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大玥京都的天依旧爽朗湛蓝,白云朵朵,晴空万里。
初夏之风拂面,不觉得热,反神清气爽十分怡人。
但是,这样舒适的天气里,魏国公府内,却被一层无形紧张的焦灼气氛给压抑着,连不知情的人都大气不敢出一声。
只因国公爷吩咐,从昨日起,府里的所有人皆不许随意走动,更不许大声喧哗。
凡有违令者,一律按着家法处置!
如今的国公爷自从袭了爵位,便少有这样严厉的时候。
有人想去打探到底发生何事了,但是国公爷近前伺候的,皆讳莫如深,一个个嘴巴比泥封的酒坛子还紧!
魏兆坐在生母刘氏的屋子里吃着茶点,听到刘氏的再一次询问。
有些无奈地摇头,“姨娘,便是大哥有事吩咐,也自然是有要紧的公务。您如今也无需管理家务,只要自己松快便是,理会外头那些事儿做什么?快来歇歇。”
姚嬷嬷笑着端上一杯茶,笑道,“夫人这不也是担心么。三郎君就没听国公爷说起今日的事儿?”
魏兆接了茶,笑道,“既是要紧的事务,大哥自然不会随意宣之于口。我去多问,反坏了规矩。”
刘氏走回来,瞪了眼不争气的儿子,“你就这么个老实性子!天塌下来都不知道!今儿个,国公爷可是把那位‘天仙娘娘’请入府,来救二郎了!”
魏兆放下茶盏,露出意外。
“天仙娘娘?不会是……那位吧?”
魏国公府,竹林旁,名‘不秋草’的小楼门前。
魏瑾没有亲自前往大门迎接云落落,只怕引来不必要的轰动和注意,反坏了今日之事。
可当远远地看见走来的那一行人为首的那个小巧身影时,眼中的愕然也几乎没藏住。
分明前一日还见她一身蜀棉天青道袍,极致仙风冷雅。
可现下朝他们走来的这位‘天仙’,却着了一身灰色甚至打了几个补丁的旧道袍!
与昨日之装扮,简直……大相径庭。
惹得魏路都轻轻发出疑问:“大哥,先生这是……”
魏瑾眉头一皱,朝魏路警告地瞪了眼,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到嘴边呵斥的话又到底咽了回去,转身,朝云落落迎了过去。
到了近前。
他们就瞧见,云落落昨日还有些松散的发髻整整齐齐,除却道袍破旧补丁却也一身干净爽利,周身甚至还熏了一层草木悠然的穆雅之气。
魏瑾顿时心里一凛——仙姑娘娘分明是正式而来!
心头惭色一闪而过,当即恭恭敬敬地抱手朝前行一大礼,“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魏路站在魏瑾的身后跟着行礼,却并不敢抬头去看云落落。
云落落回了一道家礼。
苏青白影跟着行礼。
魏瑾抬头,面上已并无昨日那般急切失态,只是眉目间的凝重却叫人无法忽视。
他认真而严肃地看向云落落,身子往后让开一步,抬手,毕恭毕敬地道,“二郎就在楼内,请先生入内。”
七两站在门口,还在琢磨这位‘仙姑’该不会连国公爷的面子也驳吧?
就见,云落落抬脚,走进了不秋草的小楼内。
苏青和白影守在了门两侧。
魏瑾回头看了眼,道,“你们守在外头。来福,吩咐下去,不秋草附近不得有任何人逗留张望。若有不听者,即刻捉拿。”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当即应声而去。
魏路朝门内的云落落看了眼,对身后跟着的几个婢女点了点头,那几个婢女立时也退到了院子四周。
“哐啷。”
不秋草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只有魏瑾同魏路,跟在云落落的身后,进了小楼。
七两看着院子里屏息凝神的众人,再看阖上的房门,一颗心,跟着高高地吊起来。
他默默地攥起两只手,心想,老天爷,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二郎君!
同一时间。
御察院门口。
一白衣翩然皎若霁月的郎君,含笑立在御察院那森冷吓人的黑色大门前,对守卫笑道,“劳烦通传一声,飞云宫云皓,奉圣僧之命,前来协助三殿下。”
不秋草,卧室内。
魏晗自昨夜躺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至此时却已有了几分清醒状态。
他有些无奈地笑看再次出现的云落落,以及身后一脸凝重的大哥小妹。
摇头,“大哥也是……关心则乱。咳咳。云先生实在不必,咳咳,不必理会大哥这样的强求。我的身子,咳咳,我自己知晓,不过是熬时日罢了,云先生实在不必如此,咳咳,咳咳咳……”
魏路连忙过去扶住他,给他拍了拍背。
魏瑾皱了皱眉,“休要胡说!云先生……”他刚想说昨日之见,却又无法将亲弟的隐痛揭露口中,话头微顿,转而道,“云先生有通天的本事,你且只管让云先生施法。”
见魏晗还要说话,他立刻又道,“若是连云先生也救不得你,那我就再不勉强。如何?”
听到魏瑾如此说,魏晗还能如何拒绝?
他压下口中的腥甜,朝云落落行了一礼,“都是大哥和小妹任性,叫云先生受累……咳咳……”
云落落没说话,在魏晗与魏瑾说话的当口,她已在魏晗的床前画了一幅大的八卦阴阳阵图。
魏瑾一转头看见,差点踩着边缘的阵图,吓了一跳,立马朝后退。
同时也露出几分惊色,“先生这画的……”也太快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便画成了,那根本就是一笔挥就啊!
这得是练了多少次才会到这样熟练的地步?
魏瑾这心里对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的仙姑立马又多了几分钦佩。
然后就见云落落看了眼一旁条桌上摆放的物品,起身,走过去,要伸手去搬。
魏瑾魏路立马走过去,抢着将东西端在手里。
问:“先生,该放在何处?”
不提堂堂国公爷亲自给人打下手,魏路那可真是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魏晗注意到魏路红肿未褪的眼眶,想说什么,却被嗓子里再次涌起的咳意给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