拿给云落落的那张泛黄的油皮纸,道,“昨晚那山鬼符与春离身上的咒力汇聚而成的那个咒文,我当时看见只觉眼熟,今早却忽而想起,那咒文,我曾在这上头看过。”
说着,手指按住油皮纸上一处,“你瞧,那玉佩上的符文,与这个符,是不是一般无二?”
封宬俯身过去。
随即眼神微凝。
朱亭镇又朝旁边伸了伸手,春离将另一侧的一本手工装订的书册捧过来。
朱亭镇拿过,放在那油纸边翻了翻。
上头一行行狂草的笔法,饶是封宬,也很没看懂那比落落的符文还难懂的字迹写的什么。
朱亭镇却熟练地翻开到一页,指了指其中一行,道,“这是我先前查询记录,给这上头的符咒做出的大概解释。”
原来是朱亭镇的字。
封宬的眼神一瞬浮起几分难以说明的复杂,默默地看了眼朱亭镇,然后不动声色地问:“是何意?”
朱亭镇也没在意,按着那行字手指划拉下去,道,“此咒为束缚,束天地之灵,缚万物之恶。可困生死者,可囚轮回渡。”
封宬皱了皱眉,微思索后,道,“意思是一个封印的咒?”
朱亭镇看了他一眼似是想纠正他,随即却笑了,点头,“是,确实是封印的意思,不过,封印的,却不是一般的东西。”
封宬没有钻研过玄术并不通晓,便没再出声,抬头细听朱亭镇说明。
“以道门一术来说,斩妖除魔驱晦辟邪,既有杀法,也有渡法,另外还有一种是杀不得灭不掉唯有封印之法。”
“受封印者,乃是心存善念尚有改过之机,封印不过是惩处令其改过的手段。”
封宬点头,这就跟大玥的牢狱一般,关押扣留,惩处罚过,令犯者悔省自身。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封印,乃是施展咒术者,灭其不得,只能将其封印,暂困其行动,再图缓缓灭杀之。”
朱亭镇说得仔细也通俗易懂,封宬又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半分高傲或自视甚高的轻蔑。
朱亭镇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有容自身不足之处的坦然心胸者,不错!
接着又道,“那除却此二种外的封印之法,三殿下以为会是何?”
封宬认真地想了想,“不能杀,只能暂时封印的?”
朱亭镇笑开,点了点头,起身刚要说话,忽而扯到背后痛处,痛得一僵。
春离在后扶住了他。
他老老实实趴回去,白着脸道,“是。还有一种,是若强灭之,会引来更大的灾难或浩劫,故而只能封印。”
封宬忽而想到云落落的手臂,大师兄说过的——
落落手臂内封印的,或关天下安危。
他神色微沉。
对面,春离微微抬起雪白的眼睫,朝他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