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马车边的封宬目色微沉,方才在内侍省中,诸多事宜内,并未提及‘奉香子’。
片刻后,却是问:“朱大人说的是,三殿下不可插手?”
赵五点了点头,“赵四亲自来传的话,当是不会有错。”
封宬点了点头,看向赵一,“以御察院之名,往明日五皇子百日宴举办的含光殿加派人手。”
赵一心下不解,“殿下,朱大人不是转告您不要插手?”
封宬却低低一笑,“他是说,三殿下不要插手,却并未说,御察院不可涉足。”
赵一恍然大悟,抱手应下,“是,卑职这就去安排。”
又听封宬道,“不必过分惹眼,拿禁军的通行牌,以护卫含光殿为名。”
赵一明白过来。
三殿下确实没准备插手,他加派人手过去,只是为了盯着明日的百日宴,是否会如朱大人所言,会有什么文章。
以协助禁军护卫的名义,不论是谁,都指摘不到御察院和三殿下半分。
点了点头,“是,卑职明白。”
封宬颔首,转身,上了马车。
赵五收起脚凳,一抖马缰,直奔平康坊。
……
莲花宫中。
杨道真站在九曲回廊的一端,看那水气飘渺的荷塘另一头,柔声问:“荣华殿下还不曾到?”
身后跟着的宫娥轻轻摇头,“已派人前去传话,方才又让芸儿过去了。”
杨道真扶着身边天莲花青的碧玉柱子,微皱了下眉。
刚要说话。
忽见回廊尽头一行人穿过水雾走了过来。
她当即面上一笑,迎了过去,屈膝行了个福礼,“荣华殿下。”
封容含笑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道真这般多礼做甚?快请起。”
按着规矩礼仪,封容的身份应当回一礼才是。
可现下的做派,却彷佛她比杨道真更高了一等般。
杨道真垂下的眼里一抹暗意闪过,不过很快又抬头起身笑道,“劳烦殿下百忙之中,还特意拨冗来此一趟。实在是关于明日的宴请,让殿下这般忙碌。我实在心下难以安生,故而想请殿下过来,聊表谢意。”
既然知道忙,就不该打扰乖乖配合才是。
这般胡搅蛮缠地把人叫来,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叫人笑话么?
封容满面艳丽妆容尽显贵气,笑着点头表示理解,“道真有心,倒是我思虑不周,也该来看望道真和五弟的。”
“不敢劳动殿下。”
杨道真清婉飘然地笑,让开半步,“殿下请移步,莲花宫内备了好茶。”
封容一笑,便越过了杨道真,朝前走去。
两人一个一身金丝长裙红唇丹眸,雍容无度。一个一身云白留仙飞天发髻,仙气轻盈。
行走在这水雾飘绕的九曲回廊上,当真若仙尘不临的九天玄女,一艳一素,叫人睹目难忘。
然而,水纹轻涟,雾气飘缓下。
却听封容意有所指地问身侧:“不知道真近日可曾去过飞云宫?”
杨道真脚下不停,垂眸时眼睫微微一颤,却是笑道,“忙着辰儿的百日,还不得空。”
封容瞥了她一眼,笑了笑,“道真好心性,也不着急。”
杨道真知她意思,莞尔垂眸,轻声道,“殿下,那位的事儿……也并非那般容易计较的。”
封容手中的洒金折扇往手心敲了敲,含着笑瞥眼看杨道真。
杨道真察觉到她的目光,面上露出几分难色,“殿下,那一夜,我本是前往为辰儿诵经祈福,谁知他竟……”
“呵。”
封容一声低笑,也不知是在嘲讽还是不信,一折一折地打开折扇,慢悠悠地道,“杨道真果然是倾国倾城。”
一句话顿时叫杨道真原本做出的无奈柔软姿态全都分崩离析!
柔婉清美的脸上顿时浮起一层僵硬的涨红!
——封容这是在说,人家圣僧若真要贪图女色,什么人能没有?偏好你这口老肉?
她缩在袖子里的手指掐了掐。
毕竟是能冠宠后宫的人,怎会为这一句话便失态?
她无奈一笑,轻叹了口气,“殿下不知,那一位平素里看着亲近和善慈悲为怀,实则最是个心狠手辣的。殿下可知他手里有个十分器重的道人,人称大先生?”
封容折扇完全打开,抚在胸前,朝杨道真斜眼看去,“大先生?”
杨道真点头,一边示意她往殿内走,一边是示意身后宫人都留在外头。
低声道,“那位大先生,才是真正知晓那位秘密的。”
见封容不说话,似是怀疑。
杨道真又道,“三年前,飞云宫那位圣僧在秋猎时遇见皇上,其实便是这位大先生出手相救的。”
封容神情微变,看向杨道真。
杨道真见她神色,心下暗喜,又道,“只是,这位大先生三年来甚少在京。他是圣僧的心腹,为圣僧做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我私下里曾听闻,这位大先生,是圣僧的……禁脔。”
和尚养着个什么来着?还是个郎君???
封容显然被这说法给惊到了,一双丹眸微微瞪大,看向杨道真。
杨道真又做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朝门口看了眼,凑近封容,“所以我方才才说那位圣僧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他那日其实并未对我如何,却是故意要叫我以那般姿态落入殿下手中。”
绝口不提那一夜真实到底如何,若非封容早已听空虚子提起过人是她弄去空心禅房的,几乎都要以为眼前这纤纤弱质的杨道真说的都是真的了。
她低笑一声,以扇遮鼻,垂眸,慢悠悠地道,“圣僧还真是煞费苦心。缘何却要如此算计道真?”
杨道真立即一副无奈无助的神情,“还不是因为……辰儿。”
五皇子。
封容一抬眼,从折扇的边缘看向杨道真,金色的碎点在她明珠般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分明艳丽,却又叫人莫名心季。
杨道真当即心头一颤,匆匆移开目光,又道,“他想拿捏住我的把柄,又知晓殿下深得圣上欢喜,最是亲近圣上的。所以便故意用了殿下做棋子来压制我,好叫我拱手将辰儿做了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