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忽然,另一手也覆盖到云落落的手背上。
哑着嗓子说,“落落,不要听那些人的话。你才不是煞星,不是恶鬼,不是……”
那些肮脏的话,封宬再无法对着这样美好的落落说出来。
他干脆将云落落的手握紧,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说道,“想受你因果的人不知有多少!我能牵到你的手,你都不知我有多庆幸!落落,你是最好的!”
饱读整个御书房书册的三皇子殿下,在这一刻,居然只想到‘最好’两个字。
云落落看着他。
旁边,四喜忽然扑过来,从封宬的手指缝里头搭上云落落的一根小指,用力捏着,大声说:“我也要受云先生的因果!”
暗七蹦了下来,刚要伸手,迟疑了下,瞥了眼封宬,还是咬牙伸了过去,顺着四喜的手,搭上点指甲盖儿。
也跟着说,“那些狗眼东西,不知道我们云先生是福星么!这么点点儿,够我神清气爽小半年了!”
原本都换职的黑影也蹿了出来,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子。
左右瞄了瞄,盯着三殿下的眼神,摸到了云落落的一点手边。
然后。
赵四从后头探过来,直接跟小山似地盖住了众人,一张大巴掌抖了两下。
捏出小小一点,碰在了云落落的手腕上。
瓮声瓮气地说:“云先生也因果因果卑职。”
封宬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几个‘狗胆包天’的混账。
云落落却抬头。
看了看笑嘻嘻的四喜,故作镇定的暗七,小心翼翼的黑影,还有红着眼睛好像哭过的赵四。
突然。
弯了唇,弯了眼,弯了眉目。
——她笑了!
封宬漠然的脸上,一双深眸,骤然轻缩!
周围,所有盯着云落落的众人,全都被震住了!
暗七一瞬间明白了四喜跟赵四刚刚一副抽过去的样子是为何了!
云先生笑了!
还笑得这样好看!
像那春风里一眼开遍视野的百花,像那夏日里春风徐徐的塘色涟漪,像那秋霜里果味浓浓的馥香,像那冬日里白雪皑皑中骤然一见的红梅。
这绝无仅有的美色啊!
离得最近的四喜突然觉得自己又要呼吸不过来了!
谁知。
下一刻,封宬忽然起身长袖一挡,一把将云落落挡在了后头,然后深眸莫测地朝他们几人扫视了一圈。
暗七第一个闪了没影,黑影几个紧随其后!
赵四还有点儿愣!
被四喜狠狠地踢了一脚,一把拽着冲出了门!
“哐!”
紫鸢还体贴地帮两人关上了门。
门内。
封宬低头,就见,云落落脸上笑意犹在,可眼角,却浮起了一点点宛若胭脂的红意。
他心头一软,再次坐回到云落落对面,伸手,去摸她的眼角。
满是疼意地问:“怎么哭了?”
云落落却拉过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我很欢喜,三郎。”
封宬心里疼得更厉害了。
不过就是这点子护短的维护,可他的落落,居然会为这样的小心思,欢喜到几乎落泪。
他张了张口。
却被云落落拉着手拽到近前,看她凑过来,低低地说:“这些人,都是三郎带到我跟前的。”
草木香气倏然靠近。
封宬看着那双带笑涟漪的眼睛,似是被蛊惑了,到了嘴边的话居然都忘记了。
接着就听她的声音夹杂着清雅的香气,扑绕而来。
“三郎,我一直未曾跟你说过。”她眼睫轻颤,自下方,抬目专注地看着封宬,“观主仙去之后,我其实也以为我真的是天煞的孤星,连观主……都因我而留不得这尘世。”
封宬听着她微哽的话音,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苦海给淹没了。
他张了张嘴。
却看面前温柔的落落,眼底含笑着继续说:“三郎,多谢你。那一夜,抓住了我的手,再未松开。”
然后,低头,在封宬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
过后的数日。
文太妃忽而身染重疾不治身亡的消息,突然在宫中传开!
因着五皇子百日宴在即,丧事依旧从简,甚至连慈宁宫中也不过斋食了两日而已。
原本在意此事的人也不多。
可谁知,仅仅隔了一天,新任御史台林大人突然当朝参奏丰亲王封源德行有亏教子无方,翻出了先前封慧与其夫君杀人虐尸之事,奏请皇上剥夺丰亲王爵位!
封慧的事原本贴出的皇榜昭告也并无多仔细说明,分明就是在顾及封源背后的文氏以及慈宁宫那位的面子。
可御史台林大人这一出,却是直接撕破了文氏和丰亲王的遮羞布,当即在朝堂上引发轩然**!
皇上刚传了废除丰亲王爵位永世贬为庶民的旨意后,当天下午,朝中几位大臣忽而急进太极宫,跪在皇上面前。
参奏礼部陈大人鸿胪寺王大人以及怀化大将军林德标身为朝堂大员却沆瀣一气,花天酒地贪污受贿,甚至将手伸进了国库里!
皇上当时就被气得砸了桌子,跟着就罚了陈、王两位大人抄家,并将怀化大将军下了狱。
这一下闹得是人心惶惶,本以为会安宁些日子,不想又隔了一日,刑部侍郎忽然上奏,言,二皇子被害一事,就是文太妃!
这下可不止轩然**,整个朝堂都炸了!
新任御史台林大人以头触柱,要文氏给皇上一个说法!谋害龙嗣!是否图谋不轨!
甚至连常年病弱不理朝政的大皇子常王殿下都少见地出现在了早朝上。
御史台却咄咄逼人,质问常王殿下是否因王妃之故,想要替文氏掩盖罪行!
常王殿下被逼问得差点咳得晕了过去!
皇上当时在龙座上就青了脸!
内宫中。
以表面痛失爱子需要静养实则圈禁宫中的林贵妃更是一身素服,日夜不顾地跪在昭阳宫门口,求皇上给二皇子一个清白。
慈宁宫久不问世事的太后,脱簪批发,终日不食,言,若文氏有罪,她作为太后,必然要以儆效尤,替全族承担罪责!
朝堂上下内外,其中唇枪舌战刀光剑影,几乎已到了草木皆兵之地步!
便是不关文林两族之势,也皆小心翼翼各自警醒,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如礼部和鸿胪寺那两位,就被牵连了。
然而,如此尘嚣之中,却唯有一处,悠哉闲适,与这满朝的风声鹤唳格格不入。