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落落!”
花树片片凋零,秋色寒意卷浓,灵虚观前,枯叶早已铺满小道。
大师兄笑着从树叶的尽头走来,腰间晃悠着那柄桃木小剑,举起手里的油纸包,高声道,“瞧瞧,我带了什么回来?”
她坐在灵虚观高高的门槛上,看秋光下大师兄染就一片金黄的身影,树叶在他的脚底清脆碎响。
“臭小子!为师的酒呢!”
观主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她抬头,就见观主从门槛后走出去,嘴里骂着,却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大师兄手里的油纸包,“带了什么?再敢跟上回一般,拿两块泥巴湖弄为师,当心为师敲断你的腿!”
大师兄踩过枯叶,来到门前,哈哈大笑。
却不理观主,转而朝向云落落,将油纸包递过去,“落落,有你喜欢的。”
还朝她挤了挤眼。
只是,油纸包不等递过来,就被旁边的观主抢了过去。
三把两手地解开一看——两块红豆饼!
“啊!臭小子!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疼落落,不管为师了!”
观主大失所望,捧着油纸包就开始撒泼,“可怜为师啊!把个萝卜丁带回观里,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结果连口吃的都没个人疼哦!哎哟喂……”
云落落歪头。
大师兄哭笑不得地走过去,噼手夺了他手里的油纸包,解开下面这个。
顿时香气四溢!
观主的假哭声戛然而止!
大师兄笑眯眯地举起手里头的烧鸡,转向她,“落落,观主不喜欢吃这个,咱们晚上一人一半分了……啊!师父!”
观主跳起来,抓了烧鸡就跑!
大师兄气急败坏地跺脚,却一扭头,人已没了影。
“哈哈哈!臭小子!算你有良心!”
观主的笑声震得门前花树上片片落叶幽幽散开。
大师兄无奈摇摇头,觑着观主直到不见,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小的油纸包。
打开,小心地递到云落落面前。
轻声道,“快别叫师父看见了。这是今天做法那家的大夫人给的,咱俩一人一块,没师父的份!嘿嘿~”
她捧着那又甜又漂亮的花朵块块,问:“大师兄,这是什么?”
一抬头,却见观主站在不远处的花树下,羊装看不见这边地扭过头去。
大师兄笑着开口。
“这是……”
忽有秋风起,夏英落满庭。
大师兄的声音,观主的身影,全被那纷纷簌簌的落叶与枯花遮蔽而去。
灵虚观前。
忽然什么人都没有了。
她依旧坐在高高的门槛前。
看那森寂的小道,看那盛开的花树。
不听观主醉酒轻语话本的碎碎声,不见大师兄从山下走来满是笑意的漫漫身影。
“!”
手腕处忽而如针扎般刺痛!
她勐地睁开眼!
视线刚落在头顶那扇澹如烟雾的纱帐上。
就听到外头四喜的笑声。
“哈哈哈!方先生您又赢啦!郑先生,您不行啊!就没赢过方先生。”
“谁说的!”
郑玲芳恼羞成怒,“我就不信了!方子清!你是不是出千!”
云落落拉开门。
入夏温热的阳光,如水地洒落下来。
她抬目,看到院子里。
封宬笑盈盈地坐在香樟树下的石桌边,他的对面,坐着身形魁梧的魏国公魏瑾,正弯着腰看蹲在地上玩骰子的郑玲芳和方远。
郑玲芳一把揭开。
四喜和赵五皆在后头笑,“郑先生,您又输了。”
赵一赵三一副不忍直视的神情转过脸。
赵一见着了门边的云落落。
当即笑道,“云先生。”
秋千架子上,正坐在那儿同紫鸢说话的魏路转过脸。
西厢房边,抬着胳膊低头同坐在他胳膊上小甯低语的魏晗抬起头。
石灯边,白影同苏青转过身。
花桥上,一群犯懒的小纸人扑棱棱飞起来。
凉亭里,周威拉着封安探出头。
全都看向正屋门口。
光岚,落在那一处。
玲珑轻盈的身影,似是仙寰中踏出的渺迹。
封宬笑着抬手,朝她招了招,“落落,来。”
云落落走下台阶。
一众视线齐齐笑开。
魏瑾起身,朝她拱手,“云先生。”
西厢房的魏晗一同弯腰,魏路赶紧站起来跟着福了福。
周威也拉着封安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躬身,“云先生,几日不见,风采愈发出尘了啊!”
封安在他身边,一双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朝她看。
云落落没说话,朝封安看了眼,然后安安静静地在封宬旁边坐下。
小小巧巧的一个,挨着封宬,颇有种……小鸟依人的娇俏味道。
魏瑾看得眼底浅笑浮起。
就听旁边方远笑道,“国公爷,今儿个可是五皇子殿下的百日宴,您这一不去上朝,二不去庆贺。却跑到咱这不起眼的小院里,只怕会扎了有心人的眼啊?”
他话说得玩笑,带了几分随意。似乎在云落落这里,在这一方似是独立于京都之外的小院子里,他可以不用那般拘泥束缚。
魏瑾居然也不在意,哈哈一笑坐了回去,道,“我二弟起死回生,国公府受先生如此大恩,我身为一家之主,亲自登门道谢,有何不妥?”
世人皆知,魏国公最疼的就是一双弟妹了。
为着亲弟的事,搁下公务,也没什么值得非议的。
方远敬佩地拱了拱手。
就听对面‘砰’一声,郑玲芳扔了骰钟,怒气冲冲地道,“方子清,你要是没出千,我,我就跟你姓!”
方远吓得连连摆手,“可不敢可不敢!小生尚未娶亲,不敢收如此大儿。”
“……你!”
郑玲芳气得跳起来要揪他衣领。
方远爬起来就跑,一边羊装喊,“饶命饶命!有辱斯文啊!”
“我呸!”
“哈哈哈哈!”
四喜笑得不行,跟在后头一起追!
小纸人们一见,顿时一拥而上!
封安看了看,忽然追了过去!
吓得周威立马跟上,颠着肚子气喘吁吁地喊,“哎哟!殿下!您慢点儿!慢点儿!哎哟我的脚!”
秋千架边,魏路看着绕着圈儿跑的一众人,笑着掩了嘴。
西厢房门口,小甯撇撇嘴,“幼稚!”
魏晗低笑,看她身上盛开的魏紫,温声问:“阿甯姑娘觉得是送做戏唱玩的纸艺去,可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