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又去捏他脖子。
他急得不行,又不能说话。
只好趴到墙上,试图去找那眼睛。
手刚要触碰到墙面。
就听院墙另一边传来封宬的声音,“落落,你在做什么?”
殿下也过来了?
赵一转身便要隐匿。
不想,站在墙边的暗七却一动不动。
赵四眉头一拧,伸出大手去抓他!
却看到。
暗七对面的那堵墙,竟然如水纹般缓缓荡开一层涟漪!
他也吓着了,原本就大的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
一把抓住暗七往后退了一步!
接着。
就见那堵墙后面,出现了一双……眼睛!
没有童孔,全是黑仁!
“!!!!”
那眼睛阴鸷可怕,如同幽冥里的鬼兽,满是恶意地窥探着什么!
饶是血雨腥风里走过的一众侍卫,也被眼前这陡然变化给惊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退后些。”
墙内,忽而传来封宬的声音。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赵一赵三却齐齐一动,一手拽一个,脚尖一踮!
“轰!”
厚实的墙面上,忽而传来一声巨大的震击声!
赵一几人堪堪落在另外一间屋子的瓦顶上。
就见,院墙内,云落落单手按在墙面上,另一手,以剑指刺杀之势。
一下——戳进了那墙里???!!!
暗七张了张嘴。
“啊!!!”
王宅内。
一人忽然倒地,不断打圈抽动!
一双手还去捂住眼睛!
可那紧闭的眼睛里,如注的血流狂涌而出!
“主子,主子!救救我,啊啊啊啊!”
他似乎痛到极致,双手指甲竟朝眼睛上抠去!
一双绣着九瓣青莲的皂靴走到他身侧。
他一把抓住,精致的莲花纹绣上立时染了刺目的血色!
那人也毫不在意,微笑着俯身,伸出纤细莹白的手指,按在这满脸是血的人的额头。
然后,弯了弯漂亮的唇角。
五指一收!
“啊!”
倒地之人惨呼一声,勐地睁开眼!
血色充盈的眼珠子里,一点浅浅金光正浅浅流转。
下一刻便要覆盖这眼童。
可那眼珠子却骤然爆裂开来!
“啪。”
金光散去。
云落落勐地后退!
朝后差点摔倒,却被一双手扶住。
“落落,你没……”
“噗。”
云落落一转头,吐出一口血来。
封宬顿了一息,勐地将人转了过来,“怎么了?”
云落落却浑不在意一般,随手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朝那墙看去,声音澹澹却因为才吐了血而透着微微的沙哑,“有人……”
“落落!”
封宬打断了她的话,“你为何会吐血了?”
云落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般,转脸,看对面的人。
可隔着帷帽,又看不清。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顿了顿,才说道,“此宅有恶灵窥视,我欲反控恶灵,却被对方以自毁之术破坏。便使我术法反噬,血脉逆行。”
封宬听不懂其他的,却听出了一个‘反噬。’
他看着她,纱幔之外,她的脸,愈发苍白如霜雪。
见他不说话。
云落落想了想,又道,“观主说过了,吐着吐着就好了。”停了下,看向封宬,“无妨碍的。”
封宬帷帽上的纱幔被风吹得荡开了些。
露出他半边如玉的面庞。
云落落还没看清时,纱幔又遮了下来。
随后,她听到封宬的笑音再次响起,“如此么?”
她想了想,没想出这话有什么异常,于是点点头,“嗯。”
封宬便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也不知在想什么,没再言语。
云落落朝他看了眼,转过身,再次走到那墙边。
伸手按在其上。
墙内却再无动静。
她抿了下唇,转回头,就见封宬还站在那儿,帷帽上的纱幔飘飘晃晃的。
而郑秀才也终于稳了心神。
瞟了眼那骇人的几样东西,往旁边一直挪,挪到很远处,终于鼓足勇气问云落落。
“女冠,这些东西是什么诅咒啊?”
“应当是替身的一种邪咒。”云落落没再看封宬,走回来,再次看脚边的那散开的稻草内的几样物事。
“邪咒?”
郑秀才听着这几个字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什么替身?”
云落落想了想,却没回答,只是问:“这东西,你没碰过么?”
郑秀才纵使厌恶,可也立刻露出一脸的厌恶,“那混蛋我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更何况他送来的东西!”
那就是没碰过了。
云落落明白过来。
难怪这郑秀才身上虽有死气,却不见命丧之相。
以发肤指骨做的邪咒,观主曾说过,是最厉害也最邪恶的一种诅咒。
可咒人魂魄尽失,如傀木毫无意识。
如此一来,灵魂已无,徒留空壳。
这壳子,便能被恶鬼侵占,让恶鬼得身躯,重活光阳之下。
然而,郑秀才居然连碰都不曾碰一碰这稻草人。
倒是叫人意外。
郑秀才骂完,又觉得有些羞耻。
看了眼云落落,再次小心问:“那这咒,是被解开了么?”
云落落低头,再次看向指尖。
生魂活活被残杀湮灭的流逝感,她是第一次感知。
那一瞬袭来的恶意与凶残,实在太……
太……
抬起的指尖忽然被握住。
她抬脸,看到原本还在几步之外的封宬,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将她的指尖握住,道,“若是凶险,便不要做了。总归不过他人咎由,与你也并无多大相干。”
她听到他话语里常有的笑音。
观主经常笑,大师兄偶尔也会笑。
咸水村里的很多人也都会笑。
她喜欢听人笑。
人若笑了,那一定是极高兴的。
大师兄说过,高兴,是件非常非常好的事情。
可眼前的人每每笑,笑得那样好看,笑得跟谪仙一样,笑得万千尘俗都落于他眼底脚下。
她却还是看不出他的笑。
她歪了歪头。
问:“三郎,你不高兴么?”
封宬脸上的笑缓缓停住。
他垂下眼帘,将云落落往身前拉了拉,须臾后,才缓缓出声,“我觉得你不高兴。”
“嗯?”
她好像没听懂,却用另一手按了按胸口,“这是不高兴么?”
果然。
他所料不错。
这丫头……不懂情念。
难怪了,红尘魔障世俗庸堂,也不见她有分毫婆娑之澜。
甚至到现在,连笑,都不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